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9年十月,前燕与前秦因共同抵御东晋桓温的北伐而结成同盟,双方使者往来频繁。前燕先后派遣散骑侍郎郝晷和给事黄门侍郎梁琛出使前秦。

郝晷与前秦尚书令王猛是旧相识,见面后,王猛不仅与他聊起往事,还询问燕国的情况。郝晷见前燕政事不修,而前秦治理有方,心生依附之意,于是向王猛透露了不少国家机密。然而梁琛则截然不同,他对前燕忠心耿耿,始终坚守使命,毫不懈怠。
话说梁琛抵达长安时,苻坚正在万年(今陕西省临潼区)狩猎,便派尚书郎辛劲将梁琛带到万年相见。但梁琛认为这样的安排过于草率,拒绝接受,对辛劲说道:“当年秦国使者到访前燕时,燕国君臣皆身着朝服,以完备的礼仪迎接,并打扫宫廷后才敢接见。如今秦王却要在野外会面,这让我难以接受!”
辛劲认为既为宾客就应随主人之便,还引用《春秋》中的礼制来劝说梁琛:“宾客入境,一切听从主人安排,您怎可擅自坚持自己的礼仪?况且天子出行称‘乘舆’,所到之处称为‘行在所’,并无固定居所。再者,《春秋》中也有‘遇礼’一说,这样的会面又有何不可呢?”

梁琛依然没有接受辛劲的劝告,坚持据理力争:
“晋室纲常紊乱,天命已归有德之人。东西两方分别承受天命,皆受光明之诏令。然而桓温却心怀不轨,窥伺我王图大业,导致燕国危急,秦国孤立无援,难以独自支撑局势。因此秦主忧患时局,寻求结盟以巩固友好关系。
东朝君臣翘首西望,深感自身实力不足,为邻国担忧,对西来的使节更是敬重有加。如今强敌已经退去,双方刚刚开始交往,应当通过崇高的礼仪和深厚的道义来巩固两国之间的友谊。如果轻视怠慢使臣,这是对燕国的轻蔑,又怎能体现修好的诚意呢!
天子以四海为家,出行称为乘舆,停留则称行在。然而如今天下分裂,各自为政,怎可用‘乘舆’‘行在’这样的说法呢?按照礼制,未约定而相遇称为‘遇’,这是因事权变而行,其仪式简略,并非平时安逸状态下应有的行为。客人单方面前来,确实处于弱势地位,但如果不遵循礼仪,我们也不敢苟同。”
辛劲无奈之下,只能将梁琛的话如实禀报给苻坚。
苻坚权衡利弊后,在万年设立临时行宫,并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依照前燕的礼仪接待了梁琛。

仪式结束后,苻坚还特意为梁琛设下了私宴。
席间,苻坚不忘试探燕国的实力,问道:“东朝(燕国)有哪些名臣?”
梁琛从容答道:“太傅上庸王慕容评,德高望重且为皇室至亲,公正无私,辅佐王室。车骑大将军吴王慕容垂,勇猛与谋略均为当世翘楚,屡次率军抗击外敌,保卫国家。其余诸臣或以文才崭露头角,或以武略被重用,百官各司其职,山野之间并无遗落的贤才。”
苻坚虽然对梁琛所说并不完全相信,但却非常欣赏他的忠诚与气节。
宴席结束后,苻坚决定安排梁琛前往其堂兄梁奕的住所暂住。梁奕当时担任前秦尚书郎,苻坚此举显然有通过梁奕了解前燕朝廷内情的意图。
梁琛自然明白苻坚的用意,当即回应道:“三国时期,诸葛瑾出使蜀国,与诸葛亮仅在朝堂上会面,退朝后从不私下接触,我对此一直十分钦佩。如今我作为使者来到秦国,却被安排住在私人馆舍,这是我不敢接受的。”
苻坚无奈,只得作罢,重新将梁琛安置在馆驿。

