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酒桌上,我被二爷爷揪着耳朵拽下来,他的一番话让我咬破嘴唇

白鹭湖姑娘 2024-09-09 15:47:12

中秋节快到了,村里每年都组织文艺演出,我虽然缺少艺术细胞,但只要有活动,我都支持老伴踊跃参加。

几年前我回村把老房重新修缮一新,带着老伴从喧嚣的城市回归农村,享受田园生活。为此,儿子和女儿他们跟我打赌说,住不到一年,肯定要回城里。

如今我用事实证明,他们输了!这是我的根,我深爱着这片热土!

我的家乡位于皖中丘陵地区,祖祖辈辈靠种地为生,我是68年出生,家中姐弟仨,我有1个姐姐、1个哥哥。

我们村在方圆十几里算是大村,有近2000人口,其中我们赵姓要占60%还多。在过去那个年代,大姓在村里是没人敢欺负的,尤其是儿子多的家庭。

但因为爷爷早逝,奶奶年轻时守寡,就她一个人带着我父亲和小姑相依为命。

所以相比较本家其他宗亲,我爷爷这支人丁单薄,只有我父亲是哥一个。

父亲没上过学,几岁就帮村上放牛,因为淘气,有次不慎从牛背上跌下来,伤了腿骨。那时候穷,也没得到好的治疗,结果落下后遗症,所以父亲的两条腿不一样长,走路有些跛脚,不过不影响干活。

老话讲,“宁死做官的老子、不死叫花子娘”,奶奶虽然是个农村妇女,一个人拉扯着一双儿女,但也能把里里外外料理得井井有条,考虑事情也周到,尤其是在对待我父亲的婚姻上,奶奶做梦都想娶儿媳妇。

好在那个年代女孩不物质,只要根红苗正,一般不会打光棍。

只不过父亲那点小缺陷,再说家里也不富裕,后来经人介绍,把一个脖子有点歪的女孩介绍给了我父亲。

这个歪脖子女孩,也就是我的母亲。

两个都有些缺陷的人相互不嫌弃,婚后第二年我姐姐出生,后来有了我和哥哥。

虽说我们赵姓人口多,但任何年代都是弱肉强食,我父母又老实巴交,尽管当年的队长是当家的堂伯,但父母在生产队上工评的也是最低工分,啥时候人穷了就是被瞧不起。

正因为工分是跟全家口粮挂钩,所以在分田到户之前,家里几乎每年粮食都不够吃。

所以一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我们家就开始“过艰巨”,不是烀南瓜,就是萝卜缨菜糊,吃的我经常嘴里的酸水从嗓子眼里往外漾。

直到农村实现了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温饱问题总算得到了解决。

父亲他们亲堂兄弟有8个,到我们这辈男丁有近20个,尤其是过年时显得尤为热闹。

我和我哥虽说是亲哥俩,但性格截然相反,我哥老实木讷,我话多,还有点油嘴滑舌,从小就调皮捣蛋。

所以有一次有个算命瞎子对我母亲说,把我教育好了就是一块黄金,否则就是一块废铁。

我哥初中毕业后,父亲让他跟表舅学了木匠,家里也就算就我一个在吃闲饭。眼瞅着我们姐弟仨一个个大了,就在我姐出嫁后的第二年,父亲得了一场大病,虽然举债求医问药,最终没能留住父亲的生命。

姐姐出嫁了,父亲也走了,望着家徒四壁以及我和我哥两个光棍,母亲欲哭无泪。

我哥虽然有着呱呱叫的木匠手艺,但那时候不时兴外出打工,家里就靠那几亩地的收入,好不容易把给父亲治病欠下的饥荒还了,还是一无所有,我们娘仨依旧住在三间土坯房。

我哥到了适婚年龄,跟他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家里都开始张罗着对象,但没人愿意给我哥牵线搭桥。

有天我扛着大锹从地里回来,路过村口,有一帮男男女女聚在一起聊天,不时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突然我听到有人用嘲弄的语气说道:“长明(父亲的名字)家这辈子甭想翻身!别看是两个儿子,都是打光棍的料!”

“就是,人家姑娘找婆家也是要‘哨听哨听’的,不可能光光头往刺窠里钻!”

