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数月，中东地区为全球提供了一堂生动的实战教学——关于如何管理冲突的升级，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如何面对管理升级失败的挑战。

尽管加沙地带持续经历着暴力冲突，但该地区尚未全面爆发许多人自去年10月以来所担忧的全面战争。然而，近期一系列戏剧性和暴力事件，包括周二晚在伊朗首都德黑兰发生的哈马斯政治领导人伊斯梅尔·哈尼亚的暗杀事件，使该地区更加逼近全面战争的边缘。

哈尼亚被杀前几小时，以色列对黎巴嫩的贝鲁特发动了空袭，导致真主党一名高级指挥官丧生。这次袭击是对真主党上周六发射火箭弹袭击以色列控制的戈兰高地足球场、造成12名儿童死亡的报复行动。

此外，还有更多暴力事件不断上演：周二，美国对伊拉克境内一个伊朗支持的军事组织进行了打击，此前该地区的美军最近也遭到了数次袭击。

自2024年初以来，这类打击事件几乎未曾发生，这引发了人们的担忧，即最新一轮暴力事件可能标志着美国和伊朗代理人之间近乎公开的冲突再次令人不安地重演。同时，以色列还首次在也门实施空袭，以回应7月19日伊朗支持的也门胡塞武装的无人机袭击事件。

风险究竟有多高？《国土报》报道称，本月早些时候，以色列智库国家安全研究所进行了一场战争游戏。游戏以“德黑兰发生的神秘暗杀事件被归咎于以色列”为开端，最终演变为美国对伊朗发动空袭和一场全面的地区战争，这一不祥之兆令人忧心。

此类推演旨在帮助决策者规划潜在情景，而非预测未来。尽管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考虑到该地区数月来一直处于紧张状态，打击和反击接连不断，以色列、伊朗、真主党和美国等所有参与者可能仍在努力将局势控制在可控水平。

前国防部官员、中东分析师比拉尔·萨布（Bilal Saab）告诉Vox：“这是终极悖论。我们离战争越来越近，但战争爆发的可能性仍然不大，因为没人希望战争爆发。”

然而，历史上有许多战争都是在没有人积极希望的情况下发生的。矛盾的是，即使以色列和伊朗不想开战，他们的行动却只会让战争更有可能发生。

杀死谈判者

62岁的哈尼亚自1980年代哈马斯成立以来一直是该组织的成员，并在哈马斯于2006年巴勒斯坦选举中获胜后一度担任巴勒斯坦权力机构总理。哈尼亚于2019年离开加沙，主要居住在卡塔尔首都多哈。他是该组织的公众形象和国际代表，但对该组织在加沙的日常行动几乎没有控制权。

据报道，哈尼亚的三个孩子和几个孙子已经在加沙的以色列袭击中丧生。

鉴于哈尼亚距离加沙前线较远，他的遇害对哈马斯与以色列的战争行动影响不大。但几乎可以肯定的是，这对以色列与哈马斯正在进行的停火谈判是一个沉重的打击。美国官员上周称，谈判已进入“最后阶段”。

哈尼亚在任何合理意义上都算不上“温和派”，但据一些报道，在哈马斯领导层中，他是停火的最强烈倡导者。周三，哈马斯政治领导层所在地卡塔尔首相在推特上发文称：“当一方暗杀另一方谈判代表时，调解怎么可能成功？”卡塔尔曾担任此次谈判的调解人。

如果哈尼亚被杀再次导致停火无法实现，这对加沙人民来说将是一个坏消息。加沙人民的战斗仍在继续，据加沙卫生部称，自10月7日哈马斯袭击以色列以来，已有39000多人丧生。这也增加了冲突蔓延的风险。

真主党一直在向以色列北部发射火箭弹和无人机进行报复，而以色列也一直在以牙还牙。尽管这个全副武装的组织可能希望避免与以色列再次爆发全面战争，但只要加沙战争继续，它就无法停止攻击，否则其作为以色列对手的信誉就会受损。

