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生

宋时，乐平青年陈某风姿倜傥，攻读儒业。一日，陈生外出，不慎跌倒，站起时四周黄蒙蒙变了颜色，一切似在沙尘之中。正惊愕间，有十几个奇形怪状之人走过，中间抬椅上坐着一个婆婆，一副洋洋得意之状。

她看到陈生眼前一亮，吩咐手下：“收了！”陈生即被拉入队伍中，有人把一副担子放到他肩上。婆婆瞪眼道：“少年书生，哪堪重负？”那人拿回担子，自己担了前行。

接连走了两日，每走到一个镇子前，都有土地神摆酒食款待，之后又有铜钱赠送。这些人吃喝完毕，婆婆挥挥手，随行小鬼儿就挑上铜钱，绕过此地去往下一个村镇。

当来到某庄时，一个武夫手持长棍雄赳赳挡住村口。婆婆喝道：“疫君奉天帝命，在燕地收取三千六百人，老身有幸为疫君效力，负责收取二百人。小小土地竟敢违抗天命阻拦！”

那武夫道：“我生前护主而死，天帝怜我忠勇，赐职保一村平安，难道怕你这疫鬼不成？赶快绕路！”

婆婆大怒，下了抬椅对那人扑去，随从小鬼也放下担子一拥而上。那人左冲右突，渐渐不敌，众人呼啸一声，进了村庄。武夫长叹一声，并不追赶。

路过一所茅屋时，一鬼禀报：“此间主人只有母子，体格孱弱易取。”婆婆道：“已经耽搁了好多时日，当取大户，事半功倍。”

一行人继续前行，来到一房屋鳞次栉比的高门大院时，鱼贯而入。这户人家果然人口众多，老翁生有五子，都已娶妇，尚未分家。妇孺仆婢共四五十口。

一个七八岁的小童正在院子里玩耍，一鬼上前把小童推倒，婢女把小童抱起时，已经发热发冷生起病来。三天之内，这家有一半的人口染病卧床。

婆婆正在顾盼自雄之际，一个随从前来禀报：“不好了，老翁狡诈，请来了五雷法师！”话音刚落，一声霹雳，火光耀眼。群鬼焦头烂额，自相践踏，奔窜出门。

陈生也跑出门去，婆婆以及群鬼不知去向，他懵懂迷茫站在路旁不知所措。

这时有一骑马少年慢慢走过，意甚闲适，后跟一健仆。少年看到陈某惊奇说道：“哪来的生魂？”又示意仆人：“去看看究竟。”

仆人上前，先对陈生注目，又手搭凉棚作眺望状，然后禀报：“报三郎君，此人跌倒致一魂离体，本来苏醒后即可人魂合一，却被疫婆带到了这里。如今本体痴呆，已经被家人救了回去。”少年皱眉说：“老鬼婆一贯行不法事。”又道：“你做做好事，把他送回去吧，要速去速回。”

仆人答应一声，拉了陈生手急速飘行，不一会儿就来到家门口。他指了指门口，不等陈生进去即转身离开。

陈生正要进门，忽然看到邻居家起了一座小楼，富丽堂皇。门前站着一美丽富态的妇人，对他颔首微笑。

陈生糊里糊涂向小楼走去，身后有人笑道：“哈哈，凭人不做，却要做猪！”陈生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咦？是个生魂，用他助我们完成差事如何？”

另一人点头，不等陈生说话，架起他的胳膊来到城南一户人家。径自进门后把陈生一推，陈生眼前一黑，立刻闷热烦躁，忽又遍体生凉。睁眼一看，自己变成了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年轻产妇正掩面哭泣，旁边一中年妇人恨恨地说：“不听规劝，今如何是好？”一接生婆打扮的老妇说道：“夫人小姐不要着急，交给老身处理就好，请转过身。”陈生一阵窒息，魂魄脱离了婴儿身体，又被黑衣人带出门外。

黑衣人把他带到家门口，告诫道：“你魂魄不全，迷茫懵懂，速速回魂不要乱走，如若走失，终生痴呆。”

陈生回到卧室，人魂合一清醒过来。他去邻家打探，原来刚建成一猪舍，一头母猪产下几头猪仔。城南妇人是怎么回事，就无从得知了。

楚某

嘉定楚某家仆人娶妇李氏，是个前夫死去的二婚妇。

有一天，李氏忽然被鬼附身，食物不能下咽。鬼附在她身上说：“我病重的时候，渴了饿了呼喊，你经常不理不睬，导致我提前死去。因为阳寿未尽，冥府不收，游魂飘荡，受尽饥寒。你在这丰衣足食，我心不甘，定要扼住你喉咙，和我一样忍饥挨饿。”听语气是被她的前夫附身。

楚某过来询问，鬼正喋喋不休，楚某一掌打在李氏脸上，她大声呼痛，随后清醒过来。楚某手掌就像摸过锅底，变成黑色。

没过多一会儿，鬼又附在李氏身上。楚某再打，鬼借妇人之口说：“刚才出其不意，被你家主人打中，如今我躲到骨缝里，不再怕他。”楚某看看手，的确没有变化。

众人求情道：“你妻子不过是久病床前对你照顾不周，并非杀你。况且，你的一双儿女全靠她后夫抚养，如果不改嫁，如何养活儿女！如今你把她饿死，儿女怎么办？”鬼不作声，似有所动。有人端来饭试验，李氏吃了两大碗。

大家知道鬼能够用道理打动，于是再次求情：“让她后夫替你超度如何？”鬼点头答应。李氏的丈夫向主人借了钱，请和尚诵经，摆祭品焚香烛，鬼去妇安。

鬼闹得最凶的时候，只要楚某儿子靠近，就暂时躲开。他说：“小相公头上有红光，将来必大贵。”有人问鬼：“小相公富贵，是楚家祖宗留下的阴德吗？”鬼说：“不是的，是他家祖坟风水好。”接着有解释道：“我与其它孤魂在坟间游荡，捡食大户人家吃不了的供品，看到楚家祖坟上有一道热气如火，我们不敢上前。”（第二个故事出自《子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