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父亲已基本可以自理，不用人随时陪在身边操心。入夜，我打算出去走走，看看这个城市多年未见的夜景。

出交大一附院南门，顺着雁塔西路往东几十米就是朱雀大街，拐向北不远是小寨西路。一眼望见十字东北角东方大酒店几个字，心里顿时有了份特别的感触。三十多年前，它应该是这里最宏伟的建筑以及这座古城数得上的酒店。那时候正年轻也刚涉足这个城市的我，有一次甚至带妹妹走进楼里乘坐电梯上到顶层，俯瞰这个城市的景色，然后偷笑着离开。如今再看，22层的它显然已太不起眼。

顺着小寨西路往东不远，就是著名的小寨商业圈，走在小寨十字环形的过街天桥上，建于本世纪初著名的西安国贸中心就耸立在东南角，底部外墙曲面弧形全彩屏变幻着大幅的电子广告，我忍不住停下来拍照，后来才知道它是足有1000平米的3D裸眼巨屏，难怪看起来如此震撼。

再往前，路边原来有一家小寨军区服务社的大型商场，我人生的第一双皮鞋就是哥陪我在里面购买的，如今它像是消失不见了，不过门口有警卫执勤的军事禁区还是凛然与庄严的存在。

然后就是哥的单位，以及正对面的陕西历史博物馆。那时候哥刚分到这里工作，我每次来城里，就住在旁边翠华路他单位的宿舍以及后来分配的单元房。所以我对这地方是熟悉的，但即便如此，至今我也未曾进博物馆参观过，只是在它路边广场的小池边拍过照。

记得有一张相片是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那男孩应该是奶奶带他来玩的，我正好看见觉得好玩，就随手拍了一张。他当时一只脚抬起来放在水池的边沿，右手胳膊弯抵着膝盖，手托着下巴，像是在很认真地观看池子里的水，水里或许是有鱼的，我不记得了。

池子还在，只是池沿的台子搞了绿化，外围装了电动门，晚上已不能靠近。如今的陕西历史博物馆已不是当年刚建成时那样冷清，少有人来，它已是这个城市很有代表性的景点之一，与离这里不远的大雁塔一样是外地人来西安的重要的打卡之地。

只是这个夜晚，当我重新走在这个城市的街道，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脱离它很久，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我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闯入者，对什么都感觉新奇，路遇的年轻人我不清楚是怎么突然出现的，这个城市是属于他们的了，与我像是已没什么关系。而那些残留着青春记忆的建筑与地名标志，像是和我一样还在反刍着过往的滋味与岁月流失的影子。

终究，年轻的我未能在城市里扎下根，回到了与之其实相距不远的县城，如今称之为区的地方。而城市平时来得并不多，也很少夜里停留，要不是父亲住院，我可能都没有机会欣赏它夜晚的景色。

如果说这个城市从前有我，我也是它的见证与表征，就融入在它里面，是它的一分子，曾经活跃的一个细胞，却很快就游离了出去，成为它的旁观者，并逐渐开始生疏。

时代在自然地更替，我看到街上满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他们青春靓丽，满脸的幸福与欢笑，我知道这个城市是属于他们的，并将一直属于年轻的一代。

202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