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老鱼 讲述:老于

我是含泪写下这篇文章的，母亲生病3年，我照顾了3年，到现在身边所有人仍都在夸我，是个难得孝顺的好女儿，对母亲不离不弃，一天24小时细心照顾。

可是，只有我自己心里清楚，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盼着母亲快点走吧，不是我不孝，无情无义，是再这样下去，母亲不走，我得先走了。

我今年58岁，活了大半辈子，连个蚂蚁都不忍心踩死，自认为是个仁义孝顺的人。

平时最看不惯的就是对父母不好，呼来喝去的人。

更对“久病床前无孝子”这句话嗤之以鼻，我觉得那都是不孝顺的人给自己找的借口，我是绝对不会成为这样的人，做出这样的事。

然而，就像老话说的，事不能做的太绝，话不能说的太满，想不到有一天事情会真的发生在我身上。

我父母都是农民，生了我和弟弟两个，父亲15年前在地里劳作的时候突发脑梗走了，当时父亲还不到70岁，乡亲们都替他惋惜难过，不过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父亲没有遭什么罪，走的很痛快。

我弟弟比我小7岁，从小被重男轻女的母亲宠坏了，40多岁，都有家的人了还不担事，什么事都依赖母亲和我。

而母亲依赖的是父亲，父亲的突然离开，母亲难过的好长时间接受不了，常常一个人拿着父亲的衣物落泪。

我心疼母亲，就经常回老家陪她，并劝母亲跟我到城里，和我一起生活。

但是母亲不放心在老家的弟弟一家子，怕她走了弟弟支撑不起门庭来，再加上弟妹又要生二胎，需要她帮着带，母亲拒绝了我的好意。

小侄子的到来，占据了母亲的身心，慢慢的从父亲去世的悲伤中走了出来。

而我，因为牵挂母亲，每周至少回老家一次，买母亲喜欢吃的点心，带几个母亲喜欢吃的菜，回家帮母亲干些家务活，再陪她说说母女之间的贴心话，母女两个喜笑颜开。

时间就这样在温馨温暖的陪伴中溜走了。

2021年，我55岁那年的9月份，我刚从老家回来的第三天，弟弟忽然给我打电话，说母亲胸疼，让我回家带母亲去医院看看。

刚好有个朋友给我送了一条20斤重的野生大花鲢，我知道母亲爱吃鱼，本来也打算拿回家做给母亲吃。

于是，我当天晚上回了老家，晚上把鱼做给母亲吃，打算第二天带母亲去大医院就诊。

那天晚上的鱼，母亲吃的津津有味，直夸我做的好吃，说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

现在想来那竟是母亲吃的最后一顿感觉异常美味的饭菜了。因为她病了后，吃什么都不好吃，感觉没滋味。

第二天我带母亲去了医院检查，本来以为也就是普通的感冒咳嗽引起的，谁知竟是肺癌，还是晚期。

曾经是我和弟弟主心骨的母亲就这样倒下了，我原配老伴去世的早，现在有个搭伙过日子的，人家不可能来帮我。

儿子要上班，弟弟则是个没主意的人，知道母亲病情后，就扔给我一句话，你看着办吧，我不管。

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母亲，那时的我没有别的想法，决定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挽留母亲的生命，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的突然离去，已经让我抱憾终身。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母亲离去。于是，我开始陪着母亲在医院治疗。

在医院里过的是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日子，又赶上疫情，医院封闭式管理，就像坐牢一样，病房里全是癌症患者，我每天生活在哀嚎苦难声中，整个人的身心时时处在崩溃的边缘。

我最痛苦的是母亲的痛苦，她吃不下饭，呕吐，头发大把的掉，人迅速消瘦下去。

而且母亲的精神也很快崩溃了，时而哭闹着不治了回家，时而又求我求医生，救救她，她没活够，她还有儿子孙子需要她，离不开她。

每次看到母亲这样，我的身心都像在油锅里煎了一遍，脑袋炸裂，心痛如绞，生不如死。

我不仅要承受着精神的煎熬，身体上也是疲惫不堪。每天能睡眠3-4个小时就不错了，而且睡在租来的看护床上，腰酸背痛，直不起腰来。

我本来腰椎就不好，这会儿更严重了，只能拿止痛药先扛着。

母亲因为药物副作用，有时便秘，我就得带着手套帮她抠，拉肚子拉的裤子身上到处是，我就得帮她擦洗，每次洗刷衣物，我都要吐的把自己苦胆也呕出来似的。

而母亲的骨架子比我大，每次给她擦洗翻身，我都要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累的浑身酸软，头重脚轻。

3年来，我一个快60岁的人，伺候着83岁重病的母亲，饱受着身体与精神的无限折磨和痛苦，没有人帮我，没有人替换我。

弟弟总是以他什么都不懂，也不方便照顾母亲为由推脱，不出力也不拿钱。

我掏空了三十多万积蓄，掏空了身体，母亲也并没因此越来越好，反而被病情折磨的成了一个完全失能的人。

今年初我们从医院回来，医生说没必要再治了，回家维持着吧。

我想把母亲接到我家照顾，毕竟在城里生活方便，但母亲说什么也不肯，非得回老家，我只好陪母亲住在了老家那三间低矮的老房子里。

老家没有自来水，没有随时可用的热水，没有卫生间，给母亲换洗，很不方便。

更没有天燃气，用的是大锅灶，做点吃的也不方便，我觉得还不如在医院里，生活的不方便让我更郁闷痛苦。

回了老家，我以为弟弟能搭把手，谁知弟弟不仅不帮忙，还把小侄子塞给我，让我帮着辅导功课，接送他，做饭给他吃。

弟弟大言不惭地说，反正一个也是伺候，两个也是，一块捎带着吧。我气得浑身哆嗦，可看着母亲祈求的眼神，我又无声的泄了气。

而我的家呢，我早扔了，搭伙过日子的老伴，人家早受不了走了，儿子也因为我常年不回家，去了丈母娘那边。

而母亲也到了最遭罪痛苦的时刻，耳朵听不见，眼睛模糊，每天不断的呻吟，叫喊，东西要一点点的喂，身体也不能大力触碰。

每次母亲的痛苦呻吟声，对我就是一次次的精神凌迟，甚至是恐惧，母亲喊一声，我的心就瑟瑟发抖。

我最近已经开始整夜整夜的失眠睡不着觉，头发也是大把脱落，吃不进去东西，精神抑郁，人消瘦的也不成样子，我想，再这样下去，母亲没走我就先走了。

所以我会想，母亲与其这样痛苦的活着，不如早早的走吧，不是我不孝，也不是我冷血，有时我甚至会想，我们母女都活得如此痛苦，不如一起走了算了。

真的，家里有重病病人活着太痛苦了，我希望母亲早日解脱，我也能早日解脱，你说，我这样想错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