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资源咖在片场干了一架后,居然双双穿进了正在拍摄的剧里。
她稳稳拿捏住美强惨女主的人设:将门孤女,正处于流放途中,等待救援。
而我依旧悲催地成了苦逼女配,还是她的丫鬟。
她发现我也穿越过来后,狞笑着开了口:
「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啦,你这贱婢就等着死在流放的路上吧!」
当男主策马如风般赶来,她泪眼汪汪地指着我:「这个丫鬟一路上对我百般折磨……」
我忍不住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不认真研读剧本、不深入揣摩角色的后果——女主可是将门孤女,勇敢又要强。
我调整了一下情绪,
在心里默默说了声「action」。
「王爷向来杀伐果断,
「难道就没看出,我,才是真正的宋婉吟?」
……
这里没有导演,没有特效,也没有替身。
这是终极片场,只能拼尽全力去演绎。
这一次,戏中人若想破局,唯有以命入戏。
1
女主宋小姐全家遭遇不幸,自己还被流放。
我演她的丫鬟,瞬间进入角色,双眼含泪。
可饰演女主的沈飘飘,却在那扭来扭去。
不愧是资源咖,一点演技都没有。
连着好几天,一条戏都没过。
我忍不住质问她:「能不能专业点啊?」
我俩从讨论演技,到互相撕扯扭打,也就一分钟的事儿。
再一睁眼,我就穿越到了正在拍的这部剧里。
放眼望去,天寒地冻,一片荒野。
应该是全剧的开头。
一群被流放的人缩在风沙里。
个个衣衫褴褛,满脸脏兮兮的,我自己也不例外。
但沈飘飘演的小姐,却穿着洁白的囚服。
容光焕发,就像一朵开在淤泥里的白莲。
演技差就算了,关键还不敬业。
我余怒未消,抓起地上的脏灰,往她身上和脸上抹。
还一把扯掉了她的钗环和精致的假指甲。
也不知道是被我吓到了,还是衣服妆容弄脏后委屈的,她瞬间脸涨得通红,眼泪直流。
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都饿坏了。
她又开始作妖。
把一个馒头轻轻放在嘴边,鼓着腮帮子假装嚼空气。
我一把抢过她的馒头。
既然她不吃,那我吃。
天天奔波,太需要粮食补充体力了。
我就不信她真是仙女,只靠仙气活着。
果然,才过了一天,她就能像正常的流放犯一样吃饭了。
还跟我抢饭吃。
不过经过这一闹,她好像发现了什么。
扯着我的袖子,眼睛里带着怒火:
「路小微,你也穿越了?」
2
「你现在才发现啊?」
我甩开了她的手。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沈飘飘也穿越过来了。
因为只有她,最格格不入。
这两天,她还一直威胁我。
「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本小姐了,你等着瞧!」
她说得没错,按照剧情,救星确实该到了。
我远远看到两个高大的男人。
一个腰板挺直,端坐在马上。
另一个匆忙下马,和官差交涉。
应该是在解释,宋小姐早就许配人家了。
算是夫家的人,不应该受母族的牵连。
所以,特地来接她回家。
他没费多少口舌,官差就都跪下了。
这也不奇怪。
坐在马上的,是皇帝的亲弟弟陆放。
交涉的人,是他的侍卫飞芦。
我和沈飘飘被官差满脸堆笑地请到了他们面前。
她抢先一步走上去。
明明一脸高兴,却又泪眼汪汪的。
娇嗔地看着马上的人。
「多谢王爷前来搭救。」
陆放穿着一身玄色蟒袍,威严得让人不敢靠近。
神色冷淡,只是轻轻点了下头打了个招呼。
沈飘飘又假哭了一阵。
然后突然扭头指着我。
「这个贱婢,一路上对我百般折磨。
「我绝不能再留着她。
「就让她继续流放。」
飞芦听了,皱着眉头冲我怒道:
「你竟敢欺负宋小姐,以下犯上?」
「光流放怎么够?得打一顿才长记性!」
他边说边向陆放投去请示的目光。
陆放像一尊冷面阎罗,沉默不语。
他垂下凤眼,扫了我一眼。
声音不高不低,吩咐飞芦:
「就地打死。」
3
瞧!