随后,苻坚命梁奕前往馆驿探望梁琛。梁奕如约而至,两人见面后,梁奕偶尔询问起前燕的事务。梁琛神情严肃地回答道:“如今秦、燕两国分据一方,你我兄弟虽同受恩宠,但忠心所向各不相同。若要说燕国的好处,恐怕不是秦国人想听的内容;若让我讲燕国的不足,这又非使者应说的话。兄长何必多问呢?”
梁奕多次拜访梁琛,却始终未能打听到任何关于前燕的消息。
梁琛出使前秦期间,苻坚还计划让太子苻宏接见他。有大臣提议要求梁琛向太子行跪拜之礼,但担心梁琛不肯接受,便先试探性地说道:“邻国的君主如同本国的君主,邻国的太子也与本国太子无异!”
梁琛冷静回应道:“天子之子之所以被视为普通士人,是为了让他通过努力逐步晋升到高贵的地位。太子自己尚且不敢把父王的臣子当作自己的臣子,更何况是别国的臣子呢!如果出于真诚的敬意,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我的内心怎么会忘记恭敬?但如果我屈尊降格,将来您们派使者到燕国时,必然会因此感到困扰。”
最终,梁琛并未向太子行跪拜之礼。

苻坚得知此事后,对梁琛更加敬重,心中暗生爱惜之情。王猛也深知梁琛才华横溢,劝苻坚将其扣留在长安。
然而,苻坚认为这样做不够光明磊落,一个月后,仍然允许梁琛返回前燕。
前燕皇帝慕容暐收到了东晋豫州刺史袁真的降书,随即派遣大鸿胪温统前往寿春(今安徽寿县),授予袁真使持节、都督淮南诸军事、征南大将军、扬州刺史及宣城公的职位。然而,温统从邺城出发,刚抵达淮河岸边准备渡河时,却不幸病逝。
此时,刚刚在昌邑(今河南睢县)大败桓温凯旋归来的吴王慕容垂回到邺城,声望达到了新的高度。然而,太傅慕容评对慕容垂的功绩非但没有赞赏,反而更加嫉妒。
慕容垂为前燕立下赫赫战功后,首先想到的是为将士们请功。他向慕容暐上奏疏说:“此次出征的将士们舍生忘死,忠心报国。像孙盖这样的将领冲锋陷阵,理应受到特别丰厚的奖赏。”

然而,这份奏书递到慕容评手中后,却被他束之高阁,迟迟不呈递给慕容暐。尽管慕容垂多次催促,甚至在朝会上当着慕容暐的面与慕容评争论,但慕容评依然坚持己见,拒绝转呈。
退朝后,慕容暐与慕容评一起进宫向可足浑太后汇报此事。可足浑太后一向厌恶慕容垂,她不仅轻视慕容垂的战功,还极力贬低他的贡献。为了彻底消除威胁,可足浑太后与慕容评密谋除掉慕容垂。
然而,这一阴谋被已故太宰慕容恪之子慕容楷以及慕容垂的舅父兰建得知。两人立即找到慕容垂,将此事告知于他。
听到这个消息后,慕容垂心中悲痛万分,一时之间沉默无言。
慕容楷与兰建显得颇为焦急,连忙向慕容垂进言道:“殿下应当当机立断,先发制人才是上策。只要除去太傅慕容评和乐安王慕容臧,其余的人便不足挂齿了。”

然而慕容垂却摇头表示反对,他叹息着说道:“这是骨肉相残啊!而且这一切因我而起,我宁愿以死谢罪,也绝不忍心这么做。”
数日之后,慕容楷与兰建再次前来拜见慕容垂,语气更加迫切地提醒道:“我们听说太后已经下定决心,殿下您不能再犹豫不决了。”
经过一番权衡,慕容垂终于做出了决定,他缓缓说道:“如果局势真的无法挽回,那我情愿离开京城避祸,除此之外的任何方法,我都不会考虑。”
慕容垂将与慕容楷、兰建商议的内容藏在心底,这几日来始终忧心忡忡,但却没有将自己的顾虑告诉诸子。
慕容垂共有五子:慕容令、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慕容麟,其中慕容令为世子。
一日,世子慕容令见父王连日忧心忡忡,便猜到他心中定有烦忧,于是问道:“父王近日面容忧虑,莫非是因为主上(慕容暐)年幼,而太傅(慕容评)嫉贤妒能?父王功高盖世,威望日增,是否因此招致他的猜忌?”

