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沃土深情
——看看沙塄河的庄户人
杨晓兰
朔城区东南乡土厚地肥,地下水资源丰富,种啥得啥,老朔县人一说起东南乡,紧跟一句:那是肥地方。
“肥”在朔县方言中的意思是富裕,富裕是好名声啊,别的不说,穷乡僻壤山庄窝铺的女儿们谁不想往一马平川的肥地方嫁?吸引力法则加连锁反应:后生们不愁娶媳妇儿,成过人家不愁扎占(安家落户),生下娃娃不愁养活,村庄自然人丁兴旺。
沙塄河乡位于朔城区东南方向,是正儿八经的东南乡。因为有一条沙塄河,得天独厚,种植条件自古优越。就朔城区来说,沙塄河是当之无愧的农业大乡。每年的丰收节上,老城广场那个醒目的玉米房子就是用沙塄河的玉米棒子搭成的。
沙塄河人种地不仅看季节,更懂得看国家政策看党中央号召看市场需求,所以说,沙塄河的农业一直踩着点儿,走的挺靠前。从农业机械化到机械现代化再到机械智能化,一步不落。土地流转,建立农业合作社,种植托管等新模式率先实施,业已形成规模。在朔州本土农产品市场上,大涂皋洋葱、后圪塔峰大葱、一半村香瓜、上沙塄河尖椒、三甲村蔬菜制种、官地村西瓜、下石碣峪葵花籽、小涂皋绿豆,已经成为了叫得响的品牌。这一切,得益于这样一批人,他们扎根农村,深耕不辍,在古老的土地上干出了现代农业的新气象。
去了几趟沙塄河,记住了很多高大上的庄户人,高是高规格,上是上档次,大是大格局。
农机人柴林
柴林是沙塄河乡三甲村人,是朔城区大兴农机合作社的当家人。
我们去他的合作社时春种接近尾声,那些庞大的铁家伙大都各归其位,原地休整,静静地待命。
老柴一边带我们参观,一边给我们从概念上区分农机和农具。我说,能不能这样理解,农机相当过去的牛马驴,是出力的。农具各有各的功能,完成耕种收割等不同的作业。老柴夸我聪明。其实,作为农家子弟,我对农事还是有一点认知基础的。
朔县有这么一句串话“点灯不用油,耕地不用牛,楼上楼下,电灯电话”,道出的是城乡老百姓对幸福生活的向往,也可以说是一定历史时期生产生活水平的具体指标。就我这个七零后而言,点灯用煤油的记忆有,耕地用牛拉犁的记忆有。村里什么时候通电,家里什么时候装电话,什么时候过上楼上楼下的生活,兴奋的心情,幸福的场景都历历在目。
其实,我们每个人都在见证着时代的发展。而柴林就是沙塄河乡农机发展的见证人。
老柴五十年代生人,七十年代初,沙塄河乡购回一批东方红链轨车,成立了农机站。那时候的乡还不叫乡,叫公社。公社下设以村为单位的生产大队,大队又分为若干小队。社员柴林有幸进了农机站,跟车给师傅打下手,干些加油加水等辅助性的工作。一天五毛钱的工资虽然不多,但拖拉机吸引力大的很,链轨车带着大铁犁耕地“突突突”一翻那么宽一溜,牛马人加一块儿累死也追不住。再看人家师傅,坐在驾驶楼子里,戴着白手套,两手把着方向盘,一脸端庄严肃。少年柴林很是羡慕很是眼馋,心想自己啥时候也能像师傅一样酷?当然,那时候还没有酷这个词,人们通常表达这个意思用一个字“牛”,两个字“牛毙”。
柴林心眼儿活,眼活,动了这个心思,打下手就格外用心格外勤快,师傅看他是个眼疾手快的好苗苗,就教他开拖拉机。应了孔圣人那句话: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柴林对拖拉机如痴如迷,加上之前跟车就已经开始偷艺,初一上车就有老司机的风范。师傅开玩笑说:这娃打我饭碗来了。师傅不怕打饭碗,师傅这是变着法儿夸他呢,那时候农机站急需更多的农机手。
后来村里也买了一台三菱车,没人会操作,大队干部开会研究决定向公社要人。那时候人的组织观念服从意识特别强,既然村里需要,那就必须回。于是,本来极有可能转正成为正式工人的柴林离开了农机站,回到了三甲村,告别了十五块钱的月工资。这一步迈出,柴林把自己一辈子交付给了土地。给村里开拖拉机一天一个工,不见现钱,秋后算账。但开着拖拉机出里往外眼界很宽,感觉很荣耀很自豪。本村的,邻村上下想搭个便车进城的,捎带东西的,对柴林说话都温声细语客客气气。年轻人柴林感觉自己就是除村干部之外的人物头儿。柴林良好的自我感觉没有往骄傲和“高眼儿”(看不起人的意思)的方向发展,他本质善良热心,能为别人行方便,他很高兴。种瓜得瓜种豆得豆,这份好人缘好名声也为他日后事业的发展奠定了良好的人脉基础。
可以这么说,耕地不用牛,柴林是沙塄河乡第一批人之一,就三甲村而言,是实实在在的第一人。
一九八四年,联产承包责任制,柴林家分了二十多亩地,家里父母老了,孩子们还小,吃饭嘴多,干活人少,柴林虽年富力强,但开了几年拖拉机,已经不屑于牛耕马拉,整天琢磨着变卖牲口整合拼凑能够买一台小四轮耕种。为此,家里老人骂他这个庄户人不踏实,不是个好受苦人。柴林不服,难道庄户人就不能使巧劲儿,难道庄户人就应该往死里受?老人不想让他打整牲口的另一个原因是养牛养驴还能下个牛犊儿驴驹儿,勤快点儿喂点草料转年就能卖钱。拖拉机喝油的铁家伙,能下个三轮两轮儿?

