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钱江
“海狸”飞落奠边府
1953年11月20日法军空降奠边府示意图
奠边府的浓雾
1953年11月20日清晨,银白色的雾团弥漫蒸腾,裹住了山峦环抱的奠边府。
天亮以后不久,一架美制双引擎C-47运输机自东而来,飞临奠边府,在晨雾之上绕着圈子。
奠边府居民对时而在天空中响起的飞机声已经习惯,就连驻扎在村镇里的越军第148独立团的两个连士兵也安稳如常,按部就班地起床、吃饭、上岗。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飞临头顶的这架飞机上竟载着三位法军将军:印度支那远征军副总司令皮埃尔·博代中将;印度支那北部战区空军司令让·德绍准将;还有一位,就是直接指挥“海狸行动”的空降兵司令让·吉尔斯准将。
他们于清晨5时从靠近海防的白梅机场起飞,飞临奠边府上空判断当天的气候能否实施大规模伞降。这个任务称得上千钧之重垂于一发,因为随着旱季到来,法军的空中行动太频繁了,以至捉襟见肘,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齐了“海狸行动”所需的飞机。一旦“海狸”落地,许多飞机还得飞回出发地,去执行各自的任务。
机舱内的灯火没有打开,博代一次又一次将腕上的手表凑近嘴边的香烟,狠狠抽烟,靠那烟头的亮光观看时间。吉尔斯则用他的那只独眼凝神俯视奠边府盆地,眼神随着盆地上的白雾飘来飘去。
经过半小时的观察和测算,机上的法军气象专家判定,奠边府的雾气将在上午消散,随后是好天气。气象观测组组长走到正在眺望窗外的德绍准将身边汇报,他的声音几乎完全被飞机引擎声淹没了。
6时52分,机上的无线电用密码向科尼发出预定信号:“奠边府的雾正在散去。”
白梅机场,7时20分。科尼向“海狸行动”的飞行指挥员让·L.尼克上校发出命令:“海狸开始行动。”
一切准备就绪,飞机马达的巨大轰鸣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尼克是十天前接到绝密命令,着手准备“海狸行动”的。他面临的困难太多了,最糟糕的是,他手头有70架运输机,可是只有62个飞行员,而战役行动却要他将70架飞机全部投入飞行。其次,属他指挥的飞机中,还有不少正在宁平、太平地区参加扫荡越军第320师的战斗。尼克使尽浑身解数,总算调集起了包括他本人在内的65名飞行员,勉强满足了战役需要。
根据尼克的部署,前一阶段配属“海鸥行动”的飞机在19日傍晚飞来白梅机场归还建制。地勤人员彻夜不眠地进行了检修和保养,终于保证战役行动可以按时开始。
清晨5时50分,尼克集合空勤人员发布作战令:“先生们:你们的任务是,在奠边府实施空降。全体飞行人员必须全力以赴,我亲自领飞。整个行动分两个波次。
第一波次33架飞机分四队从白梅机场起飞。第二波次32架飞机也分四队,从嘉林机场起飞。第一波次由富尔科少校指挥,代号‘黄头’。第二波次由马蒂内少校指挥,代号‘红头’。
我的代号‘得克萨斯’。两个波次的起飞间隔时间为3分钟,每队间隔1分钟,每个编队内的飞机起飞间隔10秒钟。请对好表,必须绝对准时。”
尼克上校仔细地叮嘱:“每架飞机起飞前装满550加仑汽油。第二波次的飞机还要飞一次,24架运送物资装备,8架运人。下午再空运一次伞兵,空投物资的时间不得超过20分钟。”
