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闺蜜和我说，她男朋友家要求她先怀孕再结婚，而且这还不是这家人唯一的无理要求。
1
小玉是我的大学室友。
我是那种女汉子性格，小玉则跟我恰恰相反，她性格温柔，有着南方水乡女子的气韵。
说起小玉的男友我也是认识，他叫王坤，是我和小玉的同班同学。
她俩从大一开始恋爱，一路上发生的种种我也算半个见证者。
王坤不是第一个喜欢小玉的人，却是追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想当年他连续一个月在宿舍楼手捧玫瑰花对小玉表白，至今还被学弟们津津乐道。
情窦初开的小玉没招架住，很快沦陷了。以前和小玉聊天的时候，她总是畅想她和王坤的将来。
都说初恋难长久，我也着实替她捏把汗。
毕业也有些日子了，因为各自的繁忙，我和小玉的联系没那么频繁了。
但只要一有机会，我还是会时常关注她和王坤的近况。
“小玉，你和王坤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到时候一定得早点通知我，我好提前请假啊。”
小玉支支吾吾的，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呃，还没定呢。”
“哎，别是你一厢情愿嫁，人家王坤还在犹豫娶不娶吧？”我说完还感觉自己很幽默，谁承想，听到我的话后，小玉竟然直接哭了出来。
我当时就慌了：“小玉，你别哭啊，你知道我是开玩笑的……”
对面却是越哭越大声。
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出来，小玉仿佛堆积着一股巨大的委屈，在此刻忽然决堤了。
半晌，她终于平静了几分。
“他家要我必须先怀孕再定结婚日子，叫『新娘带宝，越过越好』说是他们王家祖传的规矩。”
小玉越说越委屈，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2
碍于我人在公司，只得草草挂了电话。
晚上回家后，我又联系了小玉。
这次，我知道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上学的时候，我就知道王坤的家庭情况还不错。
虽然学校有住校的要求，但是王坤看不上学生宿舍，家里就直接给他在附近买了房。
不仅如此，王坤行事作风处处张扬。
他们能走到一起，我确实想不到，毕竟，小玉和王坤是两个极端。
小玉的家庭是典型的严父慈母，在大学之前她也从未谈过恋爱。
“爸爸经常有任务，很少在家，一回来就是询问我的学习，每次我都很紧张。”
印象里，小玉并不太提及父亲。
“有时候面对他，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个小兵，随时要被长官批评。”
或许正是因为从小在严肃的家庭氛围里长大，小玉更向往自由热情的男孩子。
巧了，王坤正是如此。
在别人看来，小玉一定是被王坤“富二代”的气派所吸引的。
不过我知道，是王坤身上那股子敢说敢做的冒险精神吸引了小玉。
那是她很少能主动释放的勇气。
就这样，他们相处了四年。
期间也有吵架生气，但是只要王坤哄一哄，小玉也就好了。
小玉毕业后跟着王坤一起回了家。
“我就自己找了个班儿上，但王坤总是说我的工作不体面让我辞了。后来，他妈妈主动过来提亲。不过，他们提了个条件就是我必须先怀孕才可以，他妈还说，反正结婚也是得要孩子的，不如先怀上，早怀早生早恢复。”
小玉平静地叙述着，情绪比下午稳定了许多。
呵……
我心想这个王坤家里有两个臭钱，就不知道怎么活着好了，竟是些不要脸的要求。
“小玉，你跟家里人商量了吗，他们的意思呢？”
小玉叹了口气，语气有点无奈：“哎，怎么说呢？我爸这半年特别忙，我都好久没见他了，我妈说这个婆婆看上去太强势了，她有点担心我嫁过去之后会受气。”