柴林这个人很固执,当然,能做大事情的人都固执,认准了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拖拉机买了了回来,不仅自己家春种秋收省时省力,亲朋好友,邻里乡亲都沾光,即便给不了现钱,人人心里都有一本账,家里有个大事小情,变工的,帮忙的,从来不缺人手。柴林觉得,为人处世得活套呢,人帮人没穷人,众人好才是真的好。眼见柴林把个拖拉机耍活了,农忙时耕地送粪拉田碾场,农闲时跑运输,农业副业一起上,光景过的风生水起,好多人都动了购买农机具的心。但瞻前顾后的小农意识作祟,从心动到行动还有一定的距离,他们担心的很多,技术问题,安全问题,还有维修问题,哪一个“万一”都是拦路虎。柴林鼓励他们,开车胆要大心要细,不要因为井里淹死过人就不吃水。至于维修和一般技术问题,他能拿的严严的。况且车到山前必有路,遇到啥疑难杂症再说,不看一万,还能叫万一给吓住?
有柴林仗胆,亲戚朋友的顾虑打消了,在实际使用过程中,其实并没有那么复杂那么可怕。尝到了农机省工省力的便利,户看户,村看村,三甲村乃至周边村庄农机具逐渐多了起来。小中大,三轮、四轮、拖拉机各种品牌的农机活跃在田间地头,极大地提高了农业生产效率。
站在现在的角度回头看,从农机具的出现到增多再到普及,二三十年间,我们整个朔州地区也只是量的一个积累,技术更新很慢,也可以说只是机械化的初级阶段。这个阶段,机械替代人工的只有部分环节,即耕种环节,拉运环节,碾打环节,像锄草、打药、收割、秸秆处理还得人亲自上手,尤其是秋收,虎口夺粮,早出勤晚收工加班加点连轴转,那个脱皮掉肉的劳动强度,对体验过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刻骨铭心。用庄户人的糙话说,那就是娃娃受成了大人,女人受成了男人,男人受成了野人。怎就成了野人?不刮胡子不理发,一秋下来可不就像个野人?曾经,某村一户人家种下一片麦子,长势很好,眼看丰收在望,风一阵,雨一阵,麦子归不了仓,这家男人愁啊愁,后来鬼使神差想不开上了吊。当然,或许这个人早就有了心理暗疾,但这片好麦子收不回来一定是这个悲剧的导火线。张家咀村的田姓老汉说,他的腰就坏在那年黍子大丰收,割黍子“裂”了腰,一年比一年弯得厉害疼得厉害,现在上半身和地平行。他说,自己种了一辈子地,临老还得给土地爷爷一直鞠躬“认罪”。和三甲村街上的老人们聊天,说到过去庄户地里“受”的情形,无不唏嘘感叹,说那几年受草鸡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关节变形腰腿疼,都是受下的毛病,年轻时候不显形,上点岁数就找上了门。“受”是我们这里的方言,辛苦劳作的意思。
农业机械化的高级阶段应该从本世纪初开始,国家系列惠农政策的出台,农业大发展的推动,使农机技术飞跃发展,在普及程度、科技含量上都得到了大幅提升。
柴林看到了机遇,也看出了问题,更看清了出路。
机遇就是农业发展迎来了真正的春天;问题是随着城镇化的进程,农村土地撂荒,农民老龄化,村庄空心化严重;出路在哪?如果解决了谁来种地怎样种地,农村的出路自然就有了。
2009年,那个在他心目中孕育很久的大想法落地了,成立农机合作社,组织起来抱团发展,带领乡亲们蹚出一条现代化机械种植的致富路。

万事开头难,回想起合作社起步之艰难,老柴说自己的嘴皮子都磨薄了,一套话来回说。常言道:话说三遍淡如水了。但不说行吗?不行。对政策的领悟程度、快慢,因人而异各有差别,既然想带这个头,就得有耐心,就得度化几个人一起走,才能长远。老柴没文化,但老柴有感情,有亲和力和感染力,加之对政策的理解透彻和干事创业的激情饱满,那套话不仅没有淡如水,反而越说越有味道,越说越起劲。老柴差点把胶鞋踏破,把人家门限(门槛)踢断,最终,连横合纵成功。当初入社方式很灵活,可带机入社,可合伙购机自由组合,单机核算,机工人工如何作价都说的明明白白。
