凌晨三点的办公室，第5杯冰美式见底时，我收到了程远的第127条加密消息。领导用晋升总监的承诺逼我们分手那晚，谁都没发现会议室的监控闪着红光。直到辞职当天，匿名邮件里的婚纱照刺破屏幕——照片上挺着孕肚的闺蜜，正戴着我们约定好要买的蒂芙尼对戒。而邮件发送时间，显示在领导找我谈话的十分钟前。

我叫林夏，今年28岁，在上海徐汇区一家互联网公司当UI设计师。你们知道的，搞设计的加班是家常便饭，那天凌晨一点我还在改甲方爸爸第27版方案，键盘旁边堆着三杯喝空的冰美式。 我和程远的事，得从三个月前说起。

当时公司接了个银行APP的大单子，我负责界面他搞后端开发。有天深夜只剩我俩在会议室赶工，空调突然坏了，他满头汗地拆开主机修理，白衬衫被汗浸得贴在背上。我鬼使神差说了句“你好像《欢乐颂》里修管道的杨烁”，他转头时眼镜滑到鼻尖，笑得露出两颗虎牙——现在想起来，那可能就是心动的开始。

后来我们总“凑巧”买同一家便利店的三明治，地铁换乘时他把我护在拥挤人群外，直到上个月在陕西南路站被拍下牵手照。领导李总第二天把我叫去办公室，手指敲着公司《员工守则》第8条：“禁止办公室恋情，违者至少辞退一方。”他边说边把晋升华东区总监的意向书推到我面前，纸页沙沙的响动像把刀在割神经。

那天晚上程远来我家，进门就蹲在地上组装我坏掉的投影仪。他后颈有颗小痣，随着动作在灯光下一晃一晃的。“我妈化疗费还差二十万。”他突然开口，螺丝刀“当啷”掉在地板上，“李总说...如果我不主动分手，明天就启动竞业协议。”

现在我俩用加密软件联系，约会要换三趟地铁去郊区电影院。上周苏晓晴来我家吃火锅，这个十年闺蜜咬着蟹棒含糊不清地说：“你们搞得跟特务似的，至于吗？”我当时怎么回答的来着？哦对，往她碗里倒了半盘她最爱的毛肚，“等你遇见真爱就懂了。”

我和程远开始像谍战片里的地下党。每天午休他先去全家便利店买关东煮，过十分钟我才装作偶遇进去拿饭团。有次收银员小姐姐憋着笑说：“你男朋友刚才多付了十块，让你帮忙带瓶乌龙茶。”

这种日子过了半个月，苏晓晴突然带着烤鸭来公司找我。“你俩至于吗？”她扯着鸭腿直摇头，“我们大学逃课看演唱会都没这么怂过。”我赶紧捂住她的嘴，茶水间的磨豆机轰鸣声盖住了我的心跳。

变故来得比黄梅天的暴雨还急。那天我正在给李总演示新界面，他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锁屏是程远扶着他女儿上钢琴课的照片。“小程挺会哄孩子。”他状似无意地转着婚戒，“听说他爸在老家承包的鱼塘，最近要续租？”

晚上程远来送我妈的靶向药，塑料袋上凝着水珠。他站在玄关不肯进来，白衬衫第三颗扣子系错了位置。“夏夏，李总答应给我提前转正。”他喉结动了动，“以后...我们还是别见面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落荒而逃，连拖鞋都穿反了。手机突然震动，加密软件弹出最后一条消息：【对不起，我爸要做心脏搭桥】。那串省略号像针扎进瞳孔，疼得我蹲在地上干呕。

第二天我在工位上收到匿名外卖，红油抄手里拌着香菜——我对香菜过敏的事全公司只有苏晓晴知道。送餐单上手写着：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字迹像极了程远给我改代码时的批注。

更诡异的是李总突然给我加薪30%。“小林啊，总部很看好你的设计理念。”他拇指摩挲着茶杯上的龙纹，“特别是那个爱心形状的404页面，很有温度嘛。”

我开始整夜失眠，盯着天花板数程远送的那串LED小星星。凌晨三点爬起来改图，发现加密软件显示他上周登录过虹桥机场的IP。可他说要回老家照顾父亲，老家明明在安庆啊。

苏晓晴听说我分手，连夜扛着啤酒来我家。“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程序员遍地跑！”她踢掉高跟鞋跳上沙发，“周末跟我去迪士尼，姐们给你物色个185的腹肌男。”

在雷鸣山漂流排队时，她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我瞥见微信弹窗：【远：礼物放前台了】。她飞快按灭屏幕，溅起的水花打湿我新买的帆布鞋。

“你鞋带开了。”她蹲下来帮我系，锁骨处的红痕像是新鲜吻痕。米奇形状的扣子在她指尖翻飞，我突然想起程远有次说：“将来婚礼要用迪士尼主题。”

