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浙江舟山人李海在“流浪吧”晒出鹤岗5.8万元房产证的照片时，评论区炸开了锅。这个童年辗转于离异父母新家庭的漂泊者，做过保安、消防兵、海员，最怕房东半夜涨租的电话。他用打工攒下的钱，买下鹤岗一套77㎡的房子，对着镜头说：“终于有家了。”

这条帖子点击量突破百万，黑龙江小城鹤岗突然成了“中国房价洼地”的代名词。广东小伙郑前刷到帖子时，正在广州城中村吃泡面。他辞掉月薪4000元的销售工作，带着全部积蓄北上，花4.6万买下两室一厅。他在阳台拍摄的泼水成冰视频，让账号涨粉10万。

但流量没带来收入。当郑前改行卖房，李海的故事已传遍全网。新京报2024年采访显示，这些“鹤岗买房人”的共同标签是“被大城市抛弃的流浪者”。上官新闻2023年披露，中介常劝退两类人：忍受不了零下30℃寒冬的南方人，以及幻想房价暴涨的投资者。

郑前在鹤岗的第一年就领教了寒冬威力。零下30℃的早晨，窗户结着两指厚的冰花，地暖温度计显示18℃。他没想到的是，取暖费每平方米27.5元，77㎡的房子每年要交2127元——比他广州城中村单间月租还贵。

鹤岗统计局数据显示，2023年当地平均月薪1800元。房产中介郑前带客户看房时，总要提醒对方算清这笔账：“4万的房子，每月房贷200，取暖费抵得上十个月房贷。”从广东来的购房者盯着物业账单发愣，他们不知道这座因煤矿兴衰的城市，冬季供暖成本占到家庭开支的三成。

新京报记录过一位母亲的撤离：她带着孩子投奔鹤岗，发现幼儿园每月收费800元，超市菜价和深圳相差无几。丈夫在哈尔滨找到月薪5000元的工作后，全家又搬回省会租房。上官新闻的调查报告印证了这种流动——70%外地购房者三年内离开。

郑前的抖音账号置顶视频里，滚烫的热水在空中凝结成冰雾，点赞量突破50万。粉丝追问：“真能四万安家？”他如实回答：“泼水成冰的流量养不活人。”

转机出现在2021年。某天直播间涌入300个咨询鹤岗房价的网友，当地中介找上门合作。如今他的公司每月成交20套房，最便宜一套标价3.2万。“买房的多是35岁以下男性，有人连房子都不看，直接转账。”上官新闻曾引用他的观察：“他们买的不是房，是安全感。”

李海消失在网络三年后，郑前在鹤岗购入第二套房。他的手机存着327位客户微信，备注写着“上海程序员”“成都外卖员”“昆明民宿老板”。这些人在视频里展示房产证的笑容，和当年李海举着红色小本的模样如出一辙。

当鹤岗成为某种文化符号时，质疑从未停止。广西网友晒出合山市4万房产证，强调当地“四季如春”；山东龙口中介在评论区刷屏：“20万买海景房，冬天不用交暖气费。”

四川网友的提问：“零下20度能送外卖吗？”但是单价惨不忍睹。这边的餐馆服务员月薪2200元，超市理货员2000元，快递站标注“冬季暂停招聘”。某位撤回重庆的购房者坦言：“省下的房钱，全花在往返火车票上了。”

上官新闻记录过最戏剧化的案例：某杭州投资者2019年花15万买入5套房，2023年挂牌3年仍未脱手。中介苦笑：“本地人都在卖房，你猜谁在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