迄今为止,十五年过去了,老柴这个看似简单的管理模式依然沿用,而且社员们都认可。看来有效的管理有时也无需多么复杂精细,抓关键才是有效高效管理的核心。
迄今为止,大兴农机专业合作社已经发展核心社员53名,大中型拖拉机16台,小型拖拉机12台,玉米播种机12台,玉米收割机8台,杂粮收获机2台,秸秆打捆机3台,配套机具50余台。服务范围跨越6个乡镇,30多个村庄。
农业发展的根本在于农机现代化,作为合作社带头人,柴林始终紧跟科技发展步伐,与国内大型农机具厂商保持密切联系,农闲人不闲,南上北下实地考察,引进新设备新农艺。2022年,朔城区农业农村局推广玉米膜侧种植,人们不敢尝试,柴林带头,合作社托管经营的1200亩玉米全部侧膜种植,这种种法不用抠膜放苗,省了不少人工。而且出苗率高,耐旱抗倒伏。
在农机具的更新换代上,柴林从不犹豫,仅侧膜种植一项,更换农机具就“甩”出去五十多万。两年多了,我问老柴回本了吗?老柴答非所问他很坚定地说:起码,人们再不用跪在地里扣地膜了。一个“跪”字让我有一种深深的刺痛,我们的农民直起腰来才几年啊,跪着求雨,弯腰屈背地耕作收割,“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啊。
我这个人一贯是打破砂锅问到底,掉了底还想知道砂锅能装几升米,所以一直死盯着那五十万的投入不放,老柴说:侧膜种植玉米亩产增加200斤,你算算,十亩,一百亩、一千亩……
我数学不好,但我听出来了,只要农户受益,在老柴看来就值得。
做大事的人,从来算的是大账,看的是长远。
共产党员、市区两级人大代表,三甲村农机人柴林就是这样一个人。
侧膜种植的成功经验让老柴的信心更加坚定,去年他上马了无人机,他说这是从地面发展到了天上,开始向智能化迈进了。
我们在他组建的大兴农机合作社办公室参观,最醒目的便是荣誉墙,以时间为序,梳理着他的奋进路,感觉奖牌上每一个烫金大字都闪烁着汗水和心血的光芒。
老柴说:我虽然党龄不长,但对党的忠诚不折不扣。
老柴说:我的心坏了(放了四个支架),眼看就受不动了,希望更多的年轻人回乡发展。
从柴林的农机合作社出来,再次看到路口那个立着的轮胎,此时,它已经不是一个单纯的地标了,外径、内径,大圆,小圆,这分明就是乡村振兴共同富裕的同心圆。
椒痴张建国
张建国是上沙塄河村人,在村里种地,种辣椒,种玉米、高粱。
更重要的是,他常年坚持辣椒新品种的研发,有好几个品种获得了国家专利。
他还种试验田,因为用心、可靠,城区农委引进什么作物新品种,首先考虑让他来种。这个种,可不是一般的种,种下去的前中后期的观测结果都是要拿数据说话的。
一说到数据,一说到观测呀、记录呀、比对呀,这种种法就上升到了一个科研的高度,张建国也就上升到了一个农技人员甚至农业科学家的高度。在我有限的见识里,大的农业科学家是袁隆平,张建国是我身边的农业科学家。
这只是我内心的一个定位,我没说出口,对于他那样一个朴实的人,对于我这样一个和他一样朴实的人,我生怕这个称谓一旦说出来就有了虚假和奉承的嫌疑。
从年龄从交往上来讲我应该称他老张,但我一直从我对他的敬畏和尊重上称呼他“张总”。尽管他还不太适应这个称呼,总觉得自己只是个能折腾的庄户人。我说“总”有很多种样貌,你算一种。
说实话,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联系过张总了,最近的一次见面是2021年的初冬。我们做退伍军人培训,三十个人的培训班还差那么几个人,我搜尽枯肠寻思从哪抓挖这几个人尽快开班呢?