慕容垂见世子已洞察其内心隐忧,便不再隐瞒,叹息道:“确实如此。我拼尽全力,不惜性命,击退强敌,只为守护国家。然而大功告成之后,竟连立足之地都难保全。你既然明白我的心事,可有什么良策?”
慕容令似乎早有打算,立刻答道:“主上年幼势弱,朝政大权尽归太傅掌控。一旦发生变故,父王恐难以防备。为了保全家门,又不失忠义之名,不如暂且前往龙城(今辽宁省朝阳市),再以谦卑之辞向主上请罪,等待主上明察秋毫。这正如当年周公避居东方之举。
或许主上能醒悟,允许父王重返邺城,此为上策。若此计不成,我们对内可安抚燕(今河北北部)、代(今山西北部)等地,对外联合夷族,南据肥如(今河北卢龙县)要塞以自守,此为次优之策。”
慕容垂听后,连连点头:“甚好!”
随即与家人以及慕容楷、兰建等人秘密筹备,伺机离开邺城。
然而,关于此次出奔龙城的计划,慕容垂的王妃小可足浑氏却毫不知情。

十一月,邺城已进入寒冷的冬季,北风呼啸。吴王慕容垂向皇帝慕容暐提出请求,希望前往大陆(今河北隆尧县一带)进行狩猎。
慕容暐并未起疑,便批准了慕容垂的请求。次日,慕容垂与随从换上了普通百姓的服装,离开邺城,准备前往龙城。他只将小可足浑氏留在邺城,而夫人小段氏则随同慕容垂一起出发。
然而,当慕容垂一行人行至邺城以北数十里的邯郸(今河北邯郸市)时,他的小儿子慕容麟却独自返回了邺城,并向慕容暐告发了自己的父亲。
慕容麟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一直不受父亲慕容垂的喜爱,心中因此积怨已久。在返回邺城的路上,慕容麟还带走了部分原本跟随慕容垂的侍从。
慕容麟回到邺城后,立刻将此事告知了太傅慕容评。慕容评听后大惊,随即入宫向皇帝慕容暐报告了这一情况。

慕容评还建议派西平公慕容强率领精锐部队去追捕慕容垂。慕容暐听从了他的建议,于是慕容强迅速率领一支军队从邺城北上,开始追击慕容垂。
慕容垂得知儿子慕容麟前往邺城告发后,立刻加快了北上的行程。然而,当他抵达范阳郡(今河北涿州市)时,还是被慕容强追上了。
慕容垂命世子慕容令率领少量兵马断后,慕容强因此不敢贸然靠近。随着夜幕降临,慕容令决定借此机会改变行军路线。
他对父亲慕容垂说道:“我们原本计划固守故都龙城以保全家族,但如今计划泄露,已难以实现。听说秦国天王苻坚正在广纳贤才,或许我们可以投靠于他。”
慕容垂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别无他法。”

随后,慕容垂命令众人分散行动,掩盖逃亡的痕迹,沿着太行山东麓一路向南,悄悄返回邺城。到达邺城后,慕容垂不敢进城,也不敢回家,只能藏身于显原陵(后赵皇帝石虎的疑冢)中。
就在他们刚刚藏好不久,突然有数百名猎人策马疾驰,从四面八方向陵墓包围而来。慕容垂见状,知道自己无力抵抗,也无处可逃,一时陷入了进退维谷的境地。
慕容垂投奔前秦话说慕容垂带着部众藏身于显原陵内,眼见数百名猎人策马疾驰而来,心中满是惊慌。自知实力悬殊,既无法抵御,也无法逃脱。
正在束手无策之时,忽然传来一阵“扑扑”的振翅声,只见那些猎人身旁的猎鹰纷纷展翅高飞,直奔远方。猎人们以为前方有猎物可寻,立刻纵马追随猎鹰而去,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慕容垂长舒一口气,心感上天庇佑,当即命令宰杀白马祭天,并与众人一同对天盟誓。

