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宪宗为拉拢人心而为于谦、王诚等人平反并承认朱祁钰的皇帝身份

史海撷英 2024-12-01 18:46:49

成化十一年(1475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对郕王妃汪氏而言是个值得纪念的大日子。她那位背负了近二十年骂名的夫君:郕戾王朱祁钰,不但恢复了皇帝的称号,还得到了来自于大明朝廷的官方高度评价:“奠安宗社,辑宁邦家”。

成化年间的大明皇帝是宪宗朱见濡,原名朱见深,正统十四年(1449年)八月册立为皇太子,景泰三年(1452年)五月降封为沂王。而当年废黜宪宗皇太子身份的人,正是今日平反的对象:朱祁钰。

那么宪宗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才会不顾自己老爹英宗朱祁镇的颜面,为叔父郕戾王平反呢?

一切恩怨的根源

朱祁钰是明宣宗朱瞻基庶次子,宣德十年(1435年)二月封为郕王,正统十四年(1449年)七月奉旨居守北京。

当时英宗率领京师三大营御驾亲征,由于尚未册立皇太子,故而由郕王居守,代为处置部分国事。然而发生于八月十五日的“土木堡之变”改变了历史的走向。由于皇帝被俘,皇太后孙氏下旨册立皇长子朱见深为皇太子,先是命郕王监国,随后更是尊英宗为“太上皇帝”,让其直接即位。

新天子乾纲独断,外加于谦、石亨等文武大臣同心协力,明军取得了北京保卫战的胜利,击退了瓦剌人的进攻,保住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然而对于太上皇帝朱祁镇来说,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朱祁镇

这位正牌天子先是丢了皇位,接着又成为了弃子,新皇帝压根就不想让他回到北京城。在瓦剌太师也先默许,明朝使臣杨善自作主张的情况下,朱祁镇才于景泰元年(1450年)八月十五日回到了京师。但他只和弟弟在东安门匆匆见了一面,就被打发进了紫禁城外的南宫之中,开始了为期七年的软禁生涯。

此后景泰帝将侄子朱见深降封为沂王,改立自己亲儿子朱见济为皇太子,接着又炮制了所谓的“金刀案”意图对兄长赶尽杀绝,无不让朱祁镇这位太上皇帝感到了深深的绝望。然而随着朱见济的夭折,景泰帝不但无力再生育子嗣,就连本人的健康状况也急转直下。

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十六日深夜,太上皇帝在孙太后的默许以及石亨、徐有贞、曹吉祥等野心家的支持下发动政变,软禁了弟弟,重新夺回了皇位。为了所谓的名正言顺,又杀害了朱祁钰最大的支持者:北京保卫战的功臣于谦。

二月初一日,朱祁钰被废为郕王并于当月十九日薨逝,年仅三十岁。朱祁镇以亲王礼将弟弟葬于金山,赐恶谥曰“戾”,随后又毁去其在天寿山的陵寝:寿陵。

艰难的平反历程

在整个天顺朝,郕王就是一个禁忌,谁也不敢谈论他的功绩,更遑论为其平反。天顺七年(1463年)的时候,宁王府仪宾程焘酒后醉言景泰帝“尝与妓者饮食卧起”,而且这个妓女还有一个私生子。结果英宗发雷霆之怒,把程焘从南昌抓来京师,打入锦衣卫大牢,最后都察院给出判决:“比妖言律当斩”。

朱见深

然而等到英宗驾崩,宪宗即位之后,朝廷的风向渐渐发生了改变。成化元年(1465年)二月,监察御史赵敔为于谦鸣不平,认为当年北京城“赖于谦一人保固”,结果却被所谓的夺门功臣害死,至今“冤抑无伸”。对此宪宗的回复是:“朕在青宫稔闻谦冤”,可以对其平反。

成化二年(1466年)八月,宪宗下旨谕祭故少保、兵部尚书于谦,又封其子于冕为府军前卫副千户。与此同时,蒙冤已久的故都督同知范广,司礼监太监王诚、舒良等人也都被一一平反。

高瑶上言

眼见得朝廷释放了如此多的信号,终于有人为郕戾王出声了。成化三年(1467年)五月,湖广荆门州学训导高瑶毅然上疏,请求为朱祁钰追加庙号。

州学训导,正八品的芝麻绿豆官。至于高瑶本人,虽是举人出身,却在景泰年间落榜。即使如此,却并不妨碍他为景泰帝发声。在高瑶看来,土木堡之变后,先帝被俘,陛下年幼,瓦剌大军兵临城下,江山社稷危如累卵。对于郕王登基之后有没有功劳,高瑶用了三个反问句:“祸乱何由而平?黠虏何由而服?銮舆何由而还?”