我盘点着自己的朋友圈,希望能整合出一些与退伍军人相关的资源。我滑动着手机屏,张建国张总让我眼前一亮豁然开朗。当我拨通他电话的时候,听到他电话铃声那嘹亮的部队起床号时,感觉这件事有着落了。
果不其然,张总从他五百多退伍军人的大群里轻而易举地就给我拎出来几个符合条件的学员。某种程度上说,热心而又颇有号召力的张总是给我解了燃眉之急,因为没有那几个人,开不成班,之前所招的那二十几个人等于零。
我和我们领导数说张总之种种,在我的撺掇之下,领导驾车载着我去了一趟张总的合作社。深冬时节,一般农民都农具入库,柴草打垛,或热炕上打麻将,或日阳弯弯晒暖暖谝西游了。但张总还忙着,他坐在一堆玉米棒子高粱穗子中间,亲手一穗一穗地剥着,旁边还放着一排排瓶子,瓶子上有文字数字符号,显然是编了号的。
那次我带领导参观了张总的辣椒实验室,还卷包了干辣椒和鲜菊花。
临走,张总向我打听我们乡当时推广的生物质炉的事情,他想给他老妈闹一台。
张总可真是个细心的孝子,冲他这份孝心,我脑子也没过,满口应承。
大雪之后,数九之前,炉子的事情落实了,张总去我们家拉炉子拉燃料,忙忙慌慌,拉下两袋燃料。
他忙,事情多,丢两袋燃料不奇怪。
在我看来,张建国不是个一般的忙人,他忙的很出彩。听他讲故事,能听出滚烫和炽热。
我总是和很多人讲他的故事,我讲一次沸腾一次……
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对于一个农家子弟来讲,跳出农门应该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即便不能光宗耀祖,起码可以改写人生。
然而,有些人好像是从落生的那天起,就在土里扎下了根,不管走出多远,归来依然是农民。
八十年代初,怀揣着军人梦的张建国响应国家号召参军入伍,学过开坦克,当过二炮手,喂过猪,下过厨,不论干什么,凭着农家子弟的那份勤劳和踏实,张建国总是干得很出色,多次受到领导的赏识和部队的嘉奖。后来部队移防内蒙古自治区丰镇县一个叫做红沙坝的地方,张建国担任连队司务长,主要负责全连120多号人的吃饭问题。红沙坝地处偏僻的山沟,部队吃菜很不方便,如果遇上特殊天气,连队蔬菜供给明显不足。张建国就开始琢磨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训练之余,他和战友们在驻地修整土地,扩大蔬菜种植面积,并向当地老百姓学习种植技术,受到了战友们的一致好评。红沙坝种菜的小成就激发了张建国对蔬菜种植的极大兴趣,看着菜苗一天一个样茁壮地成长,张建国的内心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1987年,张建国移防回到了老家北旺庄部队农场。当时,部队的一百多亩地没人承包,眼看就要撂荒。领导急的满嘴燎泡,找到张建国说:建国,你是农民出身,对本地气候也熟悉,不如你把这一百亩地包下吧。2万块钱承包费咱秋后算账。
望着领导殷切的眼神,张建国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为了不辜负领导的厚望,那一年春节期间,张建国就开始筹划如何种好这一百亩地了。他冒着严寒,骑着个烂摩托到朔城区城郊、十里铺、二十里铺的菜农那里请教细菜种植技术以及当地育秧栽秧的农时、适合的品种。为了错峰种植,张建国打算种一部分小麦。历来朔城区小麦种植面积微乎其微,只有烟场村、烟墩村少量种植。为了保险起见,他专程到烟墩村的小麦种植户家里了解情况,通过和农户的交流,张建国觉得,不是朔城区不适合种植小麦,而是小麦生长对水肥的要求高,成本也相对高,久而久之,越是不种越是没人尝试了。北旺庄农场是水地,小麦收割后还可以种一茬秋储大白菜,何不试着种一茬小麦呢?
那一年,张建国种了三十五亩“新春耐”小麦,喜获丰收,平均亩产800多斤,等于是放了一个小小的卫星。要知道,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末,老百姓餐桌上的白面还不甚宽余,有工作单位的人叫硬供户,粮本上明确每月可购白面几斤。
张建国在北旺庄农场种地种得风生水起,把个农场搞得红红火火。退伍前夕,张建国琢磨离开部队自己该做些什么呢?当兵十几年,数算下来,自己其实一直没有脱离开种地,尤其是北旺庄农场这六七年,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锻造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把式了。
退伍后,张建国包过工,做过买卖,可人太实在,太“拉忽”(豪爽),算不来细账,折腾下来闹好了仨瓜俩枣,闹不好还得赔钱,盘算来盘算去,还是种地合适。张建国先后在贺家河、红旗牧场三分场租地建大棚,种蔬菜,因为都是口头协议,一旦到了见利的时候,地主儿就有想法了,这个时候,张建国不争不吵,说放弃就放弃了。张建国这个人就是这样,自己吃了亏心里反倒踏实了。
老吃亏也不是个事情,根本扛不住。张建国琢磨,已然就是个种地的才地,咋也得踅摸块自己的地,才能稳稳地干下去。
几番周折,张建国在老家上沙楞河村流转下一部分地,开始了自己的职业农民生涯。
起初,他的妻子怨怪说:张建国,你转一圈又回村了,你可真出息痛了。
老妈也为张建国种地的事熬煎的厉害:好我的儿啊,你愣的咋呀?好不容易熬脱这农业社了,咋还给折返回来种地了?