果然，这话不是我一个人听着别扭。
“但是，我不想放弃，毕竟相处了这么久了，而且，他是我的初恋，也是我唯一喜欢的人。婚姻和恋爱不同，总归是要互相牺牲的，既然我是真心想和他走下去的，有些事情让个步也没什么。”
小玉的话，也是我的心声，我觉得女孩子就是这样，遇到了真正的爱情，总是会温柔地低下头来。
“那王坤呢，他是这么想的吗？”
小玉的诚心我看得清楚，就是不知道王坤了不了解了。
“他……。他和我说他喜欢孩子。”
话已至此，我感觉小玉应该已经下了决定了。
“所以啊，到时候你会不会给我当伴娘啊？”
在小玉故作轻松的追问下，我也郑重地许了诺。
之后的日子我依旧在忙碌，而小玉也辞了职，正式搬到王坤家里开启了备孕模式。
3
三个月后，好消息传来了。
“我怀孕六周了，今天刚刚确认的。”
“恭喜恭喜，那婚礼的日子订好了吗？”
我一边接着电话，一边翻着班表。
“他们家约了明天见面，估计是要和我母亲确认结婚的事了吧！”
隔着电话，我都能听出小玉的开心。
一想到她就要做新娘了，我也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那好，明天确认了时间，第一时间告诉我啊。”
挂断了电话，我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第二天直到九点多，我也没接到小玉的电话。
有点着急的我以为是她开心地忙忘记了，就主动拨了电话过去。
“喂。”
小玉的嗓音哑哑的，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嗯？小玉，你感冒了吗？”
印象里，小玉的身材玲珑，是个天生的衣服架子。
在学校的时候，她就不太喜欢穿笨重的羽绒服。
为此，我们一直嘲笑她“要风度不要温度”。
“谢谢你关心我啊，我没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电话那头的小玉仿佛更沙哑了。
“客气什么，没事儿，对了，我是想问你婚期定了吗，你知道的我一个职场萌新，请假需要提前说的。”
“现在还定不了，估计还得再等等。”
小玉的声音听上去有些躲闪，感觉很是为难的样子。
“怎么了，你不是都确认怀孕了吗？”
奇怪，那王坤的妈妈不是说怀孕了就定下婚事的嘛？
这明明都怀孕了，怎么还拖着啊？
“他们家想让我多做几个检查，确认无误再定婚礼的事。”
“婚检不是正常做就可以吗，和订婚礼有冲突吗？”
虽然我没结过婚，不过身边同事的孕检流程我还是了解一点的。
这王家人的操作我当真看不懂。
“不是普通的婚检，是别的。”
小玉支支吾吾的，越发引得我追问。
最后，她拗不过我，把今天见面的情形又复述了一遍。
“他们家想让我怀孕两个月的时候去香港做个血检，查孩子的性别。他妈说，如果送检后，确认是男孩儿，马上办婚礼。”
话说得如此直白，我也是彻底明白了。
这王家会娶，只不过娶的不是小玉，而是一个给王坤怀了男胎的女人而已。
我直接就怒了：“这都什么时代了，他们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小玉的语气中透着委屈：“他妈说了，什么时代不重要，他家的规矩就是如此。
之前在他家的时候，我的日常吃食都是有秘方的，这一胎稳得很，我妈被气坏了，当场就走了。”
这一刻我才发现，原来从安排小玉进家门的那天，王家已经在做准备了。
4
隔着电话，我也能听出小玉的纠结。
“我就是舍不得孩子，他是无辜的。”
女人天生的母性驱使下，小玉很难做出随便杀掉一条生命的决定。
尤其，那还是她和初恋孕育的爱情结晶。
这份意义对于小玉来说，太珍贵了。
“那你家里呢，阿姨怎么说？”
“她说让我自己选，如果舍不得孩子，那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使是个男胎，
以后的路也很难走。”
这点不得不感叹一句，在这种传统的问题上，老一辈看人看事还是比我们更长