同时高瑶还指出景泰年间“海宇宁谧,年谷屡丰”,郕王在位并无失德。先帝复辟之后,听信某些谄臣的诬陷,以至于郕王“不得正其终”,至今天下百姓仍然“人心犹郁”。如今天灾频频,何尝不是上天示警?“今者灾异迭见,无乃天之动威,亦以彰郕王之功欤?伏望皇上特敕礼官集议。追加庙号,以尽亲亲之恩。则伦纪以厚,而天心可回矣。”

朱见深

礼部官员很精明,认为郕王庙号“非臣下所敢轻议”,把这个球踢回给了宪宗本人。但是天顺元年(1457年)状元、左春坊左庶子黎淳跳出来大骂高瑶,随手就扣上了两顶大帽子:“一诬先帝为不明,一陷陛下于不孝”,必须要对其进行严惩。此事虽然最终不了了之,但宪宗的回复很有格局:“景泰已往过失,朕不介意”,这也为日后平反郕王埋下了伏笔。

杨守随上言

到了成化六年(1470年),由于再次出现了严重的天灾:“三时不雨,一雨连旬”,宪宗一面下诏大赦天下,一面命内外臣工就朝廷利弊上奏,言者无罪。于是乎巡按直隶监察御史杨守随上言要求“明谥法”。

杨守随先是对朱祁钰的谥号进行了解释,指出“戾者,罪也乖也”,从谥法的角度来说,就是“不悔前过”。但是郕王殿下临危受命,是不得已而即位,同时“北悍戎狄,南平闽广”,有功于社稷。而且又能迎回大驾,将先帝“尊养”于南宫,于兄弟之情甚厚。“古之定谥者苟有一善,以一善谥。兼有众善,节以一惠。惟无善可称,方得恶谥。近时大臣有奸回贪墨者,尚滥美谥。岂可以陛下之至亲,乃泯其善而使久蒙恶谥乎?乞敕廷臣会议,取其善行而改谥之。则公道昭明谥法允当,而陛下亲亲之令名亦无穷矣。”

然而对于宪宗来说,杨守随这一次依然没有点到正题上。他当然可以给朱祁钰赐一个美谥,但以什么身份呢?亲王还是皇帝?最终宪宗找了个借口,表示“所言事俱处分已定”,认为给叔父平反的时机还不成熟。

恢复帝号

成化十一年(1475年)十一月,宪宗册立第三子朱祐樘为皇太子。借着这股东风,他正式决定恢复叔父郕王的帝号。

朱祁钰

在写给廷臣的敕书之中,宪宗首先把责任都推给了当年的夺门功臣,现在的奸臣,指出他们“妄兴谗构,请去帝号”。接着为自己老爹开脱,表示先帝“寻知诬枉,深怀悔恨”,并且很快清算了那些奸臣。之所以没有给郕王平反,是因为“不幸上宾,未及举正”,也就是没来得及。最后宪宗做个总结,表示“祖父有欲为之志而未为,子孙善继其志而成就之,此所谓孝。间以帝号之复,质诸圣母皇太后。亦云此先帝本意,宜即举行。朕祗服慈训,敦念亲亲,诞告在廷,用成先志,其郕王可仍旧皇帝之号。”

十二月十七日,以英国公张懋为首的文武群臣拟定了朱祁钰的谥号:“恭仁康定景皇帝”,并且给出了盖棺定论:“有为之君”。

当月二十四日,张懋代表皇帝前往金山朱祁钰陵寝,行上尊谥礼。在册文之中,宪宗的自称是“侄嗣皇帝见濡”,高度称赞了叔父在位期间的丰功伟绩,同时再为先帝当年的所作所为进行了一番解释。

此外既然已经是皇帝,那么陵寝就要重新修缮,以符合皇陵的规制。同时祭祀之礼,与天寿山长陵、献陵等陵寝相同。

宪宗之所以不计前嫌,为当年废黜自己的叔父平反,不外乎以下几个原因:

其一、英宗留下的江山并不太平,宪宗为了治理好这个烂摊子可谓是殚精竭虑,平反于谦、范广这样百姓心中的忠臣,自然是利大于弊。问题是“奸臣”沉冤得雪,那么被英宗官方盖印的“昏君”,要不要也要翻一翻案?从一到天灾,就有人为郕王鸣不平来看,似乎公道自在人心。

朱见深

其二、宪宗本人的格局和气度确实令人赞叹。说起来朱祁钰在位期间最大的受害者,不是朱祁镇,而是宪宗本人。想一想历史上那些废太子的结局,换做他人,会原谅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吗?可是宪宗能,说明他确实是一个卓越而优秀的政治家。

但是这里有一个问题,英宗的谥号为“法天立道仁明诚敬昭文宪武至德广孝睿皇帝”,足足有十七个字。朱祁钰的谥号则只有五个字,而且没有庙号,意味着他不能祔享太庙。其实这也是宪宗权衡之后的结果。

明朝太庙执行的制度是“天子九庙”,也就是正殿之中只放九块神主牌位。一旦超出,则按照“亲尽则祧”的原则,奉安到祧庙安放。宪宗在位之时,太庙之中已经有了九块牌位:德祖、懿祖、僖祖、仁祖、太祖、太宗、仁宗、宣宗和英宗。

一旦宪宗为叔父上一个庙号,他将立刻面临一个难题:把哪一位先祖的牌位祧走?恢复帝号,是为了凝聚人心。可是庙号争端一开,那就是纯纯地为自己挖坑。以宪宗的智商,又怎么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同时既然没有庙号,谥号自然也不必那么长,意思一下也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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