这就是不认真读剧本、不深入理解角色的下场。
宋小姐勇敢要强。
该流的泪,早就一个人偷偷流完了。
看到救星的第一反应,应该是心潮澎湃。
因为回去为家人复仇的机会终于来了。
而不是像沈飘飘那样。
满肚子委屈,哭个不停。
还一脸欣喜,好像所受的苦都结束了。
简直是人设瞬间崩塌。
我越看越气。
与其让她糟蹋角色、辣观众眼睛,不如我来演。
我没什么背景和资本,但演技就是我最大的资本,也是对观众最大的尊重。
要是现在把我打死了,这剧还怎么看?
于是,我调整好情绪。
在心里默默说了声「action」。
先向陆放欠身行礼,表达感谢。
剧组的礼仪指导教了我好几遍,我的姿势无可挑剔。
再抬头迎着他居高临下的目光。
不卑不亢地说:
「王爷杀伐果断,果然名不虚传。
「但太武断可看不清事情的本质和真相。
「难道你们就没看出,我,才是真正的宋婉吟?」
书名【片场穿剧记】,内容来自 「纸糊」。4
我的话,就像往陆放那深邃如井的眼眸里投了一颗石子。
又像在飞芦迷茫的脑海里扔了一颗炸弹。
更让本应高贵清醒的小姐,像个泼妇一样冲到我面前。
「胡说八道!你想鸠占鹊巢,还要脸吗?
「想当主角想疯了吧?
「真该把你活活打死!」
我心里冷笑。
哪轮到你说话了?
宋家人都死了,我和她是唯一从府里出来的人。
宋小姐从小住在边关,不久前才搬到京城,很少露面。
就算是和面前这两个陌生男人,也是第一次见面。
更何况,这是第一集,谁认识谁啊?
于是,我挺直脊背,舒展双肩。
世家小姐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仪态万方。
更不怕风雨将至。
我不紧不慢地看着沈飘飘,就像看着府里不成器的下人。
心里厌恶,但眼神里带着慈悲。
「白芷,你我好歹主仆一场。我会让王爷饶你不死。」
沈飘飘瞪大了眼睛,眼白都露出来了。
「饶我不死?
「你才是白芷,是我的丫鬟!
「我们府里最下贱的奴仆!」
我对她的喊叫和只会瞪眼的拙劣演技嗤之以鼻。
就当是一场闹剧,不理会她。
只管大步向前,上了马车,安稳地坐下。
马车外的飞芦显然慌了神。
结结巴巴地问陆放:
「王……王爷,这可怎么办?
「现在分不清谁是未来王妃了。」
陆放锐利的目光扫过沈飘飘,落在我身上。
淡淡地说:「两个都带回去。」
5
我和沈飘飘一起进了王府。
陆放为人狠辣,冷酷无情。
从小就征战在外,战功赫赫。
我环顾他的宅邸。
到处都是刀枪棍棒,确实符合他的人设。
府里的管事见到他,都小心翼翼,毕恭毕敬。
大气都不敢出。
「王爷,我已经给宋小姐在西苑准备了厢房。这就带她去休息。」
陆放看了我和沈飘飘一眼。
好像在考虑让谁去西苑。
但很快就做了决定。
「把两个都关进柴房。」
6
飞芦和管事好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面面相觑。
沈飘飘急得脸都红了。
「要关也是关她!
