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她兄想夺权》作者:元余

冰悦谈小说 2024-11-18 18:04:33

《黑月光她兄想夺权》

作者:元余

简介:

施元夕在京中声名狼藉。

因她曾不择手段地为自己谋取了三段婚事。

为了攀龙附凤,她机关算尽,从花名在外的浪荡子,到身份尊贵的侯府世子,最后还险些搭上了朝中权臣。

可到底是登高跌重,三次谋算,三次落空。

一遭被退婚,沦为了全京城的笑柄。

家中实在丢不起这个脸面,将她送往乡下。

原本她应当半生潦倒,郁郁而终。

可机缘巧合,她偶然间穿到了现代社会。

从前为了能嫁个好人家,多年来她起早贪黑,凡女子会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为妇德名声,她苦练礼仪,做端庄大方的大家闺秀。

然而到了这边她才知道,人想要过上好日子,可以有千百种方式。

所以她读书,上进,在短短十五年内,进入了中科院。

在被授予最高荣誉的当日,她却又被送了回来。

此时她已经被赶到乡下三年,京中暗流涌动,从前的旧人,都早已按耐不住,纷纷抛来橄榄枝。

他们都以为,她会再一次谋夺一门好婚事。

不曾想,这次她谋求的,是权势,是富贵。

是亲手掌握人生的权力。

她要的,再不是一人疼爱,满族庇护。

而是登金銮,入高阁,封侯拜相!

她不求婚事,而求权力,却令得满京城风雨飘摇。

更有甚者,为让她多看一眼,辗转反侧,夙夜难眠。

不惜付诸所有,也要与她并肩。

精彩节选:

夜里落了雨。

被褥沾染了潮气,盖在了身上,厚重又闷热。

屋里陈设破旧,一张四方桌,一个破旧的衣柜,两条歪斜的凳子,就是全部了。

施元夕轻抬眸,整个房间内还算过得去的,就只有她身上盖着的厚被褥,和床边上了锁的箱子。

依稀记得,这里面放着的,是她从京中带来的全部家当。

说是家当,其实也不过就是几件单薄的衣裳。

除此外,施家什么都没让她带走。

只临走前,她父亲悄悄托人,给她送了一包银子。

一别经年,再见这些旧物,她眼眸微动。

“姑娘?”张妈妈双眼通红地看着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又怕惊着她。

她握着施元夕的手都在颤抖。

三年了。

施元夕从被赶出京城后,神智便不太正常了。

张妈妈作为施元夕的奶妈,陪同她一起到了这偏远的越州老家,一住就是三年。

在这三年间,施元夕如同痴傻了一般,不会哭不会笑,也不认识身边的人。

她耗费心思,去请了大夫来看。

大夫却说,施元夕是受了刺激,导致心智残缺。

日后恐难恢复。

……出了这样大的事,跟她们一起来的施家下人,却直接将他们扔在了越州老家,早早地折返回了京城。

张妈妈给京中的施家老爷夫人写信,他们却也都无可奈何。

时日渐长,施元夕仍没有任何好转。

京城那边,便也渐渐将她忘了。

老爷夫人已经快一年没有往越州来过信,去岁她从夫人陪房那边打听到,说是老爷房里添了个男孩,如今已经记在了夫人名下养着。

有了小少爷,他们只怕更加想不起来远在越州的施元夕了。

可张妈妈不想放弃,施元夕是她看着长大的,她怎么也不愿相信,她家小姐会就此变成个无用的痴儿。

所以身边的人走了,散了,她也仍旧留在施元夕身边。

……一直到上个月,她们带来的盘缠已经用尽,别说请大夫,就是连吃喝嚼用的钱都没了。

张妈妈这些时日,都在没日没夜地绣些绣品,靠卖绣品换得的银钱勉强支撑着。

“妈妈!”有人急匆匆赶来,啪嗒一下推开了门。

乐书是跑着回来的,此时连喘气都顾不上,高声道:“小姐呢?可是真的恢复了?”