张建国姐弟三个,上边两个姐姐,自己是独子,用朔县话说既是缺货货,又是垫窝窝(最后生的那个孩子),自然是父母的心头肉,加上孝顺,仁义,学习又好,父母对他寄予着厚望,对他“回村种地”的选择很不理解。当时,他们不敢相信,在这片贫瘠到收割时节黍子地里过个黄鼠还露脊梁的土地上,自己的日能儿子真给种出些名堂。
张建国就是这样一个人,说了算,定了干,平田整地,打机井,建大棚,能自己干的自己干,实在干不过来就雇人,好在本乡本土,不是沾亲就是带故,找些个帮忙人还不是问题,况且自己本来就是个好受苦人。就这样,张建国甩开膀子大干了起来。就在盖大棚框架的时候,劳累过度的张建国一不留神,被电锯锯伤了手,左手四根手指自关节以上齐刷刷被切掉了,由于处理不及时,留下了永远的残疾。
住院治疗期间,战友们来看他,劝他及时刹车吧。张建国却铁了心,虽然失去了四个手指,但自己的决心和意志不能动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再说了,那四个手指头不能白掉,何况自己还有一只好手。后来的事情证明,张建国干农业,特别是辣椒种植和籽种研发这一块,那绝对是“一把好手”。
稍稍好点儿,张建国又回到了园区。
自从和农业打了交道,张建国随时关注着一切与农事相关的信息。经过几年的摸索,张建国对青椒、尖椒的种植情有独钟,他每年在不同的地块试种不同品种的青、尖椒,并观察它们的长势和果形,每个品种选择高中低三等苗子,对他们的产量进行统计和比较。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好的品种的产值远远大于一般品种。农业生产的核心是籽种,张建国下定决心要杂交优选出几个更适合当地种植的青椒、尖椒,让老乡们增收致富。
为了让辣椒品种有进一步的提升,张建国先后投资50万元,购回辣椒亲本200多个,进行杂交试种。几年来,张建国吃住在园区,全身心地投入到了辣椒的选育上,忙起来,吃饭睡觉都可以糊弄,干捣方便面是常事,一天睡四五个小时是常态,对自己,一切从简,对辣椒那是百分百的特殊优待。数九寒天,热炕永远是辣椒苗的天下。老话说:傻小子睡凉炕全凭火力壮。张建国对自己的事业一腔子热火,睡凉炕又算得了什么?
天道酬勤,2014年,张建国选育的青椒“雁丰8号”、“雁丰9号”经山西省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认定通过。之后,张建国便开始向农户推广种植,他迫切地想让父老乡亲们率先享有他的专利成果。
种子这种东西和其他商品不一样,好不好,看收成才好下结论。一开始,人们不敢种,张建国就耐心地动员。有些人迟疑不决,有些人是越叫越远,好像你在图他点啥似的。张建国理解,庄户人嘛,一年一收,家里吃喝拉撒,娃们念书娶媳妇儿全指望这点地上的产出,慎重一点没啥错。
张建国找到同村的王海兵,他希望王海兵能带个头。王海兵知道,张建国这个人办事靠谱,满口应承了下来。张建国相信,只要有一家开了头,大家看到了效益,以后就不愁推广不开。眼看到了育秧的节令了,王海兵却不来拿籽种。张建国明白,其中必定有缘故。张建国给王海兵打电话,王海兵说:“哥啊,我家里的不同意……你看这事闹得……女人们,麻里倒烦的……我也不想和她列闹(唱反调)……”为了做通王海兵媳妇儿的工作,张建国答应从籽种、地膜、水肥全程全部免费,挣了是王海宾的,赔了,最少给个玉米价。这样一来,真是应了老朔县那句本土歇后语“大岱堡的莜面茭子——净便宜”,傻子才不干呢?结果是,那一年王海兵家的青椒大丰收,秋后一算账,乐得嘴都歪了——亩产比种普通品种增收1000多元。王海兵也仗义,和张建国报完喜,说:哥,你给兄弟仗了胆,兜了底,兄弟挣了,那籽种、水肥钱得给你哩,咱弟兄们啥是个啥,今后,你让种啥我种啥,种辣椒的事情你说了算。这弟兄两个有情有义,一个是籽种钱说啥也不要,一个是水肥钱说啥也要给,各退一步,折中解决了。
第二年,不用说,邻村上下,都种张建国的品种。这下,张建国更忙了,田间地头,树荫下,随时随地开讲。谁家辣椒长得咋样,缺了什么肥料,他都要亲自看一看,也是奇了怪了,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张建国这儿,那就是一把抓。他不仅是个辣椒专家,还是个远近闻名的辣椒医生。
在栽种辣椒,选育辣椒的过程中,张建国的感触和见解很多,在这一点上,他不保守,他希望和更多的人一起研究辣椒,分享成果。2015年,他撰写的论文《辣椒制种技术研究》登上《中国农业信息》的版面,这可是中国最权威的农业方面的杂志之一,其分量不言而喻。论文一经发表,得到了中国农科院和省农科院专家的高度评价。之后,张建国带领父老乡亲们干的更有劲儿了,农户们种辣椒种出了甜头,没几年功夫,大都在城里买下了楼房,开上了小车。雁丰合作社及张建国本人先后被授予“全国农民专业合作社示范社”、“朔州市十佳农业科技示范户”等荣誉称号。