「她是奴婢,就该住柴房。凭什么关我?」
我心里暗自琢磨。
这肯定是陆放在借机考验我和沈飘飘的反应。
可惜我之前只是个小配角,没资格看剧本。
而且一下子出现两个宋婉吟,也是原剧里没有的情节。
既然没有剧本,那我只能全身心投入角色。
我得想想,宋婉吟此刻会有什么反应。
陆放见我不说话,看我的眼神更犀利了。
我顾不上手心出汗,尽量让自己镇定。
「王爷不用这样。
「住柴房也分不清真假,还会让您落下苛待客人的名声。
「我只想先见见我的小侄子。我想和他住一起,希望王爷成全。」
我们宋家是将门之后。
兄长战死沙场,留下唯一的儿子还不到三岁。
陆放在我家遇难时,救了小侄子,带在身边照顾。
我这个小姑姑,现在最想见、最想照顾的,就是我宋家唯一的血脉。
这肯定没错。
陆放果然动了动眉头。
「小公子和本王住在东苑,你也要一起吗?」
「没关系。
「您这院子大,一个院子里也不止一间房。」
他好像被噎了一下,抬手让管事带白芷去西苑。
自己则转身向东走去。
我大方地跟在他后面。
心里盘算着,不知道下一场戏是什么?
书名【片场穿剧记】,内容来自 「纸糊」。7
穿过垂花门,一棵参天大树映入眼帘。
一位端庄的老嬷嬷,正抱着一个小孩在阳光下学说话。
看他的穿着和模样,应该就是兄长的孩子,小月亮。
我快步走过去,从嬷嬷怀里接过他。
这么小的孩子,不一定能认人。
为了保险起见,我趁他发愣,先把他紧紧抱在怀里。
轻轻抚摸着他的背,温柔地说:
「小月亮又长胖了。
「有没有想小姑姑呀?」
小家伙突然呜咽起来。
双手紧紧搂住我的脖子。
「有想,小姑姑。」
我松了口气。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心酸。
这个软软糯糯的小娃娃已经没有其他亲人了。
而我是他唯一的家。
我眼眶泛红,摇晃着他的身体。
「小姑姑以后都会陪着你。」
他这才止住了抽泣。
依恋地把脑袋靠在我的肩膀上。
看到了旁边的陆放。
奶声奶气地打招呼:
「小咕呼!」
嬷嬷抿嘴一笑。
「小公子这是着急想要个小姑父呢!
「老奴也盼着二位早日选个好日子,结成良缘呐!」
陆放没说话。
只是轻轻摸了摸小月亮的头。
我用余光看到,他一直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还有小月亮的反应。
我自信没露出什么破绽。
但他看我的眼神,一点都没变。
怀疑和提防,像芒刺在背。
8
洗了澡,换了衣服,睡了一觉。
我才从流放的苦日子里缓过来。
我抱着小月亮在院子里玩。
陆放正把白芷送出书房。
两人看到我,都吃了一惊。
有什么好惊讶的。
拍戏的时候,全剧组都得给沈飘飘让着化妆。
我之前被涂了一层厚厚的深色粉底,还画了好多雀斑。
现在洗干净了,也算长得不错。
白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赌气走了。
她连和小月亮打个招呼都没想到吗?
如果她一直说自己才是宋婉吟的话。
我真从心底鄙视这种只注重表面、不深入理解人物的演员。
嬷嬷看着白芷的背影,撇了撇嘴。
「小姐,白芷刚才去找王爷,一直在哭哭啼啼的。」
我估计,她一方面是在坚持说自己才是宋婉吟。
一方面是在劝陆放彻查涉及我宋家的案子。
这是剧情的正常走向。
我问嬷嬷,有没有听清她怎么说的?