远。
“那最关键的还是要看王坤的态度了，我记得他在学校的时候挺厉害的啊？”
一听我这么说，小玉随即揭露了真相给我。
“王坤啊，他对我还好，只是……。我觉得他始终还像个孩子，在自己家里也根本没有话语权。他毕业之后就在家里的公司打诨，学习也提不起劲，除了和我要娃，就是宅在家打游戏。哎，你要是现在看见他啊，估计都认不出来了，他胖了30多斤。”
呃……这我还真没想到，我眼里王坤也就是“帅”这个特点比较突出，这点现在也没了。
夜已渐深，我也不好一直打扰，叮嘱了几句之后，我挂断了电话。
本来，我还是很担心小玉的，结果没两天，我就在朋友圈看到了小玉和王坤秀恩爱的照片。
看来，她们应该是和好了。
我笑了笑，不想再追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只希望她为爱妥协的选择，能为自己换回值得守护一生的爱情。
5
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虽然我没有再打电话给小玉，可是我的心时刻在牵挂着她。
这天我刚走出地铁站，就看到了小玉发来的信息。
是张图片，我点开一看，是几款不同样式的婚礼请帖。
唯一相同的是上边的时间和名字。
我激动地回了个语音：“小玉，恭喜你呀！！！”
“嗯呢，我算过了我儿子是天蝎座哦，和你一样呢。”
小玉的声音甜甜的，洋溢着小女生的快乐。
再也不像之前两次一般，纠结又苦闷。
嘿嘿，在我眼里这才是20出头女孩子为人母为人妻该有的样子。
考虑到小玉身子不方便，我多请了几天假，提前飞过来帮她忙一忙。
小玉很感动，正巧赶上第二天是订婚宴，她就邀请我一起去了，说是用我来撑场面。
当时她还笑盈盈地和我说，王坤讲结婚是大事，要先订婚再办结婚，这样才有仪式感。
去饭店的车上，小玉坐在我身边，望着街边不断变化的路灯，突然开口和我聊起来她“神秘”的父亲。
当时定了婚期后，小玉的母亲第一时间通知了在外的丈夫。因为之前叔叔也知道女儿的事，就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些基本的情况。
小玉说，他的声音还是很严肃，仿佛隔着电话都能看到父亲不苟言笑的模样。
小玉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要是婚礼的时候，能和爸爸牵着手入场，就好了。”
说完，她冲我一笑，眼睛弯弯的十分可爱。
我从小到大参加过的所有婚礼，都有父亲牵手入场这个环节。
可这种需要提前彩排的事，小玉根本不敢奢望，她连父亲当天几点到她都不确定。
她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
小玉和我说，她对父亲仅有的清晰就是他总是挺直的腰杆子，和深夜离家的背影。
每次当吉普车的灯光照亮之时，她知道父亲就要离开家了。
而那些和父亲的嬉戏玩耍，却仿佛从未有过一样。
其实选择王坤，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他和自己的父亲截然不同。
他虽然幼稚又张扬，不过他会哭会笑，是个自己能够看得见摸得着的人。
“我不图他有多大的出息，只要他能好好地陪我们母子过日子就好，我希望我的儿子是在爱的陪伴下长大成人的。”
小玉的话里充满着对未来无限的憧憬，以及对过去逝去的遗憾。
我紧紧攥住了小玉的手：“你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小玉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好像得到了安慰。
6
到了饭店之后，我们等了很久，可王家人却没有如约而至。
我看着空空的坐席，明显能看到小玉的母亲有些生气。
身边的小玉拨了王坤好几遍的电话，我一直在陪着她听铃音。
等了一个多小时，王坤和他的母亲才姗姗来迟。