待她站定,看清楚施元夕的神色后,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三年来那双灰败无神、辨认不出任何人的眸,今日终于有了神采。

乐书往前两步,却又格外踌躇,含着泪问:“小姐可还认得我?”

施元夕目光轻轻地落在了她的面容上,缓声道:“乐书。”

因长久不出声,她的声音低沉嘶哑,可吐出的字音清晰分明,不带任何犹豫。

乐书当即忍耐不住,与张妈妈一起,抱住了床上的施元夕,失声痛哭。

施元夕微顿,轻抚着她的背。

她也没想到,在被送往越州的路上,她一闭眼,竟然去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

她在那边学习生活,一晃就是十五年,再睁眼,竟然又被送了回来。

而那边十五年,这边仅过了三年。

在这三年内,她都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若身边没有两个忠仆,还不知要沦落到了什么境地。

过了许久,张妈妈才擦干了泪,将这几年的境况一一说与她听。

施元夕看着奶娘鬓边染白的发,久久不语。

在听闻知晓她‘痴傻’后,京中便再也没有管过她,三年来,仅有她母亲让人往越州送过一次银钱。

但到了张妈妈的手中,也不过几两碎银,尚不够她吃几副药的。

施元夕握着张妈妈的手,沉声道:“妈妈辛苦了。”

张妈妈听她这话,险些又止不住泪,只忙摇头:“……因实在捉襟见肘,郎中又说姑娘这病乃是心病,说不准哪一日便自己好了。”

“我便只能先停了姑娘的药。”

她们离京时,手边只有几十两银子。

治病吃药花费了大半,停药也是无奈之举。

可就算再如何节俭,手里的银钱总有花光的一日。

施元夕轻声安慰着她。

京城那般态度,她又如同一个活死人,在这等看不到未来的情况下,奶娘依旧没抛下她。

她真的是将施元夕当成是自己的女儿在疼。

张妈妈只将施元夕瘦弱的身子紧紧搂在怀里,颤抖着声音道:“姑娘恢复了就好。”

施元夕轻靠在她的肩膀上。

她的经历过于神奇,也很难用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她去的那个时代。

但有一点没错。

不论她在那边经历了什么,她终究是这个时代的人,回来是必然的。

安抚好了奶娘,施元夕的目光落在了药碗上。

他们手中的银钱太少,早就支撑不住她看病吃药了,但这碗药明显是新煎的。

墙角的药炉,虽用过了几次,但看着也还很新。

施元夕问:“这药?”

张妈妈道:“是京中送来的。”

施家让人给施元夕送来了二十两银子,还请了位京里有名的大夫来,给施元夕治病。

“可有什么不妥?”张妈妈轻皱眉,她收到东西时,也格外诧异,但好不容易送上门来的机会,她不想让施元夕错过。

施元夕垂眸,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无碍。”

她刚清醒过来,身体虚弱,只喝了药,吃了半碗粥,便早早睡下了。

这三年,张妈妈已经尽力将她的身体养得很好了,但比起正常人来,还是瘦弱了一圈。

所以施元夕清醒后,并没有走出这个破落的小院,也没有主动提及去见京城施家来的人。

她沉得住气,施家的人却不然。

隔了两天,清晨一早,便有人找上了门。

来人是施元夕大伯母身边的管事汪氏。

汪氏被乐书领着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院外给野花浇水的施元夕。

哪怕有所准备,亲眼瞧见施元夕后,她眼中还是流露了几分惊诧。

此时不比当年。

刚听闻施元夕失了神智时,府里不少人都觉得是施元夕耍的手段。

可这一疯就是三年。

施元夕离开京城时就已经年满十八,年华易逝,女子经不起半点耽搁。

尤其是施元夕这种一心一意想要攀高枝的人,哪会装疯卖傻三年之久。

和汪氏一起来的大夫也证实了这一点。

且就在这处宅院,四天之前她亲眼见过施元夕双目空洞,神情麻木的模样。

今日再看,她眼眸中多了神采,但跟三年前,又隐隐有了些不同。

“听闻三小姐病愈,奴婢特来给小姐道喜。”汪氏回过神来,满脸喜色地道:“奴婢来越州前,大夫人再三嘱咐,不论花费多少银子都要将三小姐治好。”

“大夫人在家中就时时念着您,这会儿若是知道您身子大好了,指不定多高兴。”

施元夕看她:“劳大夫人惦记。”

汪氏见她确实恢复了正常,还格外好说话,脸上笑意更甚:“三小姐是大夫人看着长大的,便是……她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您在外受苦。”

张妈妈道:“汪管事的意思是?”