由于遥远的奠边府晨雾不散,法军机群起飞时间略作延迟,将近8时,飞机陆续起飞。8时15分,整个机群升空编队,一架接一架朝着覆盖在绿色丛林中的越西北高原飞去。
由于飞行员和飞机不足,在奠边府一次只能空投两个营。吉尔斯准将原打算一次空投三个营,力图全歼奠边府的越军,最好是擒获第148团团长,现在他感到有些难以如愿了。为了获得最大的战果,他挑选了两个最精锐的伞兵营,分别由马塞尔·比雅尔和让·布雷切斯两位少校率领,他自己则在空中盘旋指挥。
为了让战场指挥员明了战役的重要性,19日,远征军副总司令博代将军亲自召见了比雅尔和布雷切斯。让两位营长感到惊讶的是博代在交代任务时那种满腹狐疑的神情,他在结束谈话时说:“战斗当然应该成功,但是,如果降落后情况复杂,允许你们酌情处理,务必保存实力。不管怎么说,要是明天天气不好,战役计划也就不存在了。”
分手之际,博代将军竟然脱口而出:“明天怎么不下雨呀。”
倒是比雅尔和布雷切斯感到,将军就该产生在重大战役的炮火之中,他们满怀期望要打一个好仗。他们都没有想到,即将展开的奠边府空投计划几乎在最后一分钟前还经历了一连串的迟疑和似乎看不到尽头的讨价还价。
法军夺取奠边府
1953年11月20日上午10时30分,法军机群飞临奠边府,载着三位将军的那架飞机在高空盘旋许久,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士兵。
此时,奠边府盆地里的雾气全部消散了。10时35分,伞兵空降开始。湛蓝的天空中,上千顶白色的降落伞突然绽开,纷纷扬扬,盆地里的人们全都惊呆了。
越军西北军区第148独立团的第910营有两个步兵连驻扎在奠边府,幸运的是这天他们没有集中在村子中心的营部,而是分别开出村子上操或执行任务,其中一支较大的分队开往盆地西北部的机场附近,为了阻止法军利用机场降落,他们已在机场跑道和附近地带挖掘了1200来个大坑,他们还打算再挖一些。
法军伞兵刚跳出机舱打开降落伞,地面的越军就意识到一场恶战扑来。指挥员高声呼喊收拢部队,命令立即对空射击。
越军先发制人,步枪和轻机枪迅速开火。挂在伞下的法军上尉军医安德烈被一颗子弹击中前额,殒命空中,成了奠边府战役中第一个阵亡者。另有一个士兵离机后主伞、备份伞都没有打开,“砰”的一声摔死在地面上。
按照预定计划,法军一次空投两个营,1220人。
由比雅尔指挥的一个营降落在盆地中心村落的西北部,收拢后夺取机场;布雷切斯的营在奠边府东南降落,切断越军南撤的通路,然后两个营合围,全歼越军。
两个降落区在地图上标记得非常清楚,还起了两个美丽的名字,西北的叫“娜达莎”,东南的叫“西蒙娜”。
结果,比雅尔手下的第4连偏出降落区,落到了盆地的西北顶端,第2连落点偏西南,好在另两个连准确地跳进了“娜达莎”的胸怀。10时40分,比雅尔收拢了一个连,迅即向越军逼近。
对于法军来犯,越军有所防备,第910营炮兵连的迫击炮炮口很快对准了“娜达莎”——那里是理想的空降场。因此比雅尔刚刚收拢兵力就挨了一阵迫击炮弹,一块溅起的弹片不偏不倚正好打坏了比雅尔携带的无线电报话机。
20分钟后,分散的法军聚拢来,从三面包围一步步向村子里退去的越军战士。
向“西蒙娜”降落的法军也没有完全落进预定位置。正在该区域里的越军进行了顽强的抵抗,抢先控制了南撤通道。
法军在奠边府伞降
上午11时,比雅尔唤来中尉阿莱尔,急切地问他:“你的炮火准备好了吗?”
