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放战争时期,在人民军队的几大野战军中,华野情况是最复杂的,其拥有多个“山头”,内部矛盾频繁出现。
尤其是初期的磨合阶段,冲突直接摆在了明面上,少部分人存在着“本位主义”,导致苏中、山东两部很长一段时间未能同心迎敌。从叶飞纵队的遭遇,就能看出当初的艰难。
叶飞是军中出了名的顾全大局,1936年差点被闽浙临时省委书记刘英杀掉,事后他完全有实力报复,都选择了忍气吞声,可见他的胸怀。
然而在山东经历的一切,叶飞实在感觉难以承受,气得直接向陈毅报告,要率部返回苏中。那,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让叶飞如此愤怒呢?
这一切,还要从叶飞纵队进入山东的前后说起。
1945年日本投降后,中央为抢占东北,从各个根据地抽调精兵强将出关,新四军这边除了黄克诚第三师外,苏中军区、苏浙军区、浙东军区也被要求出兵。
于是,这三个军区各自抽了一个旅组成远征军,由叶飞担任司令员,赖传珠担任政委,谭启龙担任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贺敏学担任参谋长。
远征军编成后立即北上,预定路线是先到达山东滨海地区,从胶东渡过渤海,到东北营口登陆后与大部队会合。
可还没等他们渡海,国民党就已经在美国军舰的帮助下,占领了营口、葫芦岛,海路被切断;同时国军攻下山海关、锦州,陆路也被切断。
这一变故,使得叶飞部无法再到达东北,中央军委随即命其留在山东,成为山东野战军第一纵队。
从成分来讲,叶飞部是新四军,而山东的多为八路军,双方的指挥风格有很大的差异。且叶飞纵队初来乍到时,跟当地百姓都有很大隔阂。
叶飞在回忆录中记述,山东的老乡和干部用“三奇”来形容一纵:
一奇说话像鸟叫,叽叽喳喳听不懂,这是南北差异;二奇个个留头发,像土匪和学生兵,这是习惯差异;
三奇不少人盖着五颜六色的绸面棉被,还有人穿着丝绸衬衣,像少爷兵,这是经济差异。
一纵对于这些看法也非常委屈,大家生活的区域不同,自然会在很多直观的方面呈现出不同。因此而遭到议论,他们很想不通。
并且远离故土,一纵指战员思乡的情绪很重,尤其是吃不惯当地的饮食,对江南的怀念更甚。当时因为“吃”,还闹出过很大的军民矛盾。
山东百姓爱吃小米,可平日里都舍不得吃,就以煎饼为主粮。一纵到来后,群众把珍藏的小米送到军营以示欢迎。
但一纵的炊事员们不会淘小米,也不会煮小米饭,做出来的成品掺有很多沙子,咬一口都硌牙。有战士抱怨:肚子吃得跟沙包一样,打起仗来工事都不用做了。
有个班长以为是当地人给“下马威”,气得直接把小米饭倒了。群众看到自己如此重视的食物被浪费,心里也产生火气,还是野战军司令部下人来调节,才把双方的关系搞融洽。
食物的事属于一个缩影,一纵初期在各方面都很艰难。虽然他们是山东军区最强大的一支部队,但军中一些同志将他们当成了外人,物资补给都不愿意拨付。
1946年6月首次解放兖州、泰安,一纵由于各种原因(包括复员)减员3500人,但基本没得到补充,麾下的9个团缩编到了7个团。这个结果跟山东一些人的“本位主义”思想有关。
上述这些只是让叶飞不快,而指挥方面的不适应,就让他生出要返回苏中的心思了。
1946年10月,中央传来命令,山东部队南下,到鲁苏两省交界处支援苏中粟裕。
一纵刚出发没多久,山东这边也爆发了激烈的战事,军区就决定部队先停止前进,揍完本地的国军再继续南下。
叶飞紧急刹车,跟山东兄弟部队合力打了两次围城打援的仗,可惜都没成功。