汪氏定声道:“奴婢此番前来,就是得了大夫人的令,来接三小姐回京的。”

回京。

张妈妈心头一跳,忙抬头去看施元夕。

汪氏趁机抬眼打量着施元夕的神色。

施家将疯了的她扔在越州,三年来不管不问,如今突然要将她接回去,汪氏本以为,施元夕会趁机发作拿乔。

可她一抬眼,就听施元夕说:“那就有劳汪管事了。”

汪氏准备好的一腔说辞,直接卡在了喉咙里。

她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喜不自胜地道:“三小姐这般明事理,也不枉费大夫人如此心疼您了。”

说罢便起身告辞,去筹备施元夕回京的事了。

汪氏走后,张妈妈神色凝重。

当年府中大夫人,借着施元夕被第三次退婚的事,将她送到了这偏远的越州来。

而今怎会这般好心,派人给她看病,还主动将她接回京中。

这京中,还不知有什么事情在等着施元夕。

施元夕拉住她的手,对她笑:“放心。”

京城早晚都得要回。

大伯母不派人来,她也会主动想办法回去。

留在越州,除了施家这个破旧的宅院外,她手中什么都没有,还有个施家女的身份,施家若何时想起她来了,就能用一张婚约直接将她嫁出去。

施元夕不是听天由命的人。

从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既然将她送了回来,那她的人生,便只能由她来自己来决定。

三天后。

汪氏备好了船只,施元夕带着寥寥几件行李,张妈妈、乐书两人,离开了小院。

临走之际,施元夕回眸看了眼这个破败的小院。

施家对她并不上心,这小院年久失修,周遭环境也算不得多好。

可她们却能在这边安稳地住上三年。

施元夕收回目光,上了一顶青色轿子,到达码头,又改换了船只。

越州偏远,哪怕是走水路,也将近行驶了半个月,才驶入了京城境内。

船只抵达码头时,已是黄昏。

橙红的夕阳将水面染得炽热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停着一艘奢靡的画舫。

快要入夜,画舫上点了灯,灯光在水面映射下摇曳轻晃。

丝竹声阵阵,带着这满船的花灯,叫人恍若坠入了梦里。

谢郁维就在这幅落日盛景中,走到了甲板上。

今日游船,他却滴酒未沾,只低声吩咐着身侧的小厮。

忽然听到岸边传来了些许喧闹声响,谢郁维抬眸去看。

这一眼,就看见了一抹简单的素色,撞入了眼帘。

码头风大,旁边还停了一艘巨大的画舫,岸边的人都在往那边看。

施元夕听到了身侧乐书的惊呼声,回首去看。

这一眼,便看到了甲板上的谢郁维。

耳边还掺杂着岸上之人的议论声,‘权势滔天’、‘天潢贵胄’、‘谢大人’等字眼,不断涌入她的耳中。

金色夕阳在她身后缓缓坠落,如同精细的画笔,描绘着她的眉眼。

张妈妈循着声往后看,也看到了目光深沉的谢郁维。

她瞳孔收缩,神色紧绷,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家姑娘。

谢郁维谢大人,如今京中的大红人,风光无两的权臣。

正是当年与施元夕定情,而后却突然退婚,让施元夕带着满身的污名,远赴越州的第三任未婚夫婿。

一别三年。

谢郁维仍旧风光耀眼,那艘挂满了花灯的画舫,笼罩着他们所在的这只小船。

谢郁维欣长的身姿立在甲板上,同当年一样,高不可攀。

谢郁维话说到一半,止住了话头。

身侧的小厮也注意到了施家的船,他心头咯噔一声,打量着自家大人的神色,小声地道:“大人,是施小姐。”