这几乎肯定意味着将发生更多类似事件，比如周六在以色列控制的戈兰高地的一个德鲁兹村庄造成12名儿童死亡的事件（真主党否认对此负责，但承认当天向以色列北部发射了数枚火箭弹）。

约翰霍普金斯大学高级国际研究学院教授瓦利·纳斯尔告诉Vox：“加沙每天都没有停火，北部边境局势变得越来越紧张。此外，伊朗、胡塞武装等也越来越直接地卷入战争。局势越来越难以控制。”

伊朗将会如何回应？

“我认为真主党很可能不得不采取某种升级行动，”前五角大楼官员、新美国安全中心中东安全项目主任乔纳森·洛德告诉Vox。“而且由于以色列袭击了德黑兰境内的哈尼亚，伊朗也可能需要采取某种行动来恢复对其国家主权的信心。”

据信，近年来，以色列在伊朗领土上实施了多起暗杀行动，主要针对的是参与伊朗核计划的人物。然而，杀害哈尼耶这样一位知名官员，以及他当时在德黑兰参加伊朗新总统的就职典礼这一事实，提高了这一事件的关注度，也增加了伊朗作出回应的压力。

伊朗最高领袖阿亚图拉·阿里·哈梅内伊发誓要报复，他说：“我们认为报复是我们的职责。”

今年4月，以色列对叙利亚大马士革发动空袭，导致伊朗外交大楼内一名高级将领丧生。随后，德黑兰方面向以色列发射了数百枚导弹和无人机作为回应。

这是史无前例的，但也刻意避免了升级。虽然伊朗拥有高超音速导弹，但它使用的是速度较慢的武器，其中大部分都被拦截。以色列只有一名平民受重伤。

《纽约时报》周三报道称，哈梅内伊已下令伊朗再次直接打击以色列，但升级的性质意味着赌注必须提高。

以色列可能也不是伊朗唯一的报复目标。美国国务卿安东尼·布林肯周三表示，杀害哈尼亚“是我们不知道或参与的事情”。这可能是真的，但伊朗人并不相信。伊朗代表在致联合国安理会的一封信中谴责了美国和以色列。

他写道：“如果没有美国的授权和情报支持，这一行为不可能发生。”

国际危机组织伊朗项目主任阿里·瓦兹告诉Vox，伊朗的回应可能是“轴心国对美国和以色列的全面报复。”（“抵抗轴心”是指伊朗支持的代理网络的总称。）“这意味着有组织、同时发动的袭击，当然，这种袭击更加危险，也更难遏制，”瓦兹补充道。

这也意味着，无论伊朗采取何种形式的报复，美国及其在该地区的军队和利益都可能成为受害者。

这场危机对伊朗新总统来说是一次严峻的考验，他上任才刚刚一周。马苏德·佩泽什基安的宣誓就职伴随着“美国去死”的口号，除了哈尼耶，胡塞武装、真主党和其他抵抗轴心国组织的代表也出席了宣誓就职仪式。

但与5月份在一次飞机失事中丧生的前任易卜拉欣·莱西相比，佩泽什基安被认为是温和派。人们希望佩泽什基安可能更愿意与美国谈判。

纳斯尔说：“我相信，这位新总统是在最高领导人的支持下上任的，他可能会再次试探与美国达成某种谈判解决方案的可能性。”然而，鉴于伊朗最近几周一直在推进其核计划，以及此次暗杀事件可能引发的报复行动，美国和伊朗之间的关系可能再次陷入紧张。

美国与以色列的关系更为密切，因此美国可能也在密切关注以色列与真主党之间的进一步升级。美国国防部长劳埃德·奥斯汀周二表示，他并不认为全面战争“不可避免”，但如果爆发，“我们将帮助以色列自卫”。

鉴于所有这些事件，人们可能会合理地问，除了全面的区域冲突之外，还会发生什么样的“升级”。以色列和真主党仍未在地面上交战。以色列和伊朗之间仍未持续交火。美军除了进行定期空袭和偶尔遭到武装分子的攻击外，仍未直接参与战斗。

然而，局势越来越紧张和危险。而中东的情况总是会变得更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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