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武帝刘裕的军事能力有多变态?数百兵力将十几万大军耍得团团转

新波聊历史 2024-11-03 15:20:39
南朝的北伐(11)主笔:朱晖(闲乐生)

东晋末年,孙恩天师道起义爆发。这次起义一开始进展很顺利,很快就席卷江东,严重打击了东晋的统治基础。然而随着北府名将刘牢之、刘裕的下场,孙恩就有点招架不住了,一次次被击败逃回海岛。于是,孙恩等人在岛上精密谋划月余,终于制定了一个完美的作战计划,他决定避开北府名将刘裕,向北航行,在今杭州湾北岸的海盐进行第四次登陆作战。这里已经是吴郡的地盘,没有北府军驻扎,而吴人并不习战,孙恩自可横扫之!另外,顾名思义,海盐这地方以“海滨广斥,盐田相望”而得名(见《太平寰宇记》),它与广陵郡的盐渎(今江苏盐城市)并称天下两大盐场,不仅盐业资源丰富,而且当地有大量富庶的盐商,只要拿下这里,天师道军的补给就不成问题了!

图:浙江海盐古城

不料刘裕的情报工作做得很好,他竟能事先探知孙恩之战略规划,而率句章守军赶在天师道军到达之前抢先入驻了海盐。海盐是汉代旧县,汉末以来就经常受到海侵的困扰,海水倒灌使其一度废弃,城垣多年失修,早已坍塌殆尽。刘裕赶到后,立刻征发居民挖土夯筑,在盐碱滩上赶修了一座临时城垒。天师道军还不知刘裕来了,大大咧咧跑来攻城,城中兵力甚弱,刘裕就组织了敢死队数百人,脱去甲胄,手执短兵,一同鼓噪而出。天师道军本以为这海盐可以轻轻松松攻下,不料突然有这么一群北府兵从天而降,吓得掉头就跑,丢盔弃甲,四散而逃,刘裕追在后面,一刀斩其大帅姚盛。

孙恩感觉很郁闷,这刘裕是咋回事儿,哪哪都是他,粘上了还甩不掉啦!事已至此,他还是决定继续攻城,毕竟天师道军的兵力有十余万,而刘裕军才数百,就算加上当地民兵也不会超过两千,两军兵力相差百倍,哪里有打不赢的道理!

于是,天师道军日来攻城,刘裕屡击破之。胜利之余,刘裕也深感忧虑,我军虽连战克胜,但毕竟众寡不敌,拖久了迟早会被耗干兵力,为之奈何?

想了数日,刘裕终于想出了一招空城计。是夜,刘裕命令将战旗全部放倒,又将精锐部队埋伏起来,第二天早晨打开城门,让几个老弱残兵登上城墙扫地,一幅唾手可得的样子。天师道军将领感觉甚是疑惑,就向城头上那几个老头打听刘裕军队都到哪里去了,得到的回答是:“夜已走矣。”

天师道军将领更狐疑了,刘裕是不是在诈我们呢?万一里面有埋伏怎么办?不过他兵那么少,就算埋伏又有何惧?嗯,他一定是因为兵少难以抵挡,真的逃跑了吧!

于是,天师道军争相入城,准备大抢一把,以泄多日怨气。城中果然没有什么人,变民们狂喜,各自冲上街巷入户抢劫。乘其懈怠,刘裕下令四面鼓响,也不知多少晋军突然冒了出来,堵塞街巷,飞箭四射,天师道军被分割包围在数十个街巷里,不明真相,斗志全无,又各自为战,顿时大败。

这下子孙恩傻眼了,这刘裕不仅超勇超能打,而且狡诈异常,诡计百出,自己怎么也玩儿不过他!干脆,咱换地方吧,林子这么大,何必打一棵树的柿子,柿子这么多,难道还找不到软柿子捏?于是孙恩放弃攻打海盐,挥军继续北上,去攻打吴国内史袁山松所驻守的沪渎。

刘裕得到消息后,再次深为忧虑。沪渎垒在东晋一朝虽经两任吴国内史虞潭与袁山松修筑,坚固方面自不用担心,但袁山松此人出自陈郡袁氏,辞赋文章都是一流,还著有《后汉书》百篇,可以说是个大大的文学名士,但术业有专攻,论打仗这实在不是袁先生的长项,他如何能够抵挡得了天师道大军!

