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蒙敲定跨境铁路大单、煤炭出口即将翻倍的消息还在国际新闻头条滚动时,蒙古国总理办公室的电话却接连拨向了华沙、首尔和伦敦。这个被中俄“包裹”的内陆国家,一边紧握中国的投资协议,一边向三个遥远的“第三邻国”抛出合作橄榄枝——这场外交“平衡术”背后,藏着蒙古国怎样的战略焦虑?
蒙古国总理奥云额尔登带着一摞文件走进国家大呼拉尔时,嘴角的笑意藏不住。他递交的中蒙跨境铁路协议,被外界视为蒙古经济的“强心针”——这条连接嘎顺苏海图与甘其毛都口岸的钢铁动脉,将让蒙古煤炭出口量从8300万吨飙升至1.65亿吨,每年多赚15亿美元。
“这不是一条铁轨,而是一条黄金通道。”蒙古能源部长私下感慨。项目落成后,蒙古对华出口的铁路运力将翻倍,塔旺陶拉盖煤矿的巨型矿车甚至无需中途停歇,就能将煤炭直接送入中国工厂的熔炉。更让乌兰巴托心动的是,中方承诺为铁路沿线配套建设电网和物流中心,这意味着蒙古终于有机会摆脱“资源贱卖”的困境,向产业链上游攀升。
协议墨迹未干,蒙古总统专机却突然降落在华沙机场。在与波兰总理的会晤中,双方宣布将关系提升至“全面战略伙伴”,波兰承诺向蒙古转移农业技术和矿山设备。紧接着,韩国通商部门透露,韩蒙已达成稀土供应链合作协议,首尔将帮助蒙古开发全球储量第二的奥尤陶勒盖铜金矿。
最耐人寻味的是蒙古议长历史性访英。在伦敦唐宁街,蒙古代表特意强调英国是其“第三邻国”,双方签署了涵盖教育、矿产和数字技术的5项备忘录。一位欧洲外交官调侃:“蒙古的外交地图上,似乎把‘邻国’概念拉伸到了大西洋。”
乌兰巴托的算盘其实早有端倪。作为被中俄“地理锁定”的内陆国,蒙古国自1990年代起便推行“第三邻国”政策,试图通过拉拢美日韩及欧洲国家,对冲对两大邻国的依赖。此次同时联络波、韩、英三国,正是这一战略的升级版——波兰是欧盟东翼门户,韩国掌握尖端冶炼技术,英国拥有金融和矿业巨头,三者恰好补足蒙古在资金、技术和地缘政治上的短板。
“我们不想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蒙古外交部官员私下坦言。尽管中国连续18年稳居蒙古最大贸易伙伴,但2022年蒙古对华出口占比高达86%的数据,仍让这个300万人口的国家感到不安。当全球矿产价格波动时,这种单一依赖可能瞬间转化为经济危机。
对于蒙古的“骑墙”姿态,北京的反应颇值得玩味。在蒙古总理访华期间,中方罕见加快审批了塔旺陶勒盖煤矿扩产计划,并承诺投资建设跨境经济合作区。这种“以经促政”的策略,既展现了对蒙古发展诉求的支持,也暗含提醒——任何偏离合作主线的动作,都可能影响蒙古搭乘中国快车的稳定性。
但蒙古显然不愿彻底放弃战略腾挪空间。与波兰的农业合作,意在降低对中国农产品的依赖;与韩国的稀土协议,试图绕开中国加工环节直接对接国际市场;拉拢英国,则看中其在国际金融机构的话语权。这些动作虽未触及中蒙合作核心,却像在钢丝上跳舞,稍有不慎便可能引发信任危机。
蒙古的“第三邻国”豪赌并非没有风险。当波兰因俄乌冲突陷入经济低迷,韩国半导体产业遭遇周期性衰退,英国脱欧后影响力下滑,这些“远水”能否解蒙古的“近渴”仍是未知数。更何况,中蒙铁路协议的巨额收益,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中国市场的持续吸纳能力。
“我们理解蒙古寻求多元化的愿望,但地理现实无法改变。”清华大学国际关系教授指出,蒙古99.3%的出口需过境中俄,任何“第三邻国”合作都绕不开地缘天花板。或许正如蒙古谚语所说:“骏马可以奔向远方,但缰绳始终在牧人手中。”乌兰巴托的这场外交突围,终究要在现实利益与战略幻想间找到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