我心里忍不住地想，王家人是什么毛病，说好的订婚宴又不来。
我眼见着小玉的母亲，把之前脸上的不快收了起来，客客气气地说道：“亲家，今天这不是订婚宴吗，王坤爸爸怎么没来啊？”
王夫人随便回了一句：“他爸爸公司有事，来不了。”
这王夫人我是第一次见，但也明显感觉得到她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主儿，那大金戒指加大花旗袍，刺得我眼睛疼。
不知道为何，我心底一种不好的预感渐渐地袭来。
果然，草草地点了几个菜后，凉菜都没上，这位王夫人便直接讲了正题：“大姐，按理来说孩子的婚期敲定了，我们也该下彩礼了。”
小玉的母亲点了点头：“嗯，就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我家陪嫁一台车子，还有一套老金打的首饰。”
我这才注意王坤打一进来，就一直低着头，小玉便开口询问了起来：“王坤，怎么了？”
望着一脸单纯的小玉，王坤最终还是开口：“小玉，答应我，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生气啊……”
7
“小坤，多吃饭，少说话。”王坤的话刚说一半，就被王夫人打断了。
看他接收到母亲的眼神中的指令，生生把话塞进了喉咙里。
接下来，王夫人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只顾着吃菜的模样让我有些看不明白了。
订婚，最重要的事不就是过彩礼送嫁妆吗？这糖醋里脊真有这么好吃？吃得她话都没了？
还是小玉的妈妈没忍住：“我说亲家啊，下周他们就结婚了，我们这边的陪嫁也准备得差不多了，你们家的彩礼是不是也要过一下了？”
王夫人这演技简直了，仿佛大梦初醒一般，似乎没人提醒的话，她真以为自己就有吃饭聊闲这一个事。
“嗯，确实，你们不提我都忘了。”
言罢，王夫人慢条斯理地从皮包里拿出一张卡，扣到了小玉的面前。
“一点小钱，小玉你喜欢什么就买点什么吧，不用省着花，都是你的。忘和你说了，咱们之前不是说20万吗？现在咱都是一家人了，彩礼呀，不过是个形式，这卡里有1888，特别吉利。”
听了这话，小玉已经无语到噤声。
转看王坤，早已心知肚明的他更是低下了头，一言不发。
不好，我的预感真的准了。
我在网上冲浪的时候，就没少听说彩礼的故事，我真是万万没想到呀，如此狗血的场面，我竟然还能赶上现场直播，简直绝了。
这个王夫人，不愧是商人出身呀，居然能把20万压榨到一千多块，这缩得就剩了不到1%，在我眼里这根本不是钱的事了。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侮辱吗？
明明说好的又不算，而且小玉这边还带辆车呀。
小玉母亲强忍着怒火：“王太太，我问一句，这个就是你们家娶我女儿所表现的态度了吗？”
王坤母亲依旧气定神闲，还不紧不慢夹起了一块鱼：“是呀，这些都是有依据的啊。”
她吃完鱼，从皮包里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给了小玉妈妈。
“您看，新房是我家准备的，没用你们一分钱，车子呢，也是小玉自己开，我们也不要。这里呢，是一份我们找专门的机构核算的养育孩子的成本，您也可以看看。所以呀，这日后我们家的支出必然比你们多的啊。”
我正喝着雪碧呢，差点一口喷王夫人脸上，这说的是人话？而且中国什么机构，还能核算这个玩意儿？甚至想问问这个机构，生孩子给女性带来的身体损失，不知道核算进去了吗？
我这雪碧刚咽下去，王夫人的“精彩”发言，又震撼到了我。
“亲家母，我也是劝您呀，这个目光还是得长远点，而且，新《民法典》不是也规定了吗？这彩礼要得太多，可就涉嫌诈骗了。”
讲真的，我有点想动手。
当然了，小玉母亲还是很有风度的，虽然没接档案袋，但还是买了单。
总而言之，这顿饭，不欢而散。
8
回到家后，小玉就发了烧。万幸，大人和孩子没什么事儿。