谢郁维当然知道是她,他缄默不语。

只看着那人下了船,缓步上了马车。

从头到尾,她看他的目光都只有平静。

“大人。”小厮低声道:“龚大人还在里间候着呢。”

“靠岸。”

谢郁维转身就走,小厮却敏锐地感觉到了他情绪不佳,不敢多想,只快步去吩咐船家靠岸。

施元夕抵达施家时,天已经黑了。

施家和她记忆中的差距不大,只是这次回来,她从前住的细雨阁,给了大夫人所出的四小姐住着,汪氏另给她安排了一处住处。

新院子倒也还算精致,只是地处偏僻,离正房、二房都有一段距离。

“天色已晚,大夫人说三小姐近日舟车劳顿,实在辛苦,让奴婢安排小姐直接入院休息。”

对大夫人因何接施元夕入京的事,是绝口不提。

施元夕也不问,洗漱后便歇下了,一觉好眠。

到次日午间,也没再看到汪氏的身影。

施元夕坐在窗边,从屋内眺望着这座熟悉又陌生的宅院。

耳边传来张妈妈惊喜的嗓音:“夫人来了。”

来的不是大夫人,而是施元夕的亲生母亲,二夫人严氏。

施家老爷和老夫人膝下共两子一女,施元夕的父亲施旭,是家中的庶次子。

严氏和施元夕记忆中的模样相差不大,她生得美,却喜欢穿些老气横秋的颜色,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说话的声音很轻。

严氏进屋后,看到了施元夕的模样,怔忪了片刻才道:“瘦了。”

张妈妈忙道:“小姐先前生病,总吃不下饭,这才消减了。”

“好在如今恢复了,这些时日已经养了些回来。”

“恢复了就好。”严氏略松了口气,看着施元夕:“你父亲今日出门时,还念叨着你。”

“如今看着你没事,他也能安心了。”严氏招呼着丫鬟,往屋内送了些东西。

张妈妈打开后,施元夕看了眼,都是些补身子的药材,里边还有根老参。

“多谢母亲。”

严氏听着她语气平淡,心中有些不好受。

施元夕自懂事起,就跟她不甚亲近,严氏自来谨小慎微,唯一的这个女儿却跟她半点都不像,她平常也不知该如何跟施元夕相处。

严氏在她面前不自在,却又不像往常那样,例行交代后就直接离开,反而是看着施元夕,欲言又止。

施元夕放下茶盏,问她:“母亲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她问得直接,严氏抬头看她,眼神格外复杂:“这次你能回来,实属不易。”

“元夕,经此一事,你也该明事理了。”

张妈妈听得轻皱眉。

严氏却下定了决心,沉声道:“有些东西,不是你的,你便是强求,也不可能落到你的手中。”

“你事事争先要强,又能得来什么好结果?大梁女子,哪有像你这般的?何况,似咱们这等人家,最重要的,便是认命……”

“你答应母亲,从今以后,勿要再犯浑了,好好听家中安排可好?”

屋里一时间安静非常。

施元夕抬眸,那双往日澄澈的黑眸,透着几分冷淡:“母亲的意思是,当日大夫人要将我指给一个四十岁的鳏夫时,我便该就此认命,听话顺从,是吧?”

严氏被她的话噎住,脸上格外不自在,小声辩解道:“当时我也觉得那门婚事不妥,可后来不是给你换了个人选吗?”

“自来女子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便是京中门楣高于我们家的人家,又能有几个女子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夫婿的?”

“世间女子都是这般过来的,你如何就不行了?”

