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殡仪馆干了十年,没想到这次倒是在老宅里见了鬼。
那是一座破旧的四合院,老式的砖木结构,黑瓦红墙。作为一名房产中介,我带客户看过无数房子,但这栋宅子
给我的感觉格外不同。
"这房子怎么卖这么便宜?"第一次看到挂牌价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市中心的四合院,这个价格简直是白送。
"死过人。"房主李老头语气平淡,仿佛在说着再普通不过的事,"我儿子一家三口都死在这。"
我心里一惊,但职业习惯让我继续问道:"是车祸?"
李老头摇摇头:"都说是煤气中毒,可我知道不是。"
他的眼神突然变得犀利:"你信不信,人死后是会回来的?"
我干笑两声。死人复生这种事,我在殡仪馆时没少听人说,但从没当真过。
可这次不同。
第一次带客户看房时,我就察觉到不对劲。屋里的温度比外面低得多,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这是七月啊。
更诡异的是那面铜镜。老式的穿衣镜立在主卧,镜框已经发黑,镜面却光亮如新。每次经过时,我总觉得镜子里的人影比实际的动作慢了半拍。
"这镜子倒是不错。"客户小王随口说道,"价格包含在房款里吗?"
"这面镜子不能动。"李老头突然激动起来,"它是这个家的......"他欲言又止。
"这个家的什么?"我追问。
"算了,你们不会信的。"李老头摆摆手,"反正记住,镜子不能搬,不能碰,更不能......"
话没说完,小王已经伸手摸上了镜框。
"咣当"一声巨响,镜子剧烈晃动起来。明明没有风,屋里的纸窗却"哗啦啦"直响。更可怕的是,我分明看见镜子里小王的影子对着他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别碰!"李老头大吼一声。
可已经晚了。
当天晚上,小王就发高烧住院了。医生说是急性肺炎,可他的体温一直降不下来,整个人说着胡话,眼睛瞪得滚圆。
"镜子里...镜子里......"他不停地重复着这几个字。
我心里发毛,但还是去医院看他。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惊叫。冲进去时,小王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正对着墙角指指点点。
"你看到了吗?就在那里!"他声音颤抖。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墙角一闪而过。再看小王,整个人已经瘫在了地上,眼睛瞪得像是要突出来一样,嘴唇发青。
他死了。前一秒还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法医说是心脏骤停,可我知道不是这么简单。小王临死前的表情,和当年在殡仪馆见过的那些非正常死亡的人一模一样。
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不是普通的死亡能带来的。
带着疑惑,我再次来到那座老宅。李老头果然还在,他似乎一直在等我。
"现在你信了吧?"他幽幽地说,"那镜子里住着东西。不是一般的脏东西,是我儿媳妇。"
我猛地一震："您儿媳妇？就是您说的......"
"对,就是三年前死在这里的那个。"李老头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压抑什么情绪,"那年她才二十八岁。"
我静静听着,没有插话。做中介这些年,我见过太多房子,也听过太多故事。但今天这个,只怕跟以往都不一样。
"她原本是跳舞的,在歌舞团当演员。"李老头的声音有些哽咽,"长得漂亮,跳舞又好。我儿子能娶到她,是他几辈子的福气。"
说到这儿,他突然压低声音："可那镜子,那镜子就是她的克星。"
"这面镜子是她从老家陪嫁过来的。说是她们家祖传的,一定要带着。我儿子不同意,说这么大个镜子搬来搬去多麻烦。可她执意要带,说跳舞的人离不开镜子......"
我心里一动："所以,那天晚上......"
"对,就是那天晚上。"李老头的脸色变得煞白,"她说要练舞,在镜子前一直跳到深夜。我儿子和孙子都睡了,就她一个人在这屋里。"
"后来呢?"
"后来我听见她在叫,声音特别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掐住了喉咙。等我跑过来,人已经倒在地上,嘴唇发紫,眼睛瞪得老大......"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在殡仪馆时,我见过太多死状凄惨的尸体,却从没觉得像现在这样毛骨悚然。
"最奇怪的是,她倒下的时候,是面朝镜子的。可等我们发现时,人却是背对着镜子。"
"那您儿子和孙子......"
