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老公一直以他的知青生活为骄傲,总是喜欢对我进行炫耀,就像当年的老英雄老爱给别人讲革命传统一样,他也喜欢不时地给我讲讲他那光辉的知青生活。因此,我对“知青”这个部落就有了别样的情愫。说起来,知青的生活虽然艰辛,有时候甚至是坎坷、苦涩的,但留在每一位知青心中的回忆却都是美好的,沉淀下来的全都是甜蜜与快乐。正如一位知青朋友跟帖说的:那段生活是每一位知青的人生财富。的确,正是知青生活的经历,才造就了他们这拨人“肯吃苦、能战斗”的大无畏革命精神。
老公1976年7月份中学毕业后,就在我公公的鼓励下,告别自己的革命家庭,携着一颗红心,满怀豪情壮志地奔向了“广阔天地”,试图去那里实现自己“大有作为”的人生目标,要为社会主义新农村贡献自己的青春。
半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就到了1977年的春节。他们知青队过年时大多数人要放假回家,只留下几个骨干留守看“家”。虽然不能回家团聚是件很痛苦的事情,但能够留下来看家则是一种革命的标志,是光荣的体现。因此,知青队里的每个人都争先恐后地表态要留守。最后,带队干部在80多人中选择了5名男知青和3名女知青,作为留守人员,看护知青队那点儿可怜的财产。半年来表现很革命、很革命的老公就很荣幸地被选中了。与他一起留下的,恰好都是他的好朋友,铁哥们儿。
临走前,带队干部去大队给他们几个人争取到了2斤猪肉和10斤白面,这就是他们8个人的年夜饭的主料了。年三十的前几天,他们都不舍得吃着点好东西,还依旧是以地瓜干为主食果脯度日。看着挂在屋檐下的那块五花肉,肚子里仿佛就有了油水。那几天,3位女知青主要负责收拾知青队的卫生,特别是给这几位男同胞拆洗被褥;而几位男同胞则要继续看田、喂猪,干一些体力活儿。
年三十终于到来了,他们要做一顿除夕大餐犒劳犒劳自己了。几个男同胞提议要喝酒,立刻得到了大家的集体赞同。立刻就有腿快的人跑到附近村子里的供销社,用他们那微薄的“留守资金”,买了三瓶“光腚”(就是当地出产的、没有品牌标签的)老白干。当“猪肉炖萝卜”的香味在房间里飘荡时,每个人的嘴里都充满了丰盈的唾液。
那份大菜就盛在一个大脸盆里,摆在了房间的中央,八个人围着脸盆席地而坐,热火朝天的吃喝起来。几杯白酒下肚,每个人的脸上就涂满了红晕,有的人开始晕头转向地找不到北了。很快,三名女同胞就败下阵来,只能坐在旁边喝水聊天,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大吃海喝了。男同胞自然要维护自己的男人尊严,即便酒量不行,也不肯轻易告饶。
又一轮喝酒大战后,一名叫做“亚路”的男知青实在不能坚持了。他急忙跑出屋外,找一个僻静的角落肆无忌惮地呕吐起来。吐过了酒的亚路,肚子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空虚”。他摇摇晃晃地回到屋子里,马上就开始找寻饭菜要填饱吐空了的肚子。那时候,屋子中间的那盆“猪肉炖萝卜”早就盆底朝天,被勤快的女知青们拿到了屋子一角去了。醉眼朦胧的亚路跌跌撞撞地找来找去,竟让他找到了一个装满了食物的大脸盆。他毫不犹豫地蹲下身子,稀里糊鲁地大吃大喝起来。
旁边聊天的女知青们都还没有喝醉,一看到他的这种举动,不由得大声地惊呼起来:“快放下,那东西不能吃!”已经喝醉了的亚路,根本就听不进去她们的呼喊,自顾自地低头狂吃着。倒是那几位酒量相对较好的男知青,被几位女知青的大呼小号吓醒了酒,忙问女知青怎么了。女知青们一指埋头吃东西的亚路:“你们看看,他在吃猪食呢。”男知青们看到这种情景,无不哈哈大笑起来。几个人一起过去,将亚路拉起来:“行了,哥们儿,那是猪食,可不是除夕大餐啊。”亚路还在不停地挣扎着:“放开我,让我吃饱。你们太不够意思了,大过年的,竟然让我饿着肚子。我……我……我……”男知青们不管三七二十一,将他拖起来后,就扔到了就近的一个床铺上。很快,鼾声代替了喊声,亚路睡着了。
从此后,“猪食当大餐”的故事,成了他们知青队里尽人皆知的笑话。不管时间怎么变化,这些令人开心的事情,总是会深深地留存在他们的心间。每次随同老公参加他们知青的聚会,我都会听到他们讲起这些令人喷饭的故事,对知青的艰苦生活,就又多了一层不同的理解。知识青年——不仅仅是一个群体的表象,更是一个年代的缩影。经过了知青生活的历练,他们普遍具备了敢于应对一切挑战、能够吃得苦中苦的大无畏精神。那段不平凡的经历,的确是他们人生中最宝贵的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