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3月28日,尼泊尔保皇派在加德满都廷库内(Tinkune)组织大规模支持君主制和恢复印度教国家的抗议示威活动,尽管尼泊尔军警等部门派遣大量人员前往活动区域维护秩序,但由于激进分子从中煽动,抗议活动演变为暴力事件,导致两人死亡,数十人受伤,期间发生了多起纵火和抢劫事件,尼泊尔军警不得不动用催泪瓦斯、水炮车来控制局势。
抗议活动现场情景
为了控制事态进一步升级,加德满都市政府当日宣布对相关区域从下午16:25至晚间22:00采取宵禁措施,并逮捕了活动的主要发起者杜尔迦·普拉萨德·普拉萨伊(Durga Prasad Prasai,但在被逮捕后逃脱),在之后又陆续逮捕了130多名实施暴力活动的保皇派成员及支持者。另外,加德满都市政府决定以破坏环境和损害私人财产为由对前国王贾南德拉·沙阿(Gyanendra Shah)处以793,000卢比的罚款。
杜尔迦·普拉萨德·普拉萨伊
局势虽然暂时趋于稳定,但前国王和保皇派的目标并未达成,保皇派活动又会走向何处?尼泊尔究竟能否再度恢复君主制和印度教国家?又或者只是有人单纯的想让尼泊尔再次陷入混乱呢?
显而易见的一点是,君主制在尼泊尔仍有市场,尼泊尔的君主制终止于2008年,但面对历任政府的失能、贪污和始终未得到明显改善的民生,仍有部分尼泊尔民众怀念君主制时代的荣光。很多民众认为:起码国王会严惩贪污的官员,而不是像联邦政府一样包庇他们。这也是为什么过去了那么多年,前国王在尼泊尔仍有号召力的原因,但贾南德拉目前也面临着极为严峻挑战。
“十世而斩”的宗教预言
现今博卡拉周边的廓尔喀县等地区是沙阿王朝开国君主普利特维·那拉扬·沙阿(Prithvi Narayan Shah)的龙兴之地,传说在普利特维兴兵征伐加德满都谷地时,在加都谷地门户马卡万普尔(今马卡万普尔县,Makawanpur)遇到了印度教上师郭拉克纳特(Guru Gorakhnath),郭拉克纳特曾向普利特维国王传下神谕:沙阿王朝将十世而斩。普利特维对此深信不疑,并在龙兴之地廓尔喀县为郭拉克纳特上师立庙供奉。郭拉克纳特在印度教中传统地位极其尊崇,在尼泊尔民众看来,他的预言即承认了沙阿王朝的神圣性,也准确预见了它的结局(民众认为第11世国王比兰德拉死于谋杀,沙阿王朝已经失去了继续统治尼泊尔神授合法性)。
郭拉克纳特
开国君主普利特维·那拉扬·沙阿
比兰德拉国王死后,印度教哲学叙事强化了这种认知: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违背神的旨意。对信徒来说,沙阿王朝的终结不仅仅是一个政治事件,更是一个神定的宿命。前国王贾南德拉·沙阿 (Gyanendra Shah)再次执掌王权仍然失去了它——更加加深了民众的这种宿命论认知,任何试图再次恢复君主制的努力都会被看作对印度教宇宙秩序的背叛,推动恢复君主制不仅不切实际,更是亵渎神明。
已故比兰德拉国王
外部影响
在恢复君主制的历程中,据传前国王贾南德拉和保皇派人得到了印度北方邦首席部长、郭拉克纳特流派继承人约吉·阿迪亚纳特(Yogi Adityanath)的倾力支持,无论是从宗教还是政治上。阿迪亚纳特作为一名坚定的印度教民族主义者和湿婆教派的瑜伽士,在印度的宗教和政治领域拥有相当大的影响力,使他成为保皇派眼中最适合的盟友。
约吉· 阿迪亚纳特
然而,作为郭拉克纳特流派的当代掌权人,我们不得不首先考虑阿迪亚纳特对印度教传统的忠诚度,他领导的郭拉克纳特流派将“十世而斩”的预言尊为神圣不可侵犯的神谕。如果阿迪蒂亚纳特真的主张干预尼泊尔——无论是通过政治施压还是象征性支持,都将与他祖师降下的神谕相矛盾,将破坏他作为郭拉克纳特流派门徒的信誉,使他在印度教信众中的威望受损。
此外,阿迪亚纳特目前的重点仍然集中在印度国内政治上,巩固北方邦的印度教认同、推动北方邦发展明显高于干涉尼泊尔事务。前国王贾南德拉和保皇派寄希望于他能全力支持尼泊尔恢复君主制和印度教国家,与其说是一种战略算计,不如说是一种精神上的空想。
政治现实
在预言和外部影响之外,君主制的命运取决于尼泊尔的当前政治局势——在这个领域,宗教神圣性将让位于人类的主观能动性。2006年的人民运动集合了民众抗议、党派团结和国际压力的力量,共同推翻了贾南德拉的独裁统治。尼泊尔成为联邦民主共和国并非偶然,而是切实反映了公众对王室专权的极度不满,现在贾南德拉要扭转这一局面需要与当年同等甚至更大规模的政治反制力量,而对于一个民主制度已经深深扎根的国家来说(无论它有多么的不完美),贾南德拉都再难集结起这样的力量。
尼泊尔《宪法》
贾南德拉的前景取决于他对人民的再动员能力。理论上,他可以参与政治斗争——组建一个保皇党,召集支持者,参加选举来实现他的目标。然而,自从他被赶下台后,基本上一直以普通公民的身份生活,偶尔发表声明,但避免参加保皇派草根组织的运作,这使得他缺乏连贯的战略来重建公众信任、集聚对抗民主党派的共识。我们前面提到“仍有部分尼泊尔民众怀念君主制时代的荣光”,但这样零星的规模与颠覆民主政体所需的强大力量相去甚远。
前国王贾南德拉
尼泊尔俗语“EatingKhuwabi Pulau”很好的形容了贾南德拉当前的状态,即“追逐不可能的梦想”,君主制曾经是其身份的支柱,但现在已经为核心政治圈层和大多数民众所鄙夷,如果没有非凡的政治资本和动员能力,贾南德拉就很难再成功复辟了。恢复印度教君主制将面临来自政治精英和反对专制主义者的强大阻力,这对一个得国不正的前君主来说尤为艰难。
对尼泊尔来说,未来的关键不在于复辟,而在于如何应对眼下的挑战。
饭都吃不饱,折腾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