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喜摔碎第五个碗的时候,大姐何家丽的手正在发抖。
那是一只青花瓷碗,缺口处还沾着隔夜的蛋花汤。家喜的尖嗓子穿透厨房油腻的纱窗:“大姐,你当年要是没被退婚,现在至于连三万块都拿不出来?”客厅里剥蒜的二姐突然僵住,阳台上浇花的四妹失手打翻了喷壶。三十年前的旧伤疤混着蛋花汤的腥气,在盛夏的午后发酵成一声清脆的耳光。
这个被全家捧在手心的老幺,此刻捂着脸笑得像只偷到油的老鼠。她早就算准了——三天后大姐的银行卡会多出十万,那是大姐夫车祸赔偿金里最后的积蓄。
1998年的淮南老宅藏着所有秘密。
当其他姊妹挤在漏雨的阁楼写作业时,七岁的家喜独占着父母卧室的雕花木床。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牛皮纸袋,装着全家唯一一张定期存折。成年礼那天,她当着五个姐姐的面把存折拍在桌上:“爸说过,谁嫁得风光,这钱就归谁。”
但真正的算计从三姐离婚开始。
家喜的红色高跟鞋踩过民政局门口的落叶,挎包里装着三姐前夫给的“封口费”。她替三姐隐瞒了孕期出轨的证据,代价是分走两成抚养费。“反正三姐心软”,她对着化妆镜补口红时嘀咕,镜面倒映着婚纱店橱窗里标价八万的拖尾婚纱。
直到大姐发现那张汇款单。
建设银行2016年3月的流水显示,何家喜名下的账户每月固定进账八千。汇款方是二姐瘫痪的婆婆,备注栏写着“护理费”。而事实上,二姐已经独自照顾婆婆六年,家喜只去过三次医院,每次都带着不同品牌的保健品推销员。
最狠的一刀捅在家族年夜饭上。
家喜晃着新做的美甲宣布要买学区房,眼神扫过五个姐姐憔悴的脸:“当初爸的丧葬费可是平摊的。”大姐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夜——十九岁的家喜蜷在灵堂角落抽泣,手里攥着丧礼礼金登记簿,眼泪把墨迹晕染成扭曲的数字。
当四妹在重症监护室签下欠条时,终于看清老幺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家喜置顶的对话框备注着“婚介所王经理”,最新消息是十分钟前发送的:“再介绍两个有房拆迁的客户,返点给你提到15%。”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极了父亲临终时艰难的呼吸。病床上的母亲不知道,她枕头底下藏着的翡翠镯子,昨天刚被家喜塞进了当铺的保险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