“炮火准备完毕。”
“那好,赶快向村边打上10发炮弹。”比雅尔命令。
阿莱尔身边倒是真的有了一门迫击炮,可是一时竟没有找到炮弹。过了一会儿才扛来3发炮弹,立刻打了出去。
挨着了迫击炮弹的越军打得很沉着,战线僵持了。
中午12时15分,法军的一架小型侦察机飞来,沟通了比雅尔和吉尔斯的联络。另一架B-26轰炸机随之赶来在比雅尔的上空盘旋,但是它花了好一会儿才弄清楚越法两军的作战位置,朝着越军扔下炸弹。
空军投入战斗使越军阵地上顿时硝烟弥漫。越军支持不住了,开始向南突围。
下午15时,乘第二波次飞机赶来的法国第一伞兵营空降“娜达莎”。半小时以后,这个伞兵营收拢了,前来增援比雅尔。援兵的到来完全改变了奠边府盆地战斗双方的力量对比,越军不再坚持,集中力量向南一阵猛冲,突出重围。
法军基本上达到了战斗目的,至当天傍晚,总共伞降1827人,以亡11人、伤52人的代价攻占奠边府。但是法军未能全歼奠边府越军。越军有115人牺牲,4名伤员被俘。
科尼将军的犹豫
次日清晨,吉尔斯将军带着他的司令部随员也跳伞来到奠边府,建立战地指挥部。1953年11月21日下午,法军的C-119运输机向奠边府空投了两辆自重7吨的推土机,它们俨然是盆地中的庞然大物。但是其中的一辆出师不利,顷刻间翻倒在稻田的深坑里。另一辆则立了大功,转眼间把越军在机场挖下的那些大坑推平了。
11月22日是星期天,根据科尼的命令,法军向奠边府空投了第六个伞兵营,使奠边府盆地中的法军总兵力达到4560人,足以在奠边府支撑一阵了。
下午,一架小型炮兵校正观察机在奠边府盆地中央偏北的跑道上降落,一身戎装的科尼将军爬了出来。他实在放心不下这个孤悬越军战线后面的战场,早就想赶来看看。和他一起来到奠边府的是美国军事顾问团团长特拉普内尔。
尘土飞扬的奠边府阵地上,吉尔斯将军向刚刚降落的飞机走来,一见科尼就向他汇报情况。在向盆地中心走去的时候他突然压低了声音对科尼说:“将军,要是能找一个人来接替我,那就感激不尽了。要知道,我已经在那产像个耗子似的生活了六个月。”
科尼一口承诺:“一定如此,这只是个时间问题。”科尼了解49岁的吉尔斯,上次已经在那产立了大功,这回就不必让他再打一回野战了。何况吉尔斯身患心脏病,确实也不该再冒风险。
奠边府盆地狼烟四起。法军焚烧野地里的灌木,扫清射界。下一步,连四周的房屋都要被拆除,免得被越军在进攻中利用。
科尼踏上村边的坡地,久久地望着宁静的奠边府和四周围起伏的山峦,心情非常复杂。
科尼出生于1904年4月25日,祖父是一位农民,父亲当警察。青年时的科尼天赋甚高,顺利地拿到奖学金,先后获得政治学学士和法学博士学位。从军以后,科尼当上了炮兵,于1941年晋升上尉,次年成了一名少校。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他参加了抗击德国军队的多次作战。他所在部队被打散后,科尼成为一支抵抗力量的领导人,继续战斗。在抵抗运动中他被德军俘获,押往德国的布莱瓦尔德集中营受尽折磨。好在为时不久,盟军攻进德国解放了他,科尼马上回到了法国。
1953年11月,科尼在奠边府视察
战后,科尼担任过名将塔西尼的副官,于1950年来到印度支那。塔西尼对科尼的才干十分赏识,让他到前线去带兵作战。塔西尼死后,科尼当上了师长,驻守海防。他于1953年成为越南北部地区的法军司令,这年49岁的科尼是法军中最年轻的三星将军。他统辖的部队,算得上是法国印度支那远征军的精华所在。