在这种情况下,东晋救火大队长刘裕只得也离开海盐,尾随追击孙恩。经过这些天的奋战,海盐县令鲍陋也与刘裕结下了深厚的战斗情谊,他感激刘裕的救助之恩,遂特地派他的儿子鲍嗣之率领吴地的军卒一千人前来助战。

鲍氏一族并不在门阀之列,应该是海盐当地因盐业生意而发财的豪族(注1),打跑天师道变民恢复当地秩序对他们很重要,所以鲍嗣之很积极,一上来就提出自己要当先锋。刘裕苦口婆心劝告:“贼兵甚精,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可在后为声势。”但鲍嗣之年轻气盛,根本不听,非要冲上去打。刘裕军的后勤都是鲍家提供的,对鲍公子的积极性也不好打压,只得勉强同意。但为策万全,刘裕还是预先做了准备,在预设战场埋伏了数十支伏兵与大量旗鼓(其实每一处不过数人),这次他要好好帮鲍公子立个大功。

次日,鲍嗣之的前锋部队很快与天师道一支万余人的部队交上了火,刘裕看准时机,几十支伏兵一齐杀出,他们四处挥舞旗帜,鸣击战鼓,天师道军见状大惊,以为四下里都有军队伏击,慌忙撤退。鲍嗣之在后杀了一阵,杀的相当痛快解气,于是命令继续跟踪追击。刘裕赶紧派人纵马追上去让他穷寇勿追,咱们这一阵已经捡了不少便宜了,见好就收吧。但鲍嗣之立功心切哪里肯听,只是狂追不止。

果然,天师道军跑了一阵,发现后面追兵的战斗力不行,挥刀弄枪像跳舞,射箭射的也不准,于是掉过头来杀了个回马枪,这一下吴兵很快就被击溃,连鲍嗣之都壮烈牺牲了。北府兵接应不及,反被溃退的吴兵给冲散了队形,损失惨重,刘裕只得且战且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少。天师道的大军步步紧逼,眼看刘裕也难逃战没的命运,危急关头,刘裕的超强心理素质又起作用了,他发现自己已退到了当初设置伏兵的地方,于是命令部众停下来,从容收集死者身上的衣甲兵器,好像仗已经打完了一般。天师道军一看又心疑不敢上前了,他们刚刚受刘裕假空城计的骗,吃了大亏,这次刘裕摆出了真空城计,他们倒不敢试乐!看到天师道军犹豫不决不敢进逼的样子,刘裕觉得自己不能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了,于是大吼一声,带着剩下的少量兵力挥军反攻。天师道军一看刘裕这么点兵也敢冲上来,且气色更猛,肯定有诈,快,撤!

刘裕假装追了一小段,然后停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哎呀太险了,这次差点就玩完儿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足够的兵力继续尾随追击天师道军了,还是回海盐收集打散的残兵,好好休整一下吧。

此战,刘裕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完美展现了其灵活多变的指挥作风。虽然由于猪队友拖后腿,刘裕遭遇了一次战败,但这也是他最后一次战败。通过这次失败,刘裕认识到了猪队友的可怕之处,从此他拒绝牵扯到任何猪队友,哪怕是刘牢之都不行!

两个月后,隆安五年五月,天师道军贡陷沪渎,杀吴国内史袁山松,晋军阵亡四千人。接下来,孙恩决定浮海北上,进入长江口,从水路直取建康。现在晋军重兵都集中在浙东,建康守备空虚,正可一战而克。

六月一日,孙恩的舟师突然在北府军的大本营丹徒出现了(京口也是丹徒县的治所),此时他的大军已有战士十余万,楼船千余艘,浩浩荡荡,塞满长江,直扑建康。建康数十年来从未遭遇如此危机,朝野上下大为震骇。

六月二日,京师内外全面戒严,所有文武百官取消休假,全部入驻朝廷台省机构内居住,轮流值班,通宵办公。司马元显又安排了数支军队把守建康江防各大要点。但最紧要的,还是赶紧召刘牢之的北府军主力从会稽回来护卫京师。