随后,慕容垂打算率众离开邺城(今河北临漳县西南香菜营乡邺镇村),前往长安(今陕西西安)。
然而,世子慕容令却另有打算,向父亲慕容垂进言道:“太傅慕容评嫉贤妒能,自从他谋害父王的阴谋败露后,人人对其愤恨不已。如今邺城上下,无人知晓父王下落,就像婴儿思念母亲一般,无论汉人还是夷人,皆心怀忧虑。若顺应众望,趁慕容评毫无防备之际发动突袭,定能轻易擒获于他。事成之后,革除弊政,任用贤能,匡扶朝政,辅佐君主,安定国家,此乃莫大的功勋。”
慕容垂听后忧心忡忡,不赞同慕容令的计划,说道:“依你之计,成功固然大福,但一旦失败,后果将难以挽回。依我之见,西行长安才是万全之策。”
于是,慕容垂下令继续南下。途中,一名随行的马夫,本是慕容垂某子的随从,不想跟随投奔前秦,暗中企图返回邺城,最终被发现。慕容垂得知后,下令处死这名马夫,随后继续踏上南下的征程。

十多天后,慕容垂一行抵达司州河内郡的河阳县(今河南孟州市),计划南渡黄河。然而,渡口官吏察觉他们未经许可擅自西行,坚决拒绝放行。慕容垂果断下令处决了这名官吏,强行渡过黄河,随后迅速抵达洛阳。
慕容垂等人并未在洛阳停留,而是继续向西进发,直奔长安。当他们到达乙泉(今河南洛宁县东北)时,戍守当地的主将吴归发现了他们的行踪,随即率领部队展开追击,一直追至閺乡(今河南灵宝市西)境内。
世子慕容令率部成功击退了吴归的追兵。之后,慕容垂一行抵达陕城(今河南陕县),正式进入前秦领土。自此,一路西行畅通无阻,不久便顺利抵达长安。
另一边,前秦天王苻坚得知前燕吴王慕容垂前来投奔,心中大喜。

苻坚早有吞并前燕之意,但因忌惮慕容垂的威名而未能如愿。如今慕容垂主动投诚,苻坚决定亲自前往长安郊外迎接。
苻坚见到慕容垂后,激动地上前握住他的手,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之情,说道:“真正的英雄豪杰,自当携手共创伟业,这是上天注定的法则啊!朕正欲与你同心协力,平定天下。待功成之日,朕必亲赴泰山祭告天地,送你荣归故土,世代镇守幽州。如此一来,既能让你远离纷争而尽孝道,又能保全你对旧主的忠诚,岂不两全其美?”
慕容垂面对如此盛情款待,连忙跪下行礼致谢,谦逊地说道:“臣不过是一个逃亡之人,若能免受刑罚已是万幸,又怎敢奢望重返故乡、封爵拜官呢?”
苻坚听罢,更加欢喜不已。
慕容垂逐一为苻坚引见随同前来投靠的人:夫人小段氏、世子慕容令、儿子慕容宝、慕容农、慕容隆、侄儿慕容楷、舅父兰建以及郎中令高弼等人。