王夫人始终没露面，倒是王坤急得不行。
阿姨让王坤去给我们买饭，我知道她这是要打算支开他。
我来之前，小玉就说过因为怀孕验子的事，母亲已经对他们很不满意了。
经过昨天的彩礼事件，我估算着阿姨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果然，小玉母亲一开口，就是一句狠话：“女儿啊，咱们跟王家没缘分，散了吧。”
按理来说，女人最是心软了，又是当了母亲的女性。
能主动提及让怀孕的女儿分手，看来阿姨是彻底对王家没有希望。
小玉心里也堵得慌，但是摸着微隆起的小腹，她的手都在颤抖：“那孩子呢，叫他一生下来就没爸爸吗？”
她是全身心地爱着这个孩子，任谁，怎么能说得出让她放弃的话？
虽然，我们都看出了王家没诚意。可不管是身为闺蜜的我，还是身为家长的阿姨，都开不了这个口。
“女儿啊，你还年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能遇到好男人的。这女的能在你怀孕的时候都这么不客气，以后你的日子只会更难的。”
阿姨一直在劝说，小玉只是沉默着落泪。
担心小玉的情况恶化，我找了个借口把阿姨带出了病房。
走在院区的小路上，小玉的妈妈说着话，也红了眼眶：“孩子，你和小玉你们是同龄人，你帮阿姨劝劝她吧。听说你是特意请了假来的，没想到还让你看了笑话，真是太抱歉了。”
我心疼小玉，也明白她的难处。
小玉妈妈抹了抹眼泪：“也是都怪我，小玉从小被她爸爸管得太严了，总想自己独立有自己的家。”
我还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这事儿，叔叔怎么说啊？”
小玉妈妈摇了摇头：“他爸爸工作性质特殊，他不联系我们，我们也不好什么事都去找他的。小玉不说我也知道，她怨他爸爸错过了自己的成长，她现在对婆家一再妥协，无非也是看上了王坤性子热，和他不着家的爸爸不一样罢了。”
小玉妈妈望着医院里的人来人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哎，为了大家，他确实也顾不上我们这个小家啊。”
回到病房里，我又看见了问题的根源——王坤。
他拉着小玉在起誓，吵吵嚷嚷的：
“小玉，你相信我，结了婚我们自己在外边过，我肯定不让你受委屈。我知道我妈那人说话不好听，你别放在心上，再说了，你嫁的是我又不是我家，以后你不喜欢我们不来往就是了。小玉，还有几个月儿子就出世了，你不能让他没有爸爸啊。”
王坤东一句西一句抓不住重点。
但是我知道，这最后一句，肯定扯痛了小玉的心弦。
是啊，她自己有爸爸，又好似没爸爸一样。
难道，她要让自己的孩子也跟自己一样吗？
眼见着小玉摸了摸王坤的头，阿姨止不住地摇头。
我明白，小玉这次是又妥协了。
9
自从小玉点了头，婚礼又继续筹备了下去。
不过其中发生了个小插曲，事情是这样的，王坤的堂弟有了女友，也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
就在我们试穿伴娘服的那天，王坤堂弟一家也来了。
那个女孩看不上租赁的婚纱，非要选一件定做的。
婚纱店美滋滋的报价，连带着头纱和手套全部下来是四万八千八。
王坤的堂婶连忙拒绝，并劝儿媳也学着嫂子租就可以了。
可那位准新娘没小玉这么好说话，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坚决不肯让步。
双方僵持不下，气急了的女孩直接撂下一句“不买婚纱就分手”的狠话，转身就走。
“真是的，你堂哥的半点本事都没学到，她要是被搞大了肚子，哪还有心思扯这么多幺蛾子。”
明明是训儿子，可这些话我听着都刺耳，我忍不住看向小玉。
小玉还是那温柔的样子，直到堂弟一家离开了，才开口：“王坤，让我怀孕到底是谁的主意？”
王坤不耐烦地回了一句：“哎呀，谁的主意你不都怀了吗？好好做你的新娘子就行了。”
