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清澈,原来是岁月在心底沉淀出的留白

媛媛谈谈 2025-03-11 03:06:59

初春的溪水总让我想起祖母的铜盆。那时她总在清晨舀一瓢山泉,絮絮的浮沫在盆底打着旋儿,像无数游动的银鱼。要等到日头偏西,水面才会凝成一面镜子,映出瓦檐下摇晃的竹帘,和竹帘外青苔斑驳的石阶。

近日总爱在山中寻访溪流。溪畔的鹅卵石被经年累月磨得浑圆,水纹漫过时便漾出琥珀色的光晕。某日遇见樵夫汲水,竹筒搅起潭底沉积的赭色泥沙,整条溪流顿时像被揉皱的绸缎。他笑道:“莫慌,这水明日便清了。”果然隔日再来,水底沙粒已叠成工整的纹路,几尾石斑鱼在缝隙间游弋,鳞片折射的光斑在水草间明明灭灭。

想起去年深冬在太湖畔见到的景象。寒风掠过水面时,无数冰晶在表层凝结成细碎的琉璃,而深处依然有暗流涌动。这种层次分明的通透,倒像是老僧手中摩挲的茶盏,釉色里沉淀着经年开片的记忆。某位渔翁告诉我,湖底的淤泥里埋着唐宋的碎瓷片,有些被水流打磨得薄如蝉翼,却始终保持着最初的釉彩。

前日整理旧书,从《东坡志林》里抖落几片干枯的枫叶。墨迹洇染处依稀可辨“庐山烟雨浙江潮”的句子,想来是少年时游黄山的印记。那时总爱在行囊里塞满新奇物件:奇形怪状的树根、斑斓的蝴蝶标本、各种寺庙的香灰包。如今再登山,反倒常在岔路口驻足,最后只取一片红叶夹在书页间。

山寺的钟声荡过重重山峦时,我又站在那道熟悉的溪湾。暮色将水面染成黛青,几枚松针顺流而下,在漩涡处稍作停驻,又轻盈地漂向远方。恍惚间似乎看见十八岁的自己背着画夹逆流而上,那时的溪水还裹挟着太多执念的砂砾。如今方知真正的清澈,原来是岁月在心底沉淀出的留白。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