苻坚见到小段夫人,觉得她气质高贵不凡,得知她是辽西段氏鲜卑首领段末柸的女儿后,印象更为深刻。
苻坚对慕容令和慕容楷的才华颇为欣赏,分别赏赐了他们数万钱物。每次慕容垂父子觐见苻坚时,苻坚总是忍不住多看他们几眼,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不仅如此,慕容垂抵达长安后不久,关中的士人和百姓因久仰慕容垂父子的大名,都以能与他们结交为荣。
虽然长安城中的大臣和百姓大多对慕容垂敬仰有加,但有一个人却始终保持冷静,他就是尚书令王猛。
王猛并不看好慕容垂的到来,认为这对前秦并无益处。
王猛向苻坚进言道:“慕容垂父子就如同水中的蛟龙、山中的猛虎,绝非易制之辈。一旦时机成熟,局势发生变化,我们将难以驾驭他们,不如尽早除掉。”

苻坚一向十分敬重王猛,但这次却完全听不进他的劝告,说道:“朕正要招揽天下英雄,平定四海,为何无缘无故要杀害他们?况且他们刚刚前来投奔,朕已经诚心诚意接纳了他们,普通人尚且不会食言,更何况朕乃堂堂万乘之君。”
不久之后,苻坚下诏任命慕容垂为冠军将军,慕容楷为积弩将军。
在前燕的魏尹范阳王慕容德,与兄长慕容垂一向关系亲密。
然而,由于慕容垂的叛逃,慕容德也被朝廷革职。作为车骑大将军属下的高泰,同样因慕容垂的关系被免去车骑大将军从事中郎一职。
虽然表面上是皇帝慕容暐下达的命令,但实则是太傅慕容评的意图,这一事件引发邺城百姓的广泛议论。
尚书右丞申绍对此深感忧虑,于是向慕容评进谏:“吴王慕容垂投奔秦国后,外界议论纷纷。太傅不妨任用吴王旧部中有才能的人,并提升他们的职位,这有助于平息外界的非议。”

慕容评也不想背负太多恶名,便询问:“谁适合被起用?”
申绍回答:“高泰无疑是首选。”于是慕容评任命高泰为尚书郎。
不久,出使前秦的梁琛快马加鞭返回邺城。梁琛对前秦国力强盛、积极备战的情况深感不安,再加上得知前燕最杰出的吴王慕容垂也已投向前秦,更是忧心忡忡。
刚抵达邺城的梁琛立即拜见太傅慕容评,说道:“秦国每日都在操练军队,在陕城以东囤积大量粮草。依我之见,两国的友好关系恐怕难以维持。如今吴王慕容垂投奔秦国,秦国必定会萌生入侵之心,太傅应当早作准备。”
慕容评听后愤怒地回应:“秦国怎会接纳燕国的叛臣,破坏与燕国的友好关系?”
梁琛解释道:“秦燕两国分据中原,都有吞并对方的野心。当年桓温大军进攻燕国时,秦国权衡利弊后才出兵救援,并非真心结好燕国。一旦燕国陷入困境,秦国绝不会忘记其最初的图谋。”

慕容评听完后,虽觉得有道理,但仍不认为前秦君臣具备这样的能力,于是问道:“秦王苻坚是什么样的人?”
梁琛答道:“英明果断。”
慕容评再次询问王猛是何许人也,梁琛回答说:“名副其实。”然而,慕容评对梁琛关于苻坚和王猛的评价却并不相信。
梁琛十分焦急,于是入宫求见皇帝慕容暐。慕容暐听罢梁琛的话,也不认同他的观点,认为秦国不会因此与燕国断绝友好关系进而引发战争。
眼见当权的君臣都对此不以为意,梁琛急忙又去拜见太尉皇甫真。

