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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志强，今年三十二岁，初中学历，未婚，在小县城的一家汽修厂做机修工，工作算不上体面，但养活自己没问题。

小时候家里穷，父亲是砖厂工人，母亲是家庭主妇，我们一家三口过得拮据但还算完整。

直到我十岁那年，家突然散了，像一口老旧锅，咣当一声裂开，再也合不上了。

我妈赵玉兰，那年三十七岁，说起来也不算老，可她执意要离婚。

理由，是要帮她娘家的外甥——也就是我表哥，凑钱买房。

她说：“志强以后是你爸的儿子，表哥才是我娘家的希望。”我当时听不懂，只记得我爸在院子里骂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去镇上办了离婚手续。

母亲带着她那点嫁妆和我外婆凑的一万块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站在巷口，看着她的背影一点点远去，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被抛弃”。

后来，我爸娶了一个女人，叫刘凤梅。

我喊她“刘阿姨”，她从来不逼我叫她妈，也不干涉我对亲妈的感情。

可她会在我生病时熬粥，会在我考试前给我削铅笔。

她的手有点粗糙，但温暖。

我爸说：“她是个过日子的人，不会闹腾。”我也慢慢习惯了她的存在，甚至有时候，会不自觉地依赖她。

这些年，赵玉兰几乎没出现过。除了头几年春节勉强打个电话，后来连电话都没了。

我听说表哥买了房，结了婚，赵玉兰也搬过去住了，过得似乎还不错。只是这些都跟我无关，我早已学会不去期待。

直到去年，她突然出现，说老了，想回“家”养老。

那天是个阴天，我刚下班，回到家就看见客厅里坐着一个女人，穿着素色的衣服，头发花白，但气势依旧不减当年。她抬头看我，眼圈一下就红了：“志强啊，你长这么大了……”

我没搭话，放下工具包，径直进屋洗了个手。刘阿姨在厨房忙着做饭，她一边炒菜一边小声跟我说：“是你妈，早上突然来的，我也不好赶。”

我点点头，坐到饭桌边，脸还是板着。饭桌上，她夹了块鸡腿给我：“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了，记得吗？”

我淡淡地说：“记得，你离婚那年我生日，你煮了一只鸡，留给表哥吃了。”

赵玉兰的手一抖，筷子差点掉地上。她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

饭后，她试探着说：“志强，妈这次回来，是想……”

“你别叫我志强。”我打断她，“你走的时候说得很清楚，我是我爸的儿子，不是你娘家的。”

她眼眶一下就红了：“妈知道错了……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我听说你爸后来也再婚了，你……你过得好不好？”

“我过得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我冷笑，“你走的时候，我爸喝了一个月的酒，厂里出了事故差点死了，是刘阿姨照顾他，也是她照顾我。

我上学没钱，是她打工给我交的学费。

我发烧烧到四十度，是她背我去医院。

你呢？

你在哪儿？”

赵玉兰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我不知道她是真的后悔，还是因为无处可去了。

那晚她住在客厅沙发上，刘阿姨给她拿了枕头和被子，还给她泡了脚水。她说：“再怎么说，也是你妈。”

我看着刘阿姨忙前忙后，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我亲妈，却做尽了为人母的事。而那个生我养我十年的亲妈，却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选择了“娘家”。

第二天，她起得早，做了早饭，甚至还把我工作服熨平。我看着她手忙脚乱地忙碌，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也会这样，只是那样的画面太遥远，早就被岁月冲淡。

“妈知道你怪我。”她坐在我对面，语气低软，“当年啊，表哥那边真的困难。他爸早死，他妈身体不好，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想着，你爸是个实在人，你有个家，可表哥要是没房子，连媳妇都娶不上……”

“可你有没有想过，我那时候才十岁。”我看着她，“我也需要妈。”

她沉默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努力弥补。做饭、打扫、陪我爸聊天，甚至还主动去接刘阿姨下班。她说：“凤梅，这些年真是谢谢你了。”

刘阿姨笑着说：“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我爸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抽烟抽得更勤了。有天晚上我听见他在阳台打电话，低声说：“她说要留下来，我也没好意思撵，凤梅你别难过……”

我心里忽然一紧。若只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我可以慢慢和解。但现在，她的回来，却打乱了我们平静多年的生活。

有次吃饭，她突然说：“志强啊，妈年纪大了，也没啥退休金，表哥家也不宽裕，我想着，要不就住你这儿吧……”

“你不是说表哥是你娘家的希望吗？”我盯着她，“他现在不养老了？”

她脸色一下子白了：“他媳妇不愿意，说我不是亲妈，我没出过一分钱……”

“那你为啥不去他家说你带了嫁妆，卖了首饰，帮他买房？”

她愣住了，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话来。

我站起来，指着厨房里正洗碗的刘阿姨，说：“她才是我妈。你回去吧，别打扰我们了。”

那一刻，我看见她眼里彻底的绝望。她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像一只被赶出窝的老鸟，哀哀地望着我。

那天晚上，她走了。袋子很轻，像她当年走的时候一样决绝。只是这一次，她走得慢，眼里有泪。

她走后，我们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刘阿姨还是照旧做饭、洗衣、唠叨我早点结婚。我爸还是沉默寡言，但脸上多了几分从容。

偶尔我也会想起她，那个曾经年轻漂亮、笑容明朗的女人。她不是坏人，只是太偏心，太执着于“娘家”的责任。她或许后悔了，但人生有些错，一旦犯下，就再也回不了头。

我不恨她，但我也无法接受她再一次走进我的生活。她在我最无助的时候选择了离开，那时候的背影，比任何一句“对不起”都更真实。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被抛弃。

如今，我有一个“妈”，她不是生我，却给了我完整的家。 亲情不是血缘，而是陪伴。

她才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