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店群演:研究生从“学生”到“女佣”,我在五个月里活成了35种人生
凌晨四点的横店,天边泛着鱼肚白。我拖着戏服上的泥泞,蜷缩在出租屋的硬板床上,手机屏幕亮起——领队的微信转账到账210元。这是我在横店的第128天,扮演过新生、病人、女佣、村民,甚至“被绑架的豪门千金”的目击者。五个月里,我不仅是镜头里的“人肉背景”,更是一个人类学研究生,用田野调查的方式,窥见了中国短剧产业爆发下,3万“横漂”的挣扎与沉浮。
横店群演:研究生从“学生”到“女佣”,我在五个月里活成了35种人生
短剧狂潮下的“竖漂”人生
横店的街头贴满租房广告,一间10平米的单间月租600元,水电费却堪比一线城市。这里被称为“竖店”,因竖屏短剧的爆发式增长,无数剧组涌入,群演需求激增。他们中有人是怀揣明星梦的00后,有人是逃离原生家庭的流浪者,更多人则是“赚一天活一天”的漂泊者。
我加入的“现金群”每天滚动着上百条通告:“年轻男1.75米以上,演学生90元/10小时”“女群演需自备旗袍,淋雨戏加20元”。规则模糊的群聊里,领队和群演为“下跪是否加钱”吵得不可开交,骗子王飞则以“家人去世”为由四处借钱。
横店群演:研究生从“学生”到“女佣”,我在五个月里活成了35种人生
梦想、生存与自我消磨
傅美玉,本科毕业的“横漂”女孩,摔伤后坚持拍完戏才就医。她为一句台词与剧组砍价,从3000元妥协到500元,只因“这是个锻炼的机会”。00后的李士杰曾自诩“天生演员”,却在前景考试失败后自嘲:“在普通人里算帅,在演员里只是路人”。他最终拖着行李离开,演员梦碎得无声无息。
也有人在这片混沌中找到出路。齐三,一个“无家可归”的30岁男人,从公会群转战“现金群”,靠特约戏份每小时赚200元,他说:“我现在只想安宁过日子,直播一小时挣100块也行”。雷子白天当群演,晚上摆烧烤摊,算账时苦笑:“拍戏10小时110元,不如卖烤串实在”。
横店群演:研究生从“学生”到“女佣”,我在五个月里活成了35种人生
当劳动失去“意义”
韦伯在《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中,将劳动视为一种“天职”。但在这里,劳动的意义被解构为生存本能:有人为梦想忍受压榨,有人为逃离过去选择麻木,更多人只是机械地重复“接戏—等戏—拍戏”的循环。五个月里,我采访的35人中,仅3人明确计划留下,其余人说着“不知道”“再看吧”,像候鸟般随时准备飞离。
结尾抛问:当短剧用“一夜暴富”“逆袭打脸”的剧情收割流量时,谁还记得那些“演而无名”的群演?他们用肉身填补着时代的叙事裂缝,却连劳动合同都无法保障。当劳动沦为一场充满随机性的生存游戏,我们是否正在见证新式“饥饿游戏”的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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