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实作文:阿娘的荣耀

老胡随笔 2024-07-03 01:57:25

祖母,即奶奶,阿拉宁波人习惯上叫:阿娘。讴一声阿娘,刮勒松脆,那种亲情感油然而生。

我的阿娘在世时堪称高寿,无疾而终,享年九十六岁。在村里与她同龄人中,不敢说是大家闺秀,但也是小家碧玉。十八岁那年,从宁波大碶邬家嫁入胡门,与我的爷爷琴瑟和鸣,相濡以沫。应了我家客堂间正门上的楹联:春风先及第,旭日正当朝。

阿娘是一个平凡的农村小脚女人,在那年代,过着朴实无华的生活。虽没读过多少书,却心灵手巧。日常生活中,绝对是奶奶界的翘楚。做豆腐、腌咸菜、晒鳗鲞、灌酱肉,自制的金团、印糕、酒酿,儿时“奶奶的味道”至今难忘。

那时我家有六只书包,父亲出门在上海工作,母亲在大队的缝纫组,家中一切事务皆由她一人操持外,还帮母亲理布料、钉纽扣、锁扣眼。

我的父亲乃是胡家门中的独子,有着艰辛的少年时光。忆起那年金秋,爷爷二十八岁,本应是丰收之季,怎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的爷爷,因出海遭遇台风,船毁人亡,如同失联的马航,音讯全无。真可谓“忽喇喇如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天塌下来了!噩耗传来,天地昏暗,十里八乡听闻此事无不扼腕叹息。原本好好的一个望族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从此失去了往日的荣光。

在整理父亲遗物时,发现有这样一段描述:“我幼年丧父,母亲没有再嫁,生活靠伯伯,衣着和零用靠母亲自己给别人家做针线。想起万恶的旧社会,老百姓生活水深火热,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入党申请书》底稿。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看到这,我不禁泪目了。常有这样的情景萦绕在他的脑海里:每逢早晨醒来,卧侧冷冷清清,娘亲不见了,但知道娘又去哪儿了?!于是,立马爬将起来,一路蹒跚,走走跌跌,跌跌走走,不出所料,娘又趴在父亲的坟头哭得泪人一个。娘哭,儿陪伴着哭,伤心欲绝。不知过了多久,太阳出来了,哭声没了,眼泪尽了,他又倒在母亲怀里睡着了。那年他三岁。

苍天啊,大海啊,这般情景搁着谁谁受得了?在那个封建又封闭的农村,年轻的小脚少妇失去丈夫意味着什么?年幼的孩子失去父亲又预示着什么?往后漫长的人生道路等待她的又会是什么?为了儿子,阿娘终身未再嫁。

命运多舛。曾记得,在文革时期,我的父亲意外成为“莫须有”的走资派,遭遇抄家。贫民协会的那个负责人,吆五喝六,盛气凌人,象煞犯下弥天大罪一样,叫我们家属统统靠边站。奶奶为防不测,乘人不注意,颤颤巍巍将四张“大团结”塞进我的衣袖,要知道这是她一生的全部积蓄。岁月的伤痕我身上的疤,一笔略过。唯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在我插队种田的第三个年头,天降大任,作为“可以教育好的子女”典型,我加入了共青团,还被评为五好社员,有幸与星阳大队的韩根岳革委会主任和小山大队的吴清源支部书记,一起参加镇海县“农业学大寨”的表彰大会。没有象样的鞋子,总不能穿着草鞋去参加大会吧,你说对不对?阿娘连夜在煤油灯下,给我纳鞋底,缝鞋面,做新布鞋。这身打扮,一出门,真叫哇塞。瞧!灯芯绒上衣卡其裤,新布鞋加上新噱的头,别人还以为是去做新郎官呢?这是我成年后的第一次高光时刻。

奶奶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与磨练,却始终坚强、勤劳、善良。暮年除了脚关节疼,一辈子没去过医院,不舒服也硬杠着,她对生活的这种不屈态度,让我懂得了责任与担当。在我成长的过程中,每当我遇到挫折想要放弃时,就会想起奶奶在困境中咬牙坚持的模样,从而获得继续前行的力量。

现今细细算来,在这世间由她基因传承的亲人已逾三十之数,这些人的血液中都流淌着她的 DNA 基因。换种说法,她也算是为人类的繁衍贡献了一份力量。这五代人中,包括亲戚,有教授,有医生,军人、工程师,大学生,还有民营企业家等等,几乎是“工农兵学商”,一起来打包。

我的阿娘

言语出口,随风消逝;文字落纸,永恒留存!地上没了阿娘的身影,脑海里不断闪过的是阿娘的荣耀。只愿阿娘在天国,能看到我为她写的文字,余生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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