我看出来小玉情绪不对，怕自己在这两人尴尬，我就主动拿着伴娘服走向了试衣间，无奈里边人太多，我又被挤了出来。
小玉二人的对话还是被我听见了。
刚才亲戚的话刺激到了小玉，她一直刻意藏着的情绪还是爆发了：“难道在你的眼里，娶老婆就是传宗接代？”
“后天就要结婚了，你纠结这些没用的屁话干什么啊？”
“王坤，你以为你妈那么对我不伤心吗？我是人，我也有尊严，有感情。”
“哎呀，我知道，以后你的感情有我有儿子给你，不就够了吗？小玉，我可是你的初恋，是你唯一的男人，你跟刚才小超交的那个女朋友不一样，她都是几手货色了，也配挑剔那么多？”
我靠，这恶臭的直男癌言论，隔着一墙的我都开始止不住地翻白眼了。
“王坤，你先走吧，我这边估计还要一会儿，不用等了。”
看来，听不下去的不止我一个人。
“随你了，反正我几个外地的哥们今天也该到了，我还得请他们吃饭呢。”
王坤走后，我赶紧出来，拉住了小玉的手，她却一直愣神，直到婚纱店的人过来询问相关事宜，她才开口说话。
回去的路上，她也只是沉默，盯着手上的钻戒一言不发。
我看到那钻石的光芒很亮，衬得小玉的脸越发的昏暗。
10
婚礼这几天，我被安排在了王坤家经营的宾馆里的一个小单间。
婚礼前两天，晚上临近十一点，我才洗漱好，门竟然开了！
来人是几个年轻男人，我完全不认识。
对方一开口，一股子酒气直直地冲了上来：“哎呀，这就是伴娘了吧！我可得好好哄哄妹妹，要不婚礼那天不得为难死哥哥们啊？”
一个离我较近的男人拿起我放在门柜上的香水，直接冲着我喷了一下。
另一个坐在床边的男人上手拿起我的内衣，竟然提到我的面前一顿比划：“妹妹，你有这么大吗，你穿着浴袍我可看不出来啊，后天可得跟我多玩玩贴身游戏，让我好好感受感受。”
我拿起手机，就要朝门外走去，可这几个男的却不依不饶，我越是着急，醉汉们就笑得越是开心。
在我几近崩溃的时候，小玉的声音在走廊响起了：“林娜，我带了宵夜，你睡没睡啊？”
我开始不顾一切地呼喊起来：“小玉，救我！”我的呼喊引起了男人们更大的反应，他们直接抓起了我的手，朝着房间里边拖去。
“新娘子，我们跟伴娘玩一会儿，你走吧！你身子不方便就别管了，人还能给你玩坏了？放心吧！”
小玉穿过人群，一把从男人手上把我抢了过来，她挡在我和男人之间，狠狠地说：“我警告你们离我朋友远点，否则我马上就报警！”
“艹，真扫兴。”本来酒壮怂人胆的几个家伙，被小玉的威胁一下，失了兴致。
11
估计是被折了面子，男人们的酒也醒了不少。
我被吓得不轻，蜷缩在小玉怀里，泪水抑制不住往下掉，小玉见状冷声道：“让你们滚，就这点儿意思。”
“行，你个孕妇，我们不跟你计较，哥几个，走。”
随着男人们的离开，我的情绪渐渐恢复了，了解了下刚刚几个男人的身份，一个伴郎，剩下来两个是王坤在外地的哥们。
就在这时，小玉的手机响了。
王坤没有一点歉意，开口就是质问：“闹着玩，你干什么那么大火气？再说了，当伴娘就得有心理准备啊，瞧她扭扭捏捏那样，真不给我面子。”
“房卡是你给的吗？”
“不都说了嘛，喝多了，开个玩笑嘛！明天我给她包个红包，这事就算过去了啊。”
“我问房卡是你给的吗？”
“闹伴娘不就是个传统嘛，后天在婚礼上，她可别像今晚这样啊……”王坤的话还没讲完，就被小玉打断了。
“王坤，我警告你，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也别把有些人的流氓行为说成传统。中国五千年的传统文化，没有这些糟粕！”
这好像是我打认识小玉以来，第一次见她发这么大的火。
“王坤，以前我还会自我欺骗，至少你还是站在我这边的。我一直只当你有点幼稚有点少爷脾气，等当了爸爸就会好了。但是我现在明白了，是我错了。你不配当我孩子的爸爸。”
说完这一些话，小玉沉沉地舒了一口气。
半晌，对面才传来王坤阴沉的声音：“刘晓玉，后天你就要跟我结婚了，你现在跟我说这些什么意思？真是让我妈猜透了，你家还是不满意那20万没拿到手，一定会在最后时刻跟我扯这些幺蛾子！”