施元夕未被她的话激怒,反而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备选的人选如何,你我皆心知肚明。”

二房在施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施元夕父亲早年曾中过举人,但因上辈子的恩怨,被家中老夫人打压,未能继续参加科考。

后来在顺天府中,得了个文书的闲差,算不得正经官职,每月俸禄大部分都入了公中。

二房自身的开支多半靠严氏的嫁妆。

严氏也只是出身小官之家,手里银钱有限。

父亲怯懦,母亲卑微。

就在这般情况下,施元夕偏偏还出落得格外标致。

她若生得一般便罢了,施家的人也不会有多在意她,最多给她寻一个前途不错的举子嫁了,倒也算全了施家人的脸面。

可自十三岁起,她容色便已然遮掩不住。

大夫人看着她逐渐窈窕的身段,和那张芙蓉面,如何舍得她嫁给个穷举子。

她大伯父已官拜四品,想要更上一步,需得要有更多助力才是。

所以从她长成开始,施家为她挑选的人家,不是她大伯父的上司,就是勋贵家的妾室,不是勋贵子嗣,而是正值壮年的各勋贵。

大夫人自己的女儿,是断不可能找这样的亲事的。

但她不同,她是二房所出,她的婚事便是再糟污,也影响不到她大伯父的官誉。

彼时,她也不过才十四五岁。

在现代,也就是上中学的年纪。

如严氏所说,在他们这样的人家,这样的事不再少数。

可她有一点不同。

她生来就野心勃勃。

她读诗书,明事理,努力且上进。

女儿家会的琴棋书画礼仪,她均能做到无可挑剔。

除了这些,她还尤为清楚自己的优势。

那就是这张招祸的面容。

所以在清楚大房给她寻的亲事后,她便有意无意地开始物色人选。

后成功利用机会,在大房将她婚事落定前,抢先下手。

由此,出现了她谋夺的第一门婚事。

也是自那之后,她的名声就不太好了。

此前她是大家闺秀的典范,此后便是个不安分的存在。

说她不守规矩,说她攀龙附凤,更说她不择手段。

可施元夕不在乎。

人人都有追逐美好的权力,她想要过得好,又为何不行?

时至今日,她仍旧不觉得自己当初的想法有错。

确实,似她这般的女子,不争不抢才能博得一好名声。

顺从于大流,才会保守且安全。

但她不要。

她就是要争。

只是从前,她只能争婚事,争情爱。

而从今日开始,便再不同了。

她要争的,是权力。

“如娘所说,这些婚事若都是好的。”施元夕抬眸看她:“那大夫人为何不将施婼嫁给他们?”

“为何要将施婼嫁给与我定了亲的姜浩呢?”

施婼是大房长女,大夫人的亲生女儿,而姜浩,正是施元夕的第一任未婚夫。

严氏听着她的话,面色惨白,她忙四下环顾,见这院中安静,屋内也只有张妈妈和乐书在,才略放心了些。

但她没想到隔了三年,施元夕还这般冥顽不灵。

“这话万不可在外边说起。”严氏冷下脸道:“如今你名声尽毁,若再不安分些,大夫人若再将你送回越州,便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施元夕盯着她母亲慌张的脸,突然道:“所以,这次大夫人将我接回,是为了什么?”

严氏微怔,反应过来不自然地道:“没什么,只是想着你到底是施家的人……”

“为了施婼?”施元夕打断道。

啪嗒。

被她一语道破,严氏倏地起身,拉住了她的手:“你这般态度,万不可在大夫人的面前表露。”

“若是……对你而言,也不算是个坏事了。”严氏咬牙道:“至少姜浩心中还有你。”

严氏提前来见她,就是希望她态度乖顺些,这样这件事兴许真的能成。

她一心想着这样对施元夕是最好的,走之前还在嘱咐张妈妈,让她看着施元夕。

张妈妈送走了严氏,紧皱眉头回到了院中:“若夫人说的是真的,那大夫人是打算……”

“让您、让您入姜府,给大姑爷做偏房?”