那天晚上我鬼使神差登录了程远的淘宝账号——密码还是我们初见那天的日期。待收货列表里躺着Tiffany对戒和孕妇防辐射服，收货人姓名是：苏晓晴女士。

窗外突然划过闪电，照亮床头柜上三个人的毕业合照。照片里苏晓晴穿着我的外套，程远的右手正悄悄勾住她小拇指。

我攥着手机在阳台站到天亮，睡衣被晨露浸得透湿。早上九点准时出现在李总办公室，辞职信拍在桌上时，他正在给女儿梳艾莎公主的同款辫子。

“想清楚了？下季度可要发年终奖了。”他头都不抬，塑料发圈上的水晶雪花晃得人眼花。我突然注意到他女儿书包上挂着程远编的星黛露钥匙扣——和送我的一模一样。

抱着纸箱走出公司时，手机突然狂震。匿名邮件里躺着个压缩包，解压密码是我们的恋爱纪念日。点开瞬间我腿一软跌坐在花坛边，婚纱照上的苏晓晴穿着我种草很久的Vera Wang鱼尾裙，程远的手小心翼翼护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照片拍摄日期显示是三个月前，正是我们躲在郊区电影院看《花束般的恋爱》那天。那天苏晓晴说要去崇明岛拍候鸟，还借走了我的冲锋衣。

我冲进他们常去的猫咖，苏晓晴正用吸管戳程远脸上的奶泡。“解释。”我把打印的孕检单甩在桌上，角落里的布偶猫吓得打翻了拿铁。

程远脸色比咖啡渍还难看：“夏夏，晓晴她怀孕了...” “怀的是哪吒吗？”我指着B超单上的孕周冷笑，“三个月前你说在老家照顾父亲，其实是去拍婚纱照？”

苏晓晴突然抓起我的手按在她肚子上：“你摸，孩子都会踢人了。”我触电般缩回手，瞥见程远脖子上的红痕——和她在迪士尼那天的吻痕位置相同。

“你以为李总为什么逼你们分手？”苏晓晴舔掉指尖的奶油，“他追了我三年，看到你电脑里加密的恋爱日记那天，终于答应给我工作室投资。”

窗外开始下冰雹，砸得遮阳棚砰砰响。程远手机突然响起支付宝到账提示音，他慌忙按掉，但眼尖的我看到金额：200000，备注写着“月子中心定金”。

“你知道他最打动我的是什么吗？”苏晓晴晃着婚戒，“他说等孩子生了，就把你设计的APP爱心404页面改成全家福——多浪漫啊。”

我突然想起上周看到的监控录像：深夜程远溜回公司，在李总电脑前插过U盘。现在想来，我存在云盘的设计原稿，怕是早就变成他们谈判的筹码。

玻璃门猛地被撞开，李总举着伞冲进来，西装下摆还在滴水。“晓晴你不能喝咖啡！”他慌张的样子像极了当初逼我分手的恶魔。更可笑的是，他女儿抱着星黛露玩偶喊程远“叔叔”，而那个玩偶眼睛缝着程远常用的深蓝线。

程远突然跪下来扯我裤脚：“夏夏，那二十万我会还...”我一脚踢开他，从纸箱底层抽出早就准备好的举报信复印件。李总的脸在看到“性骚扰”三个字时，比苏晓晴的粉底还白。

布偶猫跳上桌子打翻糖罐，纷纷扬扬的砂糖像极了我们初雪夜散步时，程远撒在我发间的雪。

我把举报信群发给总部高管那天，苏州河正泛起春汛。新入职的公司里，实习生指着行业新闻尖叫：“快看！某互联网高管被实名举报性骚扰！”视频里李总被记者围堵的狼狈样，比他女儿扯坏的星黛露还破败。

程远半夜蹲在公寓楼下，胡子拉碴地举着银行卡：“这是二十万...”我按下报警器，闪烁的红光里他仓皇逃窜的背影，像极了我们初遇时那只卡在空调外机的小野猫。

苏晓晴的工作室果然黄了，她在朋友圈发孕肚照配文“遇人不淑”，定位是老家县医院。我盯着那张产检床上熟悉的碎花垫子——三年前她陪我做人流时，垫子上也有同样的牡丹花纹。

今早给新项目做UI验收时，甲方的需求文档滑落一张照片。李总的女儿举着蜡笔画冲镜头笑，画上是穿婚纱的艾莎公主和雪宝，角落里歪歪扭扭写着“程叔叔教我画的”。

“林老师？”同事小跑着递来咖啡，“您要的冰美式，不加糖。”我愣了下，突然发现工位上的绿萝抽了新芽。原来上海连绵的梅雨季，已经悄悄过去了。

下班时在电梯碰到新来的技术总监，他衬衫上别着迪士尼徽章。“林小姐也喜欢玲娜贝儿？”我摇头笑笑，手机屏保自动亮起——是那晚在猫咖抓拍的糖霜纷飞的照片，配文早被我改成：爱情死了，但面包会有的。

走到公司楼下，卖烤红薯的大爷突然喊住我：“姑娘，有个戴眼镜的小伙让我把这个给你。”牛皮纸袋里躺着串褪色的LED小星星，电池仓塞着张皱巴巴的收据：安庆市医院住院部，心脏搭桥手术费已结清。

我扬手把纸袋抛进垃圾桶，金属支架碰撞出清脆的响。夜风卷着梧桐絮掠过眼角，有点痒，但这次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