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早上太阳刚爬上房檐,李寒蹲在灶台边揉面,案板上十包老鼠药被阳光照得发亮。2003年的春风卷着油菜花香钻进窗户,却吹不散她手心的冷汗。谁也不知道,这个23岁小媳妇正捏着能毒死牛的毒药,更不知道这锅韭菜馅包子,竟成了断送两条人命的断头饭。
六年前也是这样的春天,17岁的李寒蹬着自行车往镇上赶集。马尾辫在风里荡啊荡的,后座竹筐里装着要卖的山货。谁料拐弯处冲来辆三轮车,人像断线风筝似的飞出去三米远。等她在县医院醒来,左腿打着石膏,床头贴着三万块的医药单——那年头县城猪肉才五块钱一斤。
"丫头,郭屠户说替咱结账。"母亲攥着缴费单直哆嗦,"就是...就是得跟他过日子。"李寒望着病房天花板,消毒水味混着眼泪往喉咙里钻。老郭比她大十五岁,满脸横肉能夹死苍蝇,可眼下除了点头,还能咋办?
婚后的日子比黄连还苦。老郭喝多了就抄起杀猪刀比划:"买你花的钱够买两头母猪!"腊月天李寒跪在院里搓衣裳,井水冻得手指通红。邻居王婶扒着墙头劝:"忍忍就过去了。"可这忍字头上一把刀,生生把人熬成了木头。
2003年清明前夜,老郭又醉醺醺踹门进来。李寒缩在灶台后头,听着街上大喇叭循环播放:"鼠力强,鼠力强,十包毒死牛不偿命!"这句广告词像根火柴,"嗤"地引燃了她心里埋了六年的火药桶。
包子出锅时冒着热气,李寒盯着老郭狼吞虎咽,突然想起《水浒传》里孙二娘的人肉馒头。眼看他脸色发青栽倒在地,本该害怕的她却笑出了声。等警察破门而入时,灶台上还温着半锅毒包子,蒸汽在阳光里袅袅上升,像极了那年车祸时扬起的尘土。
这案子闹上法庭时,旁听席挤得水泄不通。被捕后,李寒在镜头前近乎笑着讲述了整个杀人过程,她的笑容里,既有解脱的快意,又有对命运的嘲讽。李寒那句"宁死不再嫁"的嘶吼,震得法槌都抖了三抖。有人抹眼泪说她是现代潘金莲,更多人在议论:要是当年有妇联帮扶,要是邻居能帮忙报个警,要是社会容得下退婚...
古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当活路都被堵死时,连兔子都会咬人。老郭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但那些视而不见的眼睛、装聋作哑的嘴巴,何尝不是递刀的人?如今再路过村口包子铺,蒸笼掀开的白雾里,仿佛还能看见无数个李寒在挣扎——她们需要的或许不是同情,而是一双能拉住悬崖边人的手。当暴力的锁链捆住手脚时,除了以命相搏,真的别无选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