施元夕离京三年,姜浩和施婼早已成婚。

如今又牵扯到姜浩,张妈妈只能这么去想。

她细想之下,倒也觉得合理。

当初元宵庙会上,施元夕跟府中下人走失,后被姜浩差人送了回来。

那夜烟火升空,照亮大半个京城。

施元夕回眸时,连张妈妈都忍不住看得失了神,更别说那本就多情的姜浩了。

施元夕还有个更特别的事,那就是她生辰就是元宵节,也是因此得名元夕。

若她是姜浩,只怕日后年年元宵,都忍不住想起施元夕。

后来他与家中商议,要娶施元夕为妻。

亲事定了下来,聘礼都送到了施家。

大夫人却在此时见了姜浩母亲一面。

姜浩是家中独子,他坚持要娶,姜家拗不过,便由他去了。

只是此前,姜家为姜浩谋了个差事,正好在礼部门下。

施元夕的大伯父施致远,恰好是礼部侍郎。

姜浩父亲和施致远官品同级,却不如施致远手握实权。

两相比较后,姜家便将婚事改议,人选换成了施婼。

姜浩是不从,但施致远和姜大人在朝中经营多年,只用了点手段,他便在礼部立不住脚跟,此后便也默认了。

他并不喜施婼,二人成婚后过得不好倒也正常。

只是……

当初这门亲事,是大房抢走的,如今施婼过得不好,却又要让施元夕来缝补。

而且,为妾。

张妈妈看了眼施元夕的侧脸,她们姑娘这么要强的人,如何能给堂姐的夫婿为妾?

哪怕此人曾是她的未婚夫。

施元夕对上了张妈妈的目光,不由失笑:“妈妈想岔了。”

她轻描淡写地道:“大夫人何等人物,怎会做出这等‘引狼入室’的事?”

她语调轻松,可说出口的话,却让张妈妈眉头一皱:“姑娘怎么会是狼?”

施元夕笑道:“我不是吗?”

“我有野心,有手段,且还不甘于人后。若我是大夫人,也不会将这样的人送到自己女儿身边。”

“现在说的是夺宠,可日子久了,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不仅是张妈妈,严氏也一样。

施元夕在大夫人眼里,可是个危险人物。

这门婚事好不容易才成,她怎可能将最不稳定的因素放回姜浩身边。

张妈妈更为不解:“那大夫人这大费周章的是?”

“施婼和姜浩间,应当确实是需要人调解。”施元夕定声道:“但大夫人想要的,是要让我主动出面,断了姜浩的念想。”

今日严氏过来,估计也是大夫人主动透露的消息,就是要不通过她的口,告知施元夕这件事。

那施元夕会如何呢?

以她的性子,就算是如今,也断不会去给人做什么偏房的。

大夫人要的,就是她的这份不甘,好让她按照大夫人的设想去行事,主动去找姜浩了断。

抢夺她的婚事,还要让她送上门去调解?

施元夕冲乐书招招手,笑眯眯地道:“乐书啊,还记得当年姜大人给的令牌吗,说是日后但凡有事,不论大小,只管去姜家铺子找他。”

“你去,把牌子找出来,跟姜大人说——”

“我施元夕这辈子不可能与人做小,要想娶我啊,先休了妻再说。”

一个有了妻子还惦记着她的男人,她看不上,也确实如大夫人所想,不可能去争。

她这话,是说给院子里的人听的。

要的,就是施家、姜家一起,鸡飞狗跳。

姜家有没有鸡飞狗跳不清楚,施家却已是一团乱麻了。

施元夕离京这三年,大夫人萧氏将整个施家治理得极好,是以,施婼已经回到了施家近三个月的事情,也没能传出去。

或者说……二房,尤其是二夫人严氏,是半点不知晓的。

施婼回来的这几个月,姜浩别说是上门来接了,是连封口信都没让人传回来。

“……他不理睬我也就算了,如今竟是一连数月宿在了外边。”施婼深吸了口气,面色难看:“今日婆母又叫人传信过来,说是让我把姜浩劝回来。”

“若他不回府,便叫我也不用回去了。”

大夫人冷笑:“他倒是好大的气性。”

“当初这门婚事,确实是咱们先提出来的,可他到了最后,不也是默认了吗?难道这婚是你父亲提着刀逼他成的?”