对于奠边府的战略地位,科尼的认识颇有反复。一开始,他认为法军应该尽快占领奠边府,切断越军去往老挝上寮的通道。但是,随着雨季将尽,他开始改变自己的看法,觉得占领遥远的奠边府,将一旅重兵孤悬敌后,其危险之处就像法军将自己的身躯舒张得太开,会暴露许多弱点,远不如收缩兵力来得踏实。但是他没有机会向纳瓦尔详细陈述这个观点,生怕自己对奠边府的意义看得不透,被刚到印支战场的上司纳瓦尔看作是庸人自扰。
11月2日,身在河内的科尼接到了尽快占领奠边府的命令,他确实有些犯疑了。尽管他曾在几个月前的军事会议上支持过纳瓦尔提出的再占奠边府计划,眼下真的要动起手来,他还需三思而行。他唤来司令部的参谋,要他们就第852号命令写一个“备忘录”。
科尼的参谋费尽斟酌写出的备忘录甚为微妙,备忘录的基调是,执行第852号命令有可能带来严重的后果。
备忘录指出,执行第852号命令,占领奠边府大概需要五个营,但在占领奠边府之后,可能受到越军九个营(即一个师)的围困和攻击,会迫使远征军司令部从红河三角洲抽调更多部队去加强奠边府的守备。备忘录还认为,法军在占领奠边府之后,还是难以完成封锁去往老挝的通道。因为越军可以绕道而行,把奠边府甩在身后。再次,法军占领奠边府后,可能受到包围,因此难以向外“辐射”兵力;在那里可能筹得的粮食仅够一个师维持三个月之需。对这一点应计划在先。
备忘录写出来了,科尼却有了新的想法。他没有把备忘录立即呈报纳瓦尔,而是把它塞进自己的文件柜。他打算执行纳瓦尔关于迅速占领奠边府的命令,而把刚刚拟就的备忘录留在手头,以备日后万一需要时再拿出来。
实际上,此时的科尼并不完全否定奠边府战役行动,因为纳瓦尔的建立奠边府“坚固空降场”的设想和科尼自己曾提出的“锚固点”设想毕竟有许多相似之处。反过来说,富有战场经验的科尼知道,对一个庞大的战役计划,战地指挥官总有不少预料未及的地方,不能排除它成功的可能性。
想到了这点,科尼在11月6日致信纳瓦尔,表示他将执行第852号命令。科尼只是提醒纳瓦尔,他只是怕投入奠边府战斗的部队会付出太大的伤亡,以致越军大举进攻红河三角洲,使整个战局出现危机。
占领奠边府是一着险棋,把局面搅得太复杂了,精明的科尼对之冥思苦想,还是未得其解。
科尼于当天飞回河内。
德卡斯特里上校粉墨登场
1953年11月25日,法军的河内电台截获了一份越军司令部命令,命令要求第308、第312和第351师也向西北地区进发。再综合其他情况,法军情报官推断,越军第316师已经行至中途,12月6日左右就可能到达奠边府。第308师如果迅速出动的话也能够在12月24日前后到达越南西北。
接到这份报告,科尼心里有一种不祥之兆。他总觉得将法军主力集结在红河三角洲地区比较有利,可以充分发挥空军的优势。过去这个感觉还不太明显,一旦重兵云集奠边府,他切实感到在那里建立庞大基地离自己太远了,空军难以照料周全。他把自己的担心告诉了纳瓦尔。
纳瓦尔对科尼的情报有些拿不准。他认为正向西北而去的越军只是一旅偏师而不是主力,其意图是吸引法军的注意力。越军大部队不会那么快地向西北移动,因为他们的后勤供给有困难。纳瓦尔对科尼说,他计算过,要与已经和将在奠边府的法军作战,越军至少需要集中4万人以上的兵力,还要加上人数大体相当的运输力量。他认为,在12月底以前,能够到达奠边府的越军最多也只能是一个师而不可能达到三个师以上。越军如果调上两三个师,法国空军将会及时发现并在空中予以重创。可是现在空军并没有确切的情报。
听纳瓦尔这么一说,科尼倒也没什么新词了。
1953年11月29日下午13时45分,纳瓦尔和科尼同机到达奠边府。走下飞机,纳瓦尔似乎漫不经心地问科尼:“谁来接替吉尔斯?”