我看到小玉拿着电话的手，在发抖。不知道她是悲伤还是愤怒，电话那头，王坤接着说：“刘晓玉，我告诉你，后天婚礼照常，错过我，还有人愿意给你肚子里的儿子当爹吗？”
小玉挂电话之前，狠狠地说了一句：“王坤，你好好回忆回忆，咱俩领证了吗？”
小玉和我说，王坤家有点股权上的变更，近期会落到他头上一笔钱。估计是为了整整一周。
我不知道该开口跟她说些什么，她却拿起了一副筷子。
“这次就当是我请你来旅游的吧，我们好好吃一顿吧！”
12
婚礼的前一天，小玉的父亲终于赶回来了。
这是我第一次见他，果然和小玉描述中的一样，一身正气，不怒自威。
我礼貌地说：“叔叔好。”
“辛苦你折腾一趟了。”
对方虽然穿着便装，可身姿依旧挺拔。
“小玉呢？”
“在卧室呢。”
“我去和她谈谈。”
叔叔离开了客厅，朝着小玉的房间走了过去。
没过多久，小玉就和他父亲一同走了出来。叔叔开口说：“我们出去一趟，午饭不用管了。”
那语气不容任何人质疑，小玉全程低着头，任由父亲带着离开了家。
阿姨和我都很疑惑，可谁没敢上前问上一句。
中午的时候，在饭桌上，阿姨又询问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
想着万一以后两家还有可能是亲家，我没把话说得太过分。
因为太过了解王家的为人，小玉的母亲也是止不住的跟我道歉。
小玉家这样明事理，反倒弄得我不好意思了。只得岔开话题：“阿姨，叔叔带小玉干什么去了啊？”
尤其是想起小玉离开时丧气的脸，我不由得担心起来。
阿姨也是一副无奈的样子：“哎，我也不知道啊。她爸爸也是个老倔脾气了，小玉还怀着孕，千万别吵起来啊。”
因为担心小玉，我一直待着她家里没走。
临近黄昏，我终于看见小玉和叔叔一起回了家。
站在小院子的门口，叔叔叮嘱了几句，临了拍了拍小玉的肩膀。
他的属下拎着几个盒子跟小玉一起进了门，叔叔则重新上了单位的车，离开了。
看着小玉终于到了家，我也告了别回到了酒店。
晚上的时候我给小玉发信息，询问今天的事。
她只说我明天不用早起，中午直接去酒店吃饭就行。
其余的，她什么都没说。
带着这份疑惑，我辗转反侧，直到临近清晨才睡着。
13
婚礼当天，犹豫再三，我还是穿上了伴娘服，外边则披上了西服外套。
打车去了酒店，果然看见了大大的彩虹门。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是小玉的舅舅和姑父。
看来一切还是照着原来的方向在发展。
真不知道王坤是怎么哄好了小玉，我估计还是拿孩子说事儿吧。
既然接亲的时候没有安排伴娘的戏码，估计一会儿应该也是直接开始典礼。
我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身边的人没理会我，只自顾自地聊天。
“听说小二家娶的这个，是个带籽儿的。”
“哎呦，那感情好啊，我可听说这新郎从小就不学好，要不是小二花了大价钱，他到现在还带着底子呢！”
没想到，我居然坐到了婆家这边。
黑灯瞎火的，我也懒得换地方了，就继续听他们絮叨。
“要不是小二以前偷油，哪有现在的光景，啧啧啧，有钱人就是厉害啊。”
“听说他新盖的厂子有大猫腻，前一段时间还被附近的居民告了呢。”
这帮亲戚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反正我是听得津津有味儿。
直到司仪的声音闯了进来，他们才终于停止了讨论。
一顿寒暄之后，王坤“闪亮”登了场。
看着他在台上信誓旦旦地说着那些假兮兮的情话，我只能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呵，男人。
“好了，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迎接我们今晚的女主角——新娘，闪亮登场！”
悠扬的音乐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缓缓打开的大门所吸引。