这群人肆无忌惮地谈论着我们家的情况,我本来想上去理论一番,骂他们一顿“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可再一看,本家几个大妈婶子也在其中,如果吵起来,那不是“一塘荷叶拉的满塘转”嘛。

于是我悄悄地绕道走了,但心里挺不是滋味。

每年下半年都是农村办喜事的时候,一是农闲,其次就是预备的饭菜可以存放,尤其是进了腊月,村庄大,不是娶媳妇就是嫁女儿的,鞭炮声时不时响起。

光我几个堂叔家,那一年内就娶进门三房儿媳妇,有一个堂哥比我哥还小2岁。

为此,我母亲经常偷偷抹眼泪。

别看母亲白天强装笑颜去帮忙给有喜事的家庭去打杂,可晚上一到家,她就会坐在锅灶下就发呆,经常睡到深更半夜,我能听到她的叹息声。

我猜想,肯定是发愁我哥23岁了,还娶不上媳妇呗。

终于有一天我哥的师娘、也就是我表舅妈来了,那天母亲面带笑容地忙着做饭菜,热情地留表舅妈吃饭。

随后我听母亲和表舅妈在房间里叽叽咕咕说话,好像是在谈论我哥的亲事。

不过等表舅妈走了之后,母亲眼泪汪汪的,我猜肯定又没戏了!

那时候的我吃粮不当差,也不关心这些婆婆妈妈的事,倒是我姐回来了,那晚姐姐没回家,和母亲说了大半夜的话。

后来我从姐姐嘴里得知,表舅妈来是给我哥做媒的,他们村有户人家的女儿跟我哥同龄,人长得也不难看,只不过她是父母从小抱养来的,想招上门女婿。

因为我哥在他们家做过木匠活,所以那个女孩的父母觉得我哥忠厚老实,一听家里是哥俩,所以就托我表舅妈说说,看这门亲事能不能成。

我一听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我母亲由欣喜到失落呢,原来是舍不得让儿子倒插门啊!

于是我当着我姐的面,对母亲说:“妈,你别死脑筋了!做上门女婿咋滴啦,我哥‘嫁’出去,还有我呢,你再犹豫,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

母亲听我这么说,好像也挺担心把我哥的姻缘错过了,再怎么说,倒插门总比儿子打光棍强,何况这是女方看中我哥了,哪有这等好事?

就这样,通过表舅妈的几番说合,我哥在第二年的10月1号,做了上门女婿。

我哥做上门女婿后,肯定就只能以女方那边为主了,而我这个“南郭先生”在家露了陷,以前干活我还可以“白鸭子跟鹅混”,但我哥一走,田缺朝哪边开我都不知道。

每次看我干活吊儿郎当,又不服管教,母亲骂我一顿后,自己经常气得流眼泪,好在姐姐就嫁在邻村,一到大忙季节,她就带着姐夫一起过来帮忙。

所以我倚懒就懒,总之,我是不会让活累着的。

因为姐夫是个瓦匠,姐姐看我不愿做农活,就想让我跟姐夫去学手艺。

我一听横了她一眼,不屑道:“我情愿在家喝稀饭,也不想去学瓦匠,那风吹日晒的,多累啊!你看看我姐夫,刚30出头的人,手伸出来像七老八十的人!……”

后面我还说了许多难听话,气得姐姐也说我是“烂泥扶不上墙”。

哼,说就说呗,又掉不了我一块肉,我依旧游手好闲,破罐子破摔,一直到虚岁20,还是一事无成。

不仅如此,我不知不觉中喜欢上喝酒。

我们老家正月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我们这个大家族除了我姐,还有5个堂姐差不多都是这一天回来,然后到哪个堂叔家,其他几家都去陪亲(qiě)。