皇甫真听完梁琛的陈述后深感忧虑,随即向皇帝慕容暐上书奏疏,内容如下:
“苻坚虽频繁派遣使者往来示好,但实际上怀有觊觎我国之心,并非真心仰慕我方德义或念及旧日盟约。之前他出兵洛川,再加上接连不断的使者来访,我国山川险要、虚实情况几乎都被他们掌握了。
如今吴王慕容垂又投奔了他,为其充当谋主;此情此景,恰似春秋时期伍子胥之祸,我们不可不防。因此,应在洛阳、太原、壶关等地挑选良将、增派兵力,以预防不测。”
虽然梁琛作为使者的劝谏未能引起慕容暐和慕容评的重视,但太尉皇甫真的这份奏疏终于让慕容暐有所警觉。
特别是皇甫真在奏疏中将慕容垂比作春秋时期的伍子胥,这不得不让慕容暐心生顾虑。
慕容暐看完奏疏后,立刻召见慕容评入宫商讨对策。
慕容评读完奏疏,依旧毫不在意,完全没把前秦放在心上。他说道:“秦国地盘狭小、国力薄弱,一直依赖燕国的支持才得以生存。况且苻坚在外交上一贯奉行和平友好的政策,绝不可能因为叛臣的挑拨就破坏两国关系。我们切不可轻举妄动,以免激起他们的敌意。”
最终,慕容评没有下令采取任何防御措施。

恰在此时,前秦派遣黄门郎石越出使前燕,抵达邺城。太傅慕容评亲自接见了石越。
为了彰显燕国的强大与繁荣,慕容评特意在石越面前大肆炫耀奢华的生活方式。
随同慕容评接见石越的高泰和太傅参军刘靖看不下去,便对慕容评进言道:“石越言辞诡异,目光游移不定,其行为明显不是来寻求友好,而是想窥探燕国的弱点。太傅应当向他展示我军的强大实力,以挫败其阴谋。如今太傅只顾炫耀奢靡,只会让对方更加轻视我们。”
然而,慕容评根本听不进去这些建议,高泰对此深感失望,决定不再参与朝政,于是托病辞职。
对于梁琛、高泰、刘靖等人的忠告,慕容评充耳不闻,反而继续沉迷于敛财。官员晋升完全取决于贿赂的多少,而非个人能力,大量财富因此流入慕容评手中。

尚书右丞申绍对当前前燕官场的乱象深感忧虑,于是向皇帝慕容暐呈递了一份奏书,内容如下:
地方官员是治理国家的根本。然而,如今的地方官员大多不称职:有些人出身行伍,缺乏从政经验;有些人则来自显贵之家,从未经历过基层历练。
他们既不是由乡里推举产生,也未曾担任过朝廷职务。加之考核制度形同虚设,贪婪懒惰者无所畏惧,廉洁勤勉者得不到应有的表彰和奖励。因此,百姓困苦不堪,盗贼横行,纲纪废弛,无人纠正。
此外,官吏人数过多,远超以往朝代,公私事务纷繁复杂,令人难以承受。
大燕人口众多,兵力强盛,弓马娴熟,四方无出其右。然而,近年来屡战屡败,皆因地方官员赋税征收不公,肆意掠夺,导致留守和出征的士兵都陷入困境,士气低落。
后宫妃嫔多达四千余人,还不包括奴婢和杂役。每日耗费巨大,堪称万金。民间受此风气影响,竞相奢侈浪费。而秦、吴两国虽地处偏远,却能治理有序,有吞并他国之心。相比之下,我们上下因循守旧,秩序日益混乱。若不及时改进,则正中敌方下怀。
申绍建议:精心挑选地方官员,合并机构减少冗员,体恤士兵家庭,使公私兼顾;节制奢靡之风,珍惜资源,赏罚分明。如此一来,不仅可以消灭温、猛等敌军,甚至可以收复其他失地,岂止是保境安民那么简单!
另外,代国首领什翼犍年老昏聩,虽未按时进贡,但已无力为患。与其劳师远征,不如移兵至并州,控制西河地区,巩固壶关与晋阳的防御。如此既能抵御西方敌军,又能切断其退路,远胜于驻守孤立无援的城池。
申绍在奏疏中指出了前燕面临的三大问题:地方官员选拔不当且考核机制缺失;宫廷奢靡成风,社会效仿;军事部署不当,应调整战略重心。
然而,这份奏书提交多日后,却未得到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