这几年,张建国为了研发籽种真是下了大力气,在农业生产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他深知,种子之于农业,就好比芯片之于手机、电脑,是卡脖子的事情。只有不断提升籽种品质,产量和品质才能提升。辣椒品种每种一年都会发生变异,要想保证产量和品质,必须杂交,一个新品种的诞生至少需要三年。这三年里,观察、记录、比对,对于张建国来说,其中的劳动量和甘苦外人是很难体会的。与椒农们丰收的喜悦,生活品质的提升,以及实实在在的幸福感相比,张建国说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张建国与辣椒打交道年长了,对辣椒的感情那不是一般的深。这几年,张建国由着迷到着魔,可谓是步步升级。只要发现一个品种,不论费多大劲儿,曲里拐弯,总要淘到手。这些亲本苗在张建国这里也是备受优待,为了不委屈自己这些个“孩子”,他自出心裁,从一个从事地板砖销售的朋友那里淘来过时的、卖剩下的颜色不一的、无法配套销售的以及一些有瑕疵的残次砖,立起来,做成栽植槽子既保暖又节水节肥还节约空间。研究资金困难,他以商品椒反哺籽种研发,一年到头,在辣椒这一块,几乎是脚板划拳——来五去五。好在园区其他作物收成不错,整体经营下来还是比较可观的。
走进他的亲本大棚,他如数家珍,哪个是自繁品种,哪个是外繁品种,一株有一株的来历,一株有一株的典故。这些亲本在张建国的心里就是自己的孩子,他倾注了太多的心血。一株株的亲本苗就是一个个小小的基因库,杂交以后,会有无限可能。经过张建国撮合联姻而“生”出来辣椒新品,除了优质、高产的,还有各种颜色和造型的观赏椒,什么风铃椒、灯泡椒、五彩缤纷椒,真是令人赏心悦目,这些小巧玲珑的辣椒是张建国的宠物椒,偶有余暇,他端详着这些辣椒,内心很踏实。
张建国十六七年来“专宠”辣椒,眼睛“毒”的很,“看椒识人”的故事广为流传。那年,他和市农委的领导到山阴陆庄村调研,在一户人家的地畔,他仔细打量着地里的辣椒苗子,咋看也是自己的“雁丰8号”,他问支书说这是不是你们村喜全子的地。支书反问:“张老师你咋知道是喜全的地?”张建国说,喜全是这个村唯一一户种这个品种的辣椒的。
这几年,张建国的辣椒品种在山西各地,特别是朔城区一带,开枝散叶,种植面积越来越大,忻州市忻府区高城乡高城村的剁椒厂看好张建国的辣椒,负责收辣椒的李义山专程拜访张建国。李义山说:“张总,你有多少我收多少,要是能在一个地方发展到2000亩以上的种植面积,厂家的机器直接就过来现场加工。”
现在,张建国的目标就是做好进一步的推广,实现那个机器直接进驻,由卖鲜椒到初加工的跨越。这样一来,辣椒本身收益增加,还可以带动就业。这样辣椒的产业链条就延伸了一步,对农户增收致富奔小康无疑是一个有效的驱动。
张建国因辣椒结缘,他的“椒友圈”正在不断扩大,张建国也是个热心人,属于那种别人问路,他不仅要教给人家怎么走,还要陪着走一程的那种。即便是不种他的籽种,关于辣椒的事情,他还是要一管到底。2019年,朔城区计庄村王芝的线椒滞销,眼看放不住了,急的火烧房一样。有人建议他找找张建国,说张建国和收辣椒的人有交道。王芝来到张建国的园区,说明来意,张建国看了看王芝的样品椒,放下手头的事,赶紧就打电话联系买家,终于替王芝卖掉了差点砸到手里的线椒。2020年,王芝种上了张建国的线椒品种,一亩纯收入6000多元,14亩差不多收了9万元。

阳历年底,王芝儿子结婚,邀请张建国吃喜糕。王芝说,张老弟,你把哥引上了致富路,借儿子的喜酒,哥得美美地敬你一杯。
张建国喝过好酒,什么茅台、五粮液、老白汾都不及王芝那一杯酒香美,他一口干了,他觉得自己这几年值了。王芝搂着张建国的肩膀,那一番掏心窝子的话,把张建国的眼窝子说的一阵儿比一阵儿热,酸甜苦辣一齐涌了上来……
关于荣誉,就不一一细数了,在实干家张建国眼里,过去的不过是神马浮云。未来的路还很长,一个人走太孤单,虽然走得快,但走不远,大家一起走才能行稳致远。在种辣椒的路上,张建国希望结伴同行,他不怕同行取利,但愿大家都能因椒致富。
有一年,我写了一篇关于他的文章,发去让他审核,两天没有回音。我心说,这个张总啥也不当个事。两天后他打电话向我致歉,说手机冻死了,人冻坏了累倒了睡了两天……
那一年的那几天时令即将进入三九,朔州气温创下入冬以来的新低,零下二十四五度,五六级的大风,大棚的棉帘子被风掀了,为了抢救棚里的亲本苗,张建国连夜人工苫盖,亲本苗无一受损。
他说,杨老师你把我夸痛了,我就是个种辣椒的庄户人。