施婼在姜家过得不好,夹在了姜浩和婆母之间,尤为难做。

时日久了,大夫人就算当初再如何看好这门婚事,如今也对姜浩提不起半分喜欢来了。

只她这话一出,施婼的神色就更难看了。

大夫人见她这副表情,沉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在大梁,婚姻大事从来就不只是男女两个人的事。”

“姜浩被姜家惯坏了,钻了牛角尖,认为是你破坏了他和施元夕。”

“他到底是个年轻不懂事的,他以为,他和你之间的婚事,娶的只是你吗?”

大夫人抬眸,往院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冷硬不带情绪:“他娶到的,是施家的助力,是你父亲这个岳丈!”

施婼却叹声道:“他心中又何尝不清楚,他是为了借父亲的势,才放弃了施元夕的。”

可这样的话,别的人都能说,就施婼说不得。

说出口后,不就等于承认了当初是他们以势相逼吗?姜浩被揭破了心思,日后只会更加恨她。

不只是她,她的父亲、母亲都不可能对姜浩说这样的话。

否则这结的就不是亲,而是仇了。

大夫人微顿:“你这几日便在家中住着,你婆母若是问起来,我自会派人去与她分说。”

姜浩自诩深情,还将自己封闭起来,做出了一副他和施元夕是被人拆散的模样。

那她索性就把施元夕送到了他的跟前。

叫施元夕撕破他的面孔,让他看清楚现实。

大夫人让身边得力的妈妈,将施婼送回了房间。施婼才刚走,施元夕院子里的人就来了。

听到她说让姜浩休妻再娶,大夫人身边的几个得力管事都傻了眼。

汪氏更是在心头暗暗叫糟。

大夫人面面俱到,处理这等事情也颇有手段。

可在这中间,偏偏有个不受控制的。

施元夕这还没见着姜浩,就敢说这样的话,等她见到了人,指不定还要发些什么疯。

“不是说她神智不清醒,这些年过得艰难吗?这怎么……”

怎么比从前还肆无忌惮了?

她们能想到的事,大夫人自然也考虑到了。

不过她也没想到,施元夕会这般直白。

大夫人起身:“去二房。”

拨给施元夕的院子偏远,大夫人走到院外时,天已擦黑。

推开院门,就听到了施元夕屋内传来的笑声。

……是她身边那丫鬟乐书的。

天已经黑了,但施元夕下午吃了几块糕点,如今人还不饿,便歪在了塌上,同乐书说着闲话。

听到门外传来声音,施元夕才坐了起来。

这一抬眼,就看见大夫人着一身簇新的衣裙,头上简单戴着几件翡翠首饰,领着几个走路都没声的下人进了屋。

施元夕收了笑容,缓声道:“这个时间点,大夫人怎么突然过来了?”

她说话时,萧氏也在看她。

她瘦了很多,面容却依旧动人。

整个人瞧着比三年前多了几分从容……还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比如,她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守规矩了。

从前施元夕与大房也不亲近,可在人前时,她从不会表露出来,一直都是端庄有礼的。

如今萧氏都已经进了房门,她却仍在那张塌上歪坐着。

萧氏身边的妈妈有心提醒,却被萧氏制止。

“听闻你在越州吃了不少的苦。”萧氏坐下,目光与她的对上:“元夕,当年会将你送到越州,也是形势所迫。”

“希望你不要因此便与大伯母生分了。”

三年前确实是萧氏主张将施元夕送走的,但谁都没想到,萧氏上来居然主动提及这件事。

这话说出口后,屋内安静了下来,萧氏身边的人皆退了出去,连带着张妈妈和乐书一并在内。

房间内只剩下施元夕和萧氏二人。

“况且当年的事,不光是我,就连你大伯父……也是身不由己。”萧氏意有所指,却没将话挑明。

“我知道这些年你受了委屈,这次把你接回来,就是想要好好地弥补你。”

施元夕道:“弥补?”