其实我那几个堂叔伯对我也就那么回事,总归不保我,倒也没害我,可想让他们如何瞧得起我,很难。

所以平时我也不跟他们打交道,懒得看那几个婶娘嫌弃的眼神。但每年年初二除外,因为这一天我借着我姐回来拜年这股春风,可以连着喝几顿酒。

88年正月初二还跟以往一样,我姐两口子拎着糕点挨家去拜年,然后看堂叔伯们怎么安排,午饭在谁家吃。

其实我们老长辈只有二爷爷还健在,而他跟大儿子长青伯一家过,所以基本每年年初二,我姐他们都在长青伯家吃饭。

那天早早的长青伯就过来打招呼,让母亲也去,正好我站在门口,长青伯就说:“老三,你等会儿去帮我去扛板凳桌子,要不人多了坐不下。”

我高兴地答应了,这样正好,我堂而皇之就可以喝酒了!而且在心里卯足了劲,暗暗盘算今年一定要把那几个堂姐夫喝趴下,因为去年没喝尽兴。

家族里人多,帮忙做饭的就多,好多菜都是提前做好了的,吃的时候在柴火锅熥热了就行,所以不到11点,我们一帮男人就围坐在一起,开始喝酒。

那天二爷爷坐在主桌,他从不贪杯,就眼前的那个紫砂酒杯,顶多喝一杯。

因为那一桌就数我岁数小,所以我自然而然当了“酒司令”,专门负责斟酒。

可别小瞧这个“酒司令”啊,不但嘴会说,自己也得能喝,一顿饭不把瓶里的酒“卖光”,不为本事。

而我觉得自己非常能胜任一项工作。

于是乎,你来我往,觥筹交错,不大会儿我脸红到起脖子,但自我感觉只喝了4成,离醉还远着呢。

但有不胜酒力的,那就是在镇上当老师的堂姐夫小陈。

其实小陈一看阵势不对,早就想下桌吃饭了,但二爷爷还没离席,他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就在那干坐着,只要我站起来给他倒酒,他就把那小酒杯攥在手心,坚决不要。

可那怎么行,我要求他再喝一杯。

接着我跟小陈他们几个开始打“酒官司”。

可这个堂姐夫是当老师的,小嘴巴巴,我文的哪是他的对手?

于是急得我从椅子上站起身,拿着酒瓶就要往堂姐夫小陈跟前去,他“蹭”一下从座位上抬起腿,准备逃跑,却被我一把按住了!

我右手拿着酒瓶,左手逮住小陈一只胳膊,想往他面前的酒杯里倒酒。

看着小陈挣脱着还要走,我把脚翘到板凳上,对小陈说:“姐夫,你别看你是当老师的,但你不是英雄,是狗熊!今天你不把这杯酒喝了,别想离开!”

我一副“座山雕”的姿势,野蛮地不让小陈走,而坐在邻桌吃饭的堂姐赵萍急了,她走过来想帮自己丈夫解围,但被我一把推开!

我倚酒三分醉对堂姐说:“酒桌上的事,你们妇女别掺乎!谁说都不好使,今天我是‘酒司令’,我说了算。”

我满嘴喷着酒气,不依不饶。

就在我洋洋自得口若悬河时,突然有只手揪住了我的耳朵,把我往桌下拽。

当时我心想,不是我母亲就是我姐,其他人不敢。

就在我准备发怒时,结果扭脸一看,竟然是二爷爷!

只听二爷爷一边揪着耳朵不松手,一边瓮声瓮气道:“你这孩子有点过分!小陈他们来者是客,你非要把他们喝得东倒西歪,你才高兴啊?他吃完饭还得骑车回去呢,路上多不安全啊!”

我一听也不乐意了,我回敬道:“喝多了就住下来,晚上接着喝!”

“你成天喝喝喝!我也没看出你喝出啥名堂来!年纪轻轻就是‘酒眯子’,没出息的玩意!”

二爷爷气呼呼地说道。

一听二爷爷嘲笑我没出息,这下可触碰到我敏感的神经了!于是我不服气地开始回怼道:“你们别‘一口井里打两样水’!不就是嫌弃我穷嘛,小陈比我混得好是不是?”

说完,我把酒瓶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抬腿就走了,任由身后几个人的喊声,我头也不回地往家跑!