今年,张建国负责给城区农委种了十多个品种的试验田,5月13号露地辣椒苗移栽,有线椒、油椒等十来个品种,共计1200亩,我在地头碰到张建国,灰头土脸,人更瘦了。
他搓着手说:庄户地就这灰营生……
放眼一望,辣椒地平整开阔,一行一行地膜覆着的垄子像银色的飘带,在阳光微风下水波一样荡漾。虽然辣椒秧才栽下,可我的眼前分明是辣椒丰收的景象,绿椒垂垂累累滴里嘟噜,红椒似火燃烧一望无际。
村官乔慧
乔慧老家是朔城区上泉观,十来岁时候,父母进城做买卖,乔慧便进了城。
2022年,乔慧回村了,不是回上泉观老家,而是回了与他老家大对角的村子——一半村。
这一切,起源于他人生的一个重要转折——他考上了沙塄河乡的村官,被分配到了一半村。
这一年,是乔慧这辈子最难忘的一年,大喜大悲,过山车一样让这个本就早熟的后生经历了从未有过的人生跌宕。
考上村官之前,乔慧自主创业,养了一群羊,大大小小四百来只,考上村官后,乔慧顾不得羊了,父亲自告奋勇给儿子看管羊场,并择机转手或出售。然而,一个意外,把老汉带去另一个世界。乔慧被这突然的变故打懵了,心痛、自责、愧疚纠结缠绕,让他痛不欲生。但人死不能复生,作为长子,他不能倒下,年迈的母亲需要他支撑;作为到村工作的大学生,千头万绪的工作需要他尽快上手。乔慧把丧父的悲痛埋在心底,忍痛割爱,给钱就卖,在四天内将一群羊全部卖掉,离开了那个让他痛彻心扉的羊场。
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只有工作能让他忘记内心的疼痛,他最终在忘我的工作中走出了让人窒息的疼痛。
乔慧很感激乡里的领导和同事,在人生的至暗时刻,他们的关怀就是阳光,给了他温暖和力量。
乔慧很感激一半村的父老乡亲,留守村庄的老人,那么慈祥那么淳朴,就像自己的父亲母亲。
到沙塄河乡报道的第一天,乔慧看到办公室墙上有这么几句话:热爱基层,扎根基层,增长见识,增长才干。他反复默念着,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说的干事创业的激情。徐维东书记说:要想当好村官,首先要爱上农村,爱上这片土地,要弯得下腰,吃得了苦。
为了让他们这批村官脚粘泥,2023年开春,乡政府把办公房背后的一片地辟出一部分,每人二分,分给村官自主经营。分了自留地的村官挺兴奋,毕竟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来自城市,他们本人乃至家庭都不曾拥有过土地,现在,一下子拥有了二分地,怎能不兴奋?他们在心里换算着,这二分地到底有多大,换算的结果是一百三十多个平米呢。
随着节令的推移,村里春种春播已经如火如荼地展开了。大学生村官们不违农时,马上行动起来,在乡亲们的指导下,栽种了各种蔬菜,还种了西瓜、糯玉米。菜苗的长势时时牵挂着他们的心,也在暗暗叫着劲,生怕种不好落了后。他们精心侍弄着这一百三十多平米,希望能够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他们向老农民虚心求教,浇水,施肥,锄草,整枝打岔一步不敢马虎,比写毕业论文都认真。工作之余,他们到自留地里转转,看看,体会着农事的乐趣,也体会着农民辛苦和不易。
乔慧说,这一年,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他跟随着季节的节拍,第一次深入地触摸到了乡村的机理,驱车走在那条林荫道上,从种到收,从青到黄,一幕幕的场景是那么亲切,那么真实。勤劳的庄户人在这片土地上劳作,繁衍生息,个体的欢乐忧伤,一家一户的困难,整个村子面临的问题,大家的生活愿景时不时地就会浮上心头……田间地头,村街上,小卖部,他常常驻足倾听,他要求自己不仅走近这些人,更要走进他们的心。同样,乡亲们也把他当作了村里的一员,而不是乡里派来的干部,说来就来,例行公事之后说走就走。
这一年,他的收获很多,感慨也很多,城乡的差别不仅体现在经济、人居环境上,在深层的意识形态领域,乡村淳朴却不简单,他一面努力想要给乡村带来一些些什么,一面主动地入乡随俗融入乡村。
曾经的一半村,因为出产的香瓜品质好香甜脆而出名,每年香瓜开园,一半村那条贯通城区和忻州的大路上摆满了香瓜,路过的人,闻香下车购买。朔城区乃至周边平鲁、山阴、宁武、神池县份的人都慕名而来,除了自己尝鲜以外,还把包装后的香瓜作为礼品馈赠亲朋。有那么几年,城里的小贩租了毛驴车,拉了别处的香瓜冒充一半村香瓜,城里人嘴刁,吃完觉得完全不是一半村香瓜的水准,才知道吃的是冒牌货。原来一半村香瓜做的是地头买卖,根本不出村。
近几年,一半村的香瓜好像没有那二年火了,虽然还是做着地头买卖,但效益大不如从前,一来,市场上香瓜的品种不断推陈出新,不论是上市时间还是口感都比本地香瓜更有优势。
这一点,吃瓜的人心知肚明,种瓜的人焉能不知?