奠边府法军集群司令吉尔斯准将的心脏出现问题,科尼已经想好了接替他的人选。他掉头对纳瓦尔说:“我打算向您推荐……”
没想到纳瓦尔打断了他的话头:“也许我们已经想到一块去了,你说说看。”
科尼说:“瓦尼克桑上校不那么振作,我想让德卡斯特里上校来,他是老骑兵。奠边府地形开阔,便于兵力机动,我们需要一个能在这里打败越南人的指挥官。”
纳瓦尔点了头:“他正是我想到的人选,你可以在任何合适的时候任命他。”说实在的,纳瓦尔和科尼的想法还从来没有这样合拍过。
科尼想了想说:“我觉得还是您来告诉他这个任命更好。”
当天下午视察了奠边府阵地之后,纳瓦尔和科尼飞回河内。第二天,他们赶往太平,向那里驻军司令德卡斯特里上校宣布了新的任命。
德卡斯特里并不感到意外,因为纳瓦尔早就暗示性地征求过他的意见了。在纳瓦尔宣布了任命以后,德卡斯特里对他说:“如果您只是打算在奠边府建立一个以壕沟设防的营地的话,那不是我的所长,倒不如另选他人。”
纳瓦尔说:“吉尔斯倒是想让奠边府变成第二个那产。我不那么考虑,所以才选上了你。”
站在一边的科尼补充说:“我们需要一个富于山地和旷野作战经验的人,你是老骑兵,那里的开阔地等着你施展抱负。”
奠边府战场上的法军主角就这么粉墨登场了。
德卡斯特里,1902年出身于法国巴黎一个贵族家庭。这是一个军人世家,其先祖从十字军东征时起就仗剑为王室服务。德卡斯特里的祖上有人当过法国的陆军元帅,家族中当过将军的则有一群人。倒是德卡斯特里从小就蔑视传统的仕进道路,他没有直接投考军校,而是在20岁时入伍当了一名骑兵,由一名军士被慢慢提拔起来。
1925年,他作为一名候补军官进入骑兵学校。他精于骑术,曾是法国国际优胜赛马队的成员,驰誉于一时。
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德卡斯特里作为一名骑兵参加了战斗。1939年9月,德卡斯特里参加了马其诺防线上的对德军作战。作为一名骑兵侦察队长,他多次带领部下越过萨尔河,到德军战阵中捕俘。
有一次在捕俘后撤时被德军发现,他的小分队遭到德军炮火的猛烈压制,两名士兵在他身边阵亡。这件事对德卡斯特里影响很大,使他对战友的伤亡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怀。在二战后期,人们发现他总是避免去探望伤员,也不在安葬阵亡将士的场合出面,甚至很少去到战场包扎所。
法军奠边府守军的前、后任司令:左起,吉尔斯准将、德卡斯特里上校
但是德卡斯特里又以勇敢精神闻名于法军。1940年,他曾率领60余人和配有坦克的德军一个整营血战三天。弹尽之后,他本人负伤被俘。德卡斯特里被俘后三次越狱未成,但他还是不懈地努力。1941年3月31日,他在德军防备相当严密的西里西利集中营成功地掘地道越狱,和20余名被俘法军军官一起历尽艰辛逃回法国,又经西班牙到非洲加入“自由法国”战线。
不久,德卡斯特里参加了配合美军进攻意大利的战斗,在战斗中他乘坐的吉普触雷,他第二次负伤。伤愈后他参加了在法国南部登陆的战斗,一直打到战争结束。
对于德卡斯特里的经历和特点,纳瓦尔太熟悉了。德卡斯特里投身行伍时,纳瓦尔是他的中尉排长;纳瓦尔当了连长以后,德卡斯特里升任他手下的排长;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纳瓦尔就任上校团长时,德卡斯特里是他团中的一名少校。在那以后,两人的军阶才拉开了。
确定了奠边府守军司令,还得为他挑选一个副手。这件事,德卡斯特里自己解决了。11月30日,德卡斯特里走进河内一家大饭店,在楼梯上和皮埃尔·查理·朗格莱中校不期而遇。朗格莱是奠边府盆地里的首批