回到自己家后,我一头倒在床上,气得蒙头大睡。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渴醒了,想坐起来,但头疼欲裂,我只好闭着眼缓一缓,但此时脑子清醒了。

这时我听到外屋有人说话声,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肯定不是姐姐他们,因为望着窗外黑咕隆咚的,估计至少有7、8点了,冬天天黑的早,姐姐两口子肯定是回去了。

突然我听到几声熟悉的咳嗽声,我确定是二爷爷的声音。

当时我心想:哼,又来拽老资格了!中午一点面子都不给我,这晚上又来干嘛?

我一生气想拉灯绳,结果把放在床头的手电筒打倒了,发出“窟嗵”一声,在外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戛然而止。

不大会儿房门被推开,母亲拉亮灯,二爷爷叼着旱烟袋笑盈盈地也进来了,他问道“小三子啊,醒啦?你这一觉睡得,差不多快7个小时了!”

二爷爷说完,对我母亲说:“你去给小三子倒杯温水来吧,估计他渴了。”

母亲应声而去,不大会儿端过来一大茶杯水进来,二爷爷对我母亲挥挥手说:“你出去把门关上,我跟三儿说几句话。”

母亲点点头就走了,临走给二爷爷搬了一把竹椅子,坐在我床边。

等母亲离开后,二爷爷笑问道:“咋,还在生二爷爷的气吗?”

我出于礼貌,苦笑着摇摇头,但没说话,其实我内心还是不服,感觉二爷爷就是瞧不起我,当众羞辱我。

二爷爷这时候猛吸一口烟,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小三子啊,不是二爷爷嘴欠,非要数落你,确实是我看着着急啊!”

二爷爷说完,正了正身子,又说道:“你也是个初中毕业,有些道理也该懂,所谓的‘良药虽苦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啊,你是我们老赵家的子孙,你爸不在了,我不能眼见你这一截好料,在阴沟里困朽了呀,如果是外人,花钱让我说,我也不会那么讨人嫌的。”

“你爷爷那辈就你爸一个,都是从一穷二白过来的,那不怨他,时代的局限性。到你们这一代,你们是哥俩,正因为穷,你哥才会倒插门的。为这事,你妈往你爸坟前哭了好几趟,才下定决心,这也是万不得已;”

“你再看看其他家,哪一家孩子不是努力积极在进取,考学的考学,学手艺的学手艺,只有你还飘飘荡荡像无根的浮萍,你妈妈苦了一辈子,你爸一天福没享就走了,你家这个门头还指望你支撑呢……”

二爷爷的话,像冬日暖阳,慢慢捂热了我那颗冰凉的心,又像是几记耳光,把我抽醒了!尤其是说到我爸时,我难过地想哭,但紧咬嘴唇,没让眼泪流出来。

二爷爷那晚跟我说了许多,总之一句话:一定要振作起来,因为我这时候就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正是努力的时候,要做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把我们这个穷家的门头撑起来!

打那天以后,我仿佛一下子长大了!正月初六我特意去了姐姐家,主动要求跟姐夫学手艺。

姐夫高兴地答应了!

从此后,我脚踏实地学本领,利用所学的几何和物理知识,我不但学砌墙,学垒灶,还专攻水电安装,这也为日后出去打工,奠定下了良好的基础。

不久农村掀起打工潮,我去北京跟人合伙搞装修。也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挣下了人生第一桶金。

每年过年回去,我都要拿着好烟好酒去看望二爷爷。

每次二爷爷都笑着夸道:“小三子总算是成人长大了!你们这个家有希望了!”

不久我把家里的老房推倒重新盖了四间带走廊的青砖大瓦房。

有了梧桐树,自然招来金凤凰,在我25岁那年,娶上了容貌俊俏的媳妇,婚后我们生了一双儿女,让母亲过上了衣食无忧的幸福晚年。

富裕起来的我开了装修公司,我这个曾经的“二流子”也当了老板,在城里买房买车,不仅帮助自家人,还带动村里许多人发家致富。

如今二爷爷和母亲都离世了,每年清明扫墓,我都会在二爷爷的坟头烧上纸钱,嘴里念叨着:“二爷爷,您就是我人生路上的指明灯,这辈子我都忘不了那天晚上您对我的谆谆教导!”

是啊,当一个人在浑浑噩噩时,如果有人不惜被误解、苦心给你敲起警钟,指明方向,那个人就是你的贵人!一定要懂得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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