于是,刘牢之立刻从山阴挥军北上,欲阻截孙恩西进之师。但刘牢之估计路程觉得自己肯定来不及,便命令刘裕先从海盐入援丹徒。《南齐书·州郡志》曰:“京城(案即京口)因山为垒,望海临江,缘江为境,似河内郡,内镇优重。”《读史方舆纪要》卷二十五也把京口之于建康,比之于孟津之于洛阳,孟津为洛阳门户锁钥,京口亦为建康门户锁钥。(注2)。若丹徒京口有失,则建康危矣。

刘裕手下总共也不到一千士兵,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出发,昼夜兼程,一路急行六百里,最终竟与天师道军几乎同时到达了丹徒。

丹徒作为北府军的大本营,这里的守备原本是不弱的,但因为半年前刘牢之率主力南下会稽,丹徒空虚,守军丝毫没有斗志。当地的民众倒是见惯了世面(都是北方流民后代),不像其他地方百姓那么惊慌失措,他们一个个早做好了准备,将家里值钱的东西用担子一挑,在战场外观战,一旦情况不妙再出逃不迟。

孙恩一看这可是大好机会啊,冲进建康发财之前先在这里发个小财好了,于是亲自率领数万大军鼓噪下船,登山猛攻。

孙恩攻的这座山叫蒜山,是长江南岸深入江中的一座小山,因山上多野蒜而得名,山下就是连接江南、江北的重要渡口蒜山渡(今称西津渡,是镇江著名旅游景点)。此山虽然不是很高,但四周坡度很陡,山顶却较平坦(可以驻军),其形势险要,是控遏长江、屏障丹徒的军事要地。

众寡不敌,远来疲敝,以劳击逸,士气低落,民心不稳,刘裕此战几乎把军事上所有的劣势都给占了。但是刘裕没有退路,他手下的北府兵们也没有退路,在这山的后面,就是他们的家乡,就是他们的妻儿老小,一旦蒜山失守,他们必将遭受恐怖的杀掠与悲惨的流离。刘裕的继母、姨母(养母)、发妻、女儿、二弟以及一堆亲朋好友如今也都在京口,他们也许就在这山下挑担子的人群中抬头观望着,所以自己这次决不能输。

爱亲(刘裕妻臧爱亲)、兴弟(刘裕女刘兴弟)、道怜(刘裕二弟刘道怜“常留家侍慰太后”)……刘裕默念着山后自己亲人的名字,心中涌起了无穷的力量。于是,在这位北府战神的带领下,也在保卫家乡的现实利益驱动下,所有北府士兵都不顾一切的朝山下天师道军奔击而去。孙恩万没想到,刘裕会狂奔五六百里在京口出现,一时大惊,加之山路狭窄,他的数万兵力根本无法展开,结果前锋部队在北府兵的猛攻下无法招架,连连后却,山小人多,后军被挤得无路可走,很多人都掉落水中,就好似从山崖上扑通扑通下饺子,稀里哗啦,江流中很快漂满了淹死的尸体,白花花一片煞是惊人。一看局势不妙,孙恩也顾不得指挥大军了,赶紧撤吧,但人流汹涌,就连他也被推挤掉入水中,好在他幸运地抓住了一面漂浮在水上的彭排(大盾牌),靠着它才游到了一艘站船上。

此战,登山进攻的天师道数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孙恩“仅得还船”。经此一战,刘裕在京口以及北府军中正式奠定了他不败的神话与崇高的威望(注3),每个士兵都以能在刘裕麾下作战为荣。一些人甚至渐渐意识到,一个新的时代或许即将来临了,那些虚浮的门阀名士们已经无法带领国家与民众走向未来,时代期待新的英雄君临天下!

注1:海盐自古就有著名盐场名为“鲍郎盐场”,兴盛近两千年,直到1951年才废场,当时还有4337名盐民。

注2:田余庆:《东晋门阀政治》,北京大学出版社,2012年,第90页。

注3:不仅如此,就连蒜山也因此声名大噪。数十年后,刘裕的儿子宋文帝“幸丹徒”时,大概是为了纪念父亲在蒜山的功绩,特地“游蒜山”,随从宋文帝登蒜山的著名诗人颜延之为此作《车驾幸京口侍游蒜山作》,此诗为名篇佳作,曾被选入《文选》。随后,鲍照陪同宋文帝的任南徐州刺史的儿子刘濬游蒜山时,亦作《蒜山被始兴王命作》诗。回想当年蒜山之战那激情燃烧的岁月,两位文豪真是感慨万千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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