"第二天早上,我儿子说要把镜子处理掉。可等他刚碰到镜框,整个人就像被电击了一样,直接倒在地上。送医院也没救过来。"
"我孙子当时才上初中。他吓坏了,整天做噩梦,说梦见他妈妈在镜子里冲他笑。后来撑不住,跳楼了......"
说到这里,李老头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沉默。这时,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咯吱"一声,像是地板被踩响了。
猛地回头,我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镜子里,一个穿着红色舞裙的女人正对着我们微笑。她的动作优美,像是在跳舞,可那张脸却惨白得吓人。最诡异的是,镜子外面明明什么都没有。
"她来了..."李老头的声音颤抖着,"每到晚上这个时候,她就会出现。"
我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那女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能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但更让我害怕的是,我竟然发现自己的双脚不受控制地向镜子移动。
"别看她的眼睛!"李老头突然大喊。
可已经晚了。我发现自己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镜中的女人向我走来。她的手臂修长,舞姿优美,可每个动作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
就在这时,我看见她的手臂穿过镜面,向我伸了过来......
她的手腕纤细,指甲却长得吓人,泛着青紫色的寒光。
"住手!"李老头突然暴喝一声,"小翠,你还要害多少人?"
那只手突然顿在半空。镜中女人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像是在犹豫。
"你恨我们,我认。当年要不是我反对,不逼你放弃跳舞,你也不会......"李老头的声音哽咽了,"可你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值得吗?"
我感觉扼在喉咙上的力量松动了一些。借着月光,我看见镜中女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痛苦。
"都是我的错。"李老头颤巍巍地走上前,"你恨就冲我来。这些年,我天天守在这儿,不就是等你回来吗?"
镜中的女人慢慢收回了手。她的表情变得柔和,眼角似乎有泪光闪动。
我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刚才那一瞬间,我真觉得自己要死了。在殡仪馆处理了那么多年的尸体,还是第一次离死亡这么近。
"你还记得吗?你刚嫁过来那会儿,多开心啊。"李老头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整天在院子里跳舞,像只快活的小鸟。要不是我非要你......唉......"
镜中的女人低下头,肩膀微微颤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爸......"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在房间里飘荡。
我惊得一身冷汗,却见李老头两行泪水流了下来："闺女,是爸对不起你......"
就在这时,镜子里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女人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只剩下一团红色的雾气在镜面上飘动。
"她走了。"李老头长出一口气,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每次都是这样,等她想起从前的事,人就清醒了。可过不了几天,又会回来......"
我慢慢站起身,却发现双腿还在发抖："您是说,她还会......"
"会。"李老头点点头,"她生前最爱跳舞,可因为我的阻挠,不得不放弃梦想。这个执念太深,死后也放不下。"
"那您为什么不把镜子处理掉?"
"不敢。"李老头摇摇头,"这镜子是她家祖传的,听说有百年历史了。她生前最喜欢这面镜子,说跳舞的时候,总觉得镜子里还有个人在陪着她......"
我心里一惊："您是说,这镜子之前......"
"谁知道呢。"李老头叹了口气,"反正我不敢动它。你也看到了,但凡碰这镜子的,都没好下场。"
我明白了为什么这房子卖不掉。不是价格的问题,而是这面镜子。它就像一个无形的诅咒,困住了所有人。
临走前,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镜子依然闪着幽幽的光,像是一只巨大的眼睛,注视着这个被悲剧笼罩的家庭。
那一晚之后,我再也没去过那座宅子。听说李老头现在还住在那里,每天晚上都会有人听见屋里传来舞曲的声音。
偶尔路过那条街,我总是下意识地避开那座房子。倒不是害怕,而是不忍心。那些执念太重的魂灵,或许比活着的人更痛苦。
而我,虽然重回了殡仪馆的工作,但每当遇到年轻的女尸,总会想起那面镜子里跳舞的女人。那个被生活扼杀了梦想,却在死后依然不肯放弃的灵魂。
有时候想想,人活着的时候遗憾太多,到死了也带不走。与其这样,不如活得痛快些。
这话是我师父说的,我现在终于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