去年张振海书记来村调研,特别强调,要继续发力,把香瓜产业做大做强。
村民们、瓜农们牢记张振海书记的话,时不时就琢磨这个事情。琢磨的结果是要想占领市场卖出好价钱,品质才是硬道理。如果不深入研究,寻找出路,不仅保不住这个好名声,没准儿还会砸了一半村香瓜的品牌。现代农业科技含量必须跟上去,就这几年香瓜产业滑坡的现状,他们做了种种假想,是土质发生了变化?是气候的原因?还是品种的适应性发生了变化?乔慧和村委班子成员多次探讨过这个问题。
探讨无果,乔慧说,纸上谈兵不行,我给带头试种吧。当他把这个想法说出来的时候,村委一般人都怔住了。支书反问乔慧:你当真要种?
乔慧坚定地说:种。咱换种法,换品种,一定得把咱一半村香瓜的这块金字招牌擦亮。
说干就干,乔慧租了一块地,自筹6万元钱,在村民的帮助下建起了3个钢结构大棚。
三月初,朔州乍暖还寒,乔慧到巴盟、怀仁实地考察,请教农技人员,综合分析,确定种植三个品种,一个星甜60,一个香瑞靓甜,一个芝麻蜜。随后,以一株一元五角钱的价格定下了20000万株种苗。
村官乔慧的五一劳动节没有旅行出游,没有花前月下,没有休闲聚会,他调动家人一起栽香瓜。一半村的乡亲们也纷纷前来帮忙,他们知道,乔慧这是在给他们蹚路子。
五月初期,朔州的气候不稳定,隔三差五就来一场七八级的大风,还伴随着寒潮降温。好在新建的大棚争气,并没出什么问题。昼夜温差大,白天须撩起篷布放风,晚上要放下篷布防冻,乔慧像侍弄小孩一样侍弄着这些远道而来的瓜苗。一半村的人热心,都在默默地支持着乔慧,操心着这三个瓜棚。一天晚上加完班,乔慧到瓜棚放篷布,却发现三个大棚的篷布全部放了下来,连小门都栓得严丝合缝。
从建大棚,到栽种,有多少人多少次帮助过他,乔慧没有具体统计。一半村父老乡亲的这份无私的支持,这份深情厚谊,乔慧记在了心里。
我去一半村的那天,香瓜开始掐尖,掐尖是为了更好地坐瓜。掐尖的是乔慧的大姐。
乔大姐一边掐尖,一边拔着垄沟的小草,她把拔下来的草和掐下来的芽尖放到一个塑料袋子里,她说,不收集起来怕感染病毒影响瓜苗的生长。
掐尖看起来似乎很简单,但乔大姐掐的很慎重。
上午十点多,卷帘半启,瓜棚里仍然很闷热。我想帮忙掐尖,但我不敢下手,如果因为我的手法掐坏了,一株苗一块五,预计成品挂瓜三个,一个一斤左右,一斤十块钱,这个损失太大。
在攀谈中得知,乔大姐的婆家就在一半村,当初自己也是奔着这个香瓜村的富裕来的,后来进城做买卖,今年让乔慧给拽回来了。
弟弟的事业是一半村的事业,她必须支持。
乔大姐胖胖的,她蹲着干活很困难,汗水把衣服都打湿了。我说,你今年一定能减肥。
她笑了,她说:减肥也是收成的一部分。
顺便打个广告,乔慧的香瓜预计六月中旬上市,重申一下,他的香瓜品种有香瑞盛甜,星甜60,还有芝麻蜜。
沙塄河乡一圈走下来,我最大的感受是农业机械化,解放了农民,解放了牛马驴骡。犁耧耙耱锄头杈杷联枷碌碡都成了老物件放进了展馆陈列室,农业生产方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发生着改变。我们可以不认识曾经的农具,也不必重温曾经的刀耕火种,但我们必须记住过去,并告诉我们的后人,一粥一饭哪里来,农业经历了怎样一个漫长的发展过程,我们的饭碗才牢牢地端在了自己手中。
带领社员和乡亲富起来,让农业生产的劳动强度降下来,让农民的幸福感提起来,让沉寂的乡村红火热闹起来,是柴林、张建国、乔慧这些守土卫士的心声,还需要原乡人的毅然回归,新乡人的倾情加盟。
乡村振兴,振兴乡村,农业、农村、农民将迎来怎样的未来,值得期待。
让我们一起拭目以待。
杨晓兰,女,山西省朔州市朔城区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从事中学语文教学、报社采编、地方志编写、企业文秘等工作。在《农民日报》《山西日报》《原野》《都市》《知音》《北岳》《朔风》等报刊发表散文、小说多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