我也伸长了脖子，期待着见证小玉人生最美的时刻。
出乎意料的是，没有新娘。
甚至……。连个女人都没有？
眼见着小玉的父亲挺拔的身子，步履矫健地走进了大厅。
“呵呵，原来是新娘的父亲啊，估计是有话要叮嘱，看来要娶人家的宝贝女儿，新郎可得好好表态啊！”
司仪是专业的，面对突发情况，马上换了台词，并示意王坤走上前去。
既然司仪已经开了口，我看着王坤只得跟着司仪，皱着眉朝着小玉的父亲那里走去。
别人也许没看出来什么异样，我却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有好戏看了！
“爸，请您放心把小玉交给我，我会让她一辈子都幸福的！”
在司仪的示意下，王坤义正词严地表着态。
眼见着王坤念完了“台词”，不明所以的司仪把麦克风递到了小玉父亲的面前。
“这位叔叔，姑爷子已经表态了，那您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吗？”
“不愿意。”
浑厚的男声通过司仪的麦克风传了出来，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呵呵，是我们的新郎态度不够诚恳，还是叫爸的声音不够大啊？”
眼见着面前的老丈人不按套路出牌，司仪只得继续强行圆场。
“是他不配。”
“呵呵，叔叔您也太幽默了，要是新郎都配不上您的女儿，那这婚还咋结了？”
“那就不结。”
一句一撅，饶是再有分寸的司仪也撑不住了。
比司仪更撑不住的是王家的亲戚。
就在小玉父亲出现之后，站在台下准备放花筒的年轻男子们早就蠢蠢欲动了。
几个男子跨上了台子，对着老爷子走了过去。
“哪来的老头，挑什么事儿？也不打听打听这是谁家在办事情，分分钟捏死你信不信！”
正在我为老爷子捏把汗的时候，几个穿便装的高个男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将王家的亲属逐个制服。
“蹲着，老实点儿！”这话仿佛这几位高个男人已经说过上万次了，自然且熟悉。
本是新人走场的花路，瞬时间成了男人们的擒拿场。
宾客们起了混乱，很多带孩子的家长已经起身准备离开了。
眼见着情况已经失去了控制，我急忙给小玉打了电话。
原来，她一直呆在酒店的新娘休息室内。
我急忙赶过去，把这边的事儿和她说了一遍。
“嗯，我的事儿我爸都知道了，我现在和他们王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小玉拿出几张化验单，递给了我。
在看清楚上边的“妊娠终止术”几个字之后，我才明白了小玉真正的意思。
“是我爸带我去的，他跟我谈了很多。
他让我放弃这个孩子。我同意了，不是因为我残忍，而是孩子应该在一个父母恩爱的家庭里出生。
我从床上醒来后，第一次看见我爸爸哭了。
他说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错过了我的成长。
但是，谁也不能欺负他的宝贝女儿，以前不行，以后也不行。”
小玉的眼眶又一次红了。
但这一次，我相信她的泪无关悲伤。
而是，幸福和解的见证。
14
那场婚礼过后，没多久王家人就上了当地新闻。
不是因为被悔婚的事，而是直接打包了一堆刑法里的词条律章。
至于那些闯到我房间的伴郎们，很快也因为寻衅滋事添上了案底，尤其是王坤，听人说被收拾得鼻青眼肿，都不见人样了。
我好奇地询问小玉：“这些事儿，跟叔叔有关系吗？”
她只是调皮地眨了眨眼，给了我另一个完美的答案：“正义和爱一样，永远会来的，只不过晚点了一下。”
两年后，我终于有机会兑现我的承诺了。
穿着伴娘服的我，看着站在台上的小玉，很难说清她和新郎哪个人笑得更开心一点。
我知道，她这次一定是嫁给了幸福。
我，由衷为她高兴。
因为，她值得。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