嬷嬷一脸不屑。
「王爷说案子已经有结论了,不会再查。白芷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后王爷就把她送出来了。」
这也不奇怪。
她从来不背台词。
估计剧本都没认真看过。
不是念字母就是靠后期配音。
那些不用露脸的背影戏,也全让我替她演。
她说,她只要负责美美的,回眸一笑百媚生。
所以,她活该支支吾吾。
我把小月亮放进嬷嬷怀里。
径直朝陆放的书房走去。
9
门轻轻打开,一缕淡雅的墨香飘了出来。
空旷的书房,四面都是书。
陆放捧着书卷,独自坐在一张檀木桌前。
空气安静得仿佛连呼吸都有回音。
我打破了沉默。
「王爷,我想请您帮忙。」
陆放专注地看着桌上一叠叠公文,头都没抬。
一副谁打扰我我就弄死谁的样子。
「另一个宋家小姐刚来过,想必你们求的是同一件事。
「这事已经有结论了,别再提了。你出去吧!」
整个王府的人,包括飞芦,都默认我是宋婉吟。
她是丫鬟白芷。
但只有陆放不这么认为。
没关系。
难征服的观众,才能逼我不断磨炼演技。
我在脑海里迅速回忆宋家遇难的剧情。
宋家人常年驻守边关。
父亲战死后,家里兄长最大。
可是后来,哥哥也战死了。
我娘就带着一群女眷回了京城。
她从没指望靠昔日将军府的荣光过日子。
她医术高明,靠自己也声名远扬。
所以,我们宋家,没有男人的将军府,依旧辉煌。
中秋那天,佛国的皇子作为使臣来朝贺,突然得了急症。
宫里没人能治好。
我娘就被请去给他诊治。
谁知道一碗药下去,佛国皇子当场死了。
为了平息佛国的怒气,我娘被陛下赐死。
我作为罪人的女儿被流放。
我流放后,有人血洗了我宋府。
大家都说,是佛国人干的。
面对这样的大仇,我死都不怕。
还会怕眼前这个冷面阎罗?
于是,我理直气壮地质问他:
「如果,帮的不只是我们宋家,而是整个宁国呢?
「王爷和圣上还会拒绝吗?」
10
陆放没理我。
但这不妨碍我继续说。
「佛国是我们宁国的盟国。两国一直交好,一起抵御残暴的北凉。
「佛国皇子死在我们宁国的宫殿里,肯定会破坏两国关系。
「得利的,是北凉人。」
陆放把笔放下。
总算开了口。
「你说得有道理。
「本王正在看,北凉在我边塞蠢蠢欲动的急报。
「探子也传来消息,佛国可能会倒向北凉,一起对付我们宁国。
「要不是令堂大人误诊,导致佛国皇子身亡,怎么会有现在这种局面?」
误诊?
我才不信。
以我娘的医术,治不好才叫误诊。
我辩解道:
「要是有人故意挑拨两国关系,下药毒死佛国皇子呢?
「只有找出真凶,才能让两国重归于好,真正解决边境危机。」
陆放没看我,起身朝门外走去。
他吩咐飞芦,把他没看完的公文也都带走。
他嫌我太吵,说要换个地方办公。
刚才,他还亲自把白芷送出书房。
怎么到我这,就这待遇?
我被留在空荡荡的书房里。
飞芦还若无其事地关上了门。
我心里纳闷。
以他的脾气,完全可以把我赶走。
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想干什么?
11
我不打算马上离开。
四面墙的书架上,书多得很。
还有不少抽屉和上了锁的暗盒。
他毕竟是主要角色,做事不会没道理。
留我一个人在密室,肯定有目的。
于是,我决定先用眼看看他的书房。
尽量不用手碰任何东西。
他不信任我,却留我一个人,说不定是试探我。
要是我不小心碰了什么,反倒解释不清。
很快,我的目光被一个没上锁的柜子吸引了。
上面刻着我兄长的名字。
宋子凌。
是我哥的东西?还是遗物?
我想,我是家属,就算看了,也不怕解释。
于是果断打开柜子。
里面全是我宋家这件事的案卷。
原来,陆放曾经仔细调查过。
留我下来,难道是想和我分享线索?
时间紧迫。
我定下心,一页页认真翻看。
佛国皇子死于海棠错。
海棠错,既是毒药也是药。
用量少,能迅速止痛。
用量多,会让人立刻死亡。
我娘的药方里,确实有一味海棠错。
但用药合理,不会致人死亡。
为了慎重,她全程盯着取药、煎药。
还亲自把药送到佛国皇子手上。
因为没让别人帮忙,所以她是唯一的嫌疑人。
圣上向佛国道歉。
当场赐死了我娘,用来赔罪。
说她用药过量,导致佛国皇子中毒身亡。
我手心微微出汗。
脖子后面发凉。
难怪陆放一直强调,这事已经有结论了。
其实整个过程,并非证据确凿,毫无破绽。
但对圣上来说,真相不重要。
真相带来的后果才重要。
书名【片场穿剧记】,内容来自 「纸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