山东这边吃不掉,苏中那边首府两淮都快被拿下了,陈毅只好做紧急抉择——原定南下的部队赶紧去支援。
一纵就继续南下,可还没走多久,山东军区再度来电,说国军已向山东首府临沂进攻,各部立即回来,否则山东局势就崩了。于是叶飞折返保卫临沂。
最初军区传来的情报是,敌军只来了一个整编26师两万多人。叶飞根据此情报做出部署,决心打一个漂亮仗振奋军心。
然而战端一开才发现,国民党来的是整26师、整51师、33军外加一个以坦克、榴弹炮和装甲车为主体的快速纵队,上来就把一纵打懵了。
叶飞虽然对情报失误有些不满,但还是尽心尽力阻击敌军,他这个纵队不愧为主力,以少敌寡毫不落下风,还成功围住一个团,将其上校团长击毙。
若非兵力不足、被敌坦克部队突破,那个团都要被全歼。叶飞已是将部队的机动性发挥到极致了,奈何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这边感到吃力之时,山野司令部也很着急,陈毅在调兵遣将打反击。鲁南八师在大运河边围住了国军两个团,可八师自身只有三个团,没办法吃掉敌人,遂向陈毅求援。
命令传到叶飞这里后,他很配合地表示可以抽几个团过去,但八师随后点名要一纵最强的一旅过去,这就让叶飞内心不快了。
一纵在这边抵抗得也很艰难,自己已经愿意抽兵力过去了,但八师却以命令的口吻,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凭什么?一旅调过去,临沂防线崩溃谁负责?
最终,陈毅也没下命令让一旅支援,被围在大运河边的国军两个团趁机突了出去。
到宿北战役,叶飞终于又重新在粟裕的指挥之下,这一仗打得非常主动,取得了很大的战果,但期间叶飞跟山野司令部又闹过一次矛盾。
当时一纵夹在敌整11师和整69师之间,叶飞拼了老命,率部不让敌军会合,部队伤亡很大。
本来八师距离一纵不远(山野前方指挥所就设在八师),可国军从徐州调动援兵后,八师就撤了,指挥所还给一纵下达撤退命令。
叶飞特别惊讶,大白天当着敌人面撤退,不是敌人尾随的机会么?而且部队撤了,敌人两个整编师就能会合,前面的血都白流了。
所以叶飞坚持不撤,还反过来将负责人一军:前方最重要,若我撤了,不仅我纵将遭到毁灭性打击,整个战役的意图都将会落空。建议您亲自带队来一纵加强指挥。
负责人却在电话里回复:敌人火力封锁严密,我一个警卫班都带不过去。
叶飞也是生气了,直接怼道:你一个班都过不来,我一个纵队怎么过去?
对方直说一句“那我不管了”,随即挂断电话。叶飞喂喂几声,气得直接把电话机摔在地上。脾气发完后,他决定独自坚守,即便一纵整连整连地失去战斗力也没想过后退。
他们的付出是值得的,完全不要命的打法让胡琏整11师心生畏惧,最终敌两部的距离定格在了两公里,整69师被全歼。
只是,这一战让叶飞,乃至整个一纵的情绪都爆发了。叶飞和政委赖传珠随即联名向陈毅打申请,希望回苏中或者去东北,总之就是不想在山东了。
如果只是司令员有意见还比较好做工作,可连政工干部都产生想法了,那事情就麻烦了。
好在陈老总在军队里很有威望,早在新四军时期就是叶飞的上级,他耐心地居中调和,经常找叶、赖谈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劝他们留了下来。
后又多次在山东野战军内部抓思想,消灭“本位主义”,各部相处就融洽许多了。
1纵在接下来的征程中,参加过了莱芜、孟良崮、豫东、济南、淮海等重要战事,以优秀的战绩成为华野头等主力。叶飞也因为突出的表现,在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