按照萧氏从前的行事风格,她怎么也该晾上施元夕几日才是。

可施婼已经在府上待了太久,加上今日午间,施元夕让人传来的话。

萧氏便清楚,施元夕已经知晓了她的意图。

她也就不打算掩饰了。

“你应当知道,我出身鄞州萧氏。”

萧氏是当地的大族,大夫人娘家也有人在朝为官,比不得大梁的其他豪族世家,却也算得上是中上流了。

“我娘家胞妹膝下有一子,虽是次子,但容貌端正,才学出众,如今已有了功名。”

“只待明年春闱考中,便能入仕。”

萧氏其实一直都知道,施元夕反复折腾,就是因为不想要认命。

只是她之前就瞧不上施元夕的做法,何况这男女婚事,确如她此前所说,是结两姓之好。

施元夕一无强势的母族,二无得势的父兄。

这般条件,不说是进那谢家的门了,就算是姜家,对她来说也是高攀。

加上如今施元夕已经声名扫地,她在此时愿意许给施元夕这样一门亲事,已经是施元夕最好的选择。

况且她这个娘家侄儿,确实是一表人才。

家世虽比不上姜家,可才学是实打实的,在鄞州素有才名。

依据她妹婿所言,明年春闱势必是能榜上有名的。

若非是她亲妹子,这门亲事也轮不到施元夕的身上。

只一点,便是他房里有个极宠爱的通房。

胞妹让她帮忙寻一个能压得住那通房的正房夫人。

那施元夕就更合适不过了。

萧氏也不得不承认,生得貌美,对男人而言就是极大的优势。

本来施元夕的婚事,应该跟她父母亲商议。

但她主意正,轻易不松口,就算是一件好事,也需得要她亲自点头。

她这番话说出口后,面前的施元夕,却没有半点反应。

萧氏一顿,看向了她:“元夕是瞧不上萧氏?”

以施元夕此前的三门婚事来说,这桩婚事确实是相差甚远。

可她如今的境况,也由不得她来选择。

施元夕没说同意与否,只是轻笑:“大夫人好手段。”

“先通过我母亲,假意放出要让我给姜浩为妾的消息,随后又亲自过来,给我送上这么一门好亲事。”

“的确,和与人为妾比起来,当个正房夫人是要好上许多。”施元夕眨眨眼:“哪怕是个还没考上的进士夫人。”

她将话拆开来说,萧氏冷下了面容:“元夕,我知你心大,可世间之事,桩桩件件都有规制,什么样的人,就该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对。”施元夕点头附和:“就好像是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哪怕生吞进了肚子里,也必定会在里边闹个翻江倒海。”

萧氏连眸也冷却了下来。

她却并未发怒,反而是直视着施元夕的眼眸,问她:“你要如何?”

施元夕的话虽然难听,但却没说错。

此前他们截断了她的婚事,才导致他们如今受到了反噬。

只是,施元夕这般心大,寻常的亲事都看不上,她倒是想要看看,以她如今的名声,她还能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家?

萧氏想了许多,甚至想到了谢郁维身上。

施元夕回京第一日,就在码头见到了谢郁维,这事她听汪管事说了。

只是谢郁维如今乃是朝中重臣,这等条件,便是施元夕敢提,她也不敢应。

施元夕沉默地看着萧氏的神色变幻,停顿了很久,才道:“那就有劳大夫人了。”

“我要入国子监。”

这才是她今日放出那番话的最终目的。

而隐匿在这句轻飘飘的话背后的,是旁人更加想象不到的野心。

大梁为官的方式有多种,其一最为普遍,就是人人皆知的科举。

科举分为大小不一的各类考试,最重要的春闱每三年一次。

除此外,还有靠家中的荫庇。

这是各大世家最主要的入仕手段。

有些商人赚足了银钱后,也愿意花一大笔钱为自己捐个官。

但这种官身,普遍有名无实,只是个好听的花架子。

国子监,便是最后一种。

以国子监生身份入仕,是大梁选拔官员的主要途径之一。

而在大梁建远帝时期,因皇后贤德,特开恩典,有了女子也可以入国子监的条例。

但从这条例出现至今,还未出现过一位女官。

国子监对于大梁贵女而言,就像是为自己镶嵌的一层金边,镀上了这层金边后,便有了才名。

此后,更有助于嫁入高门。

很明显,萧氏眼下也是这么想的。

施元夕是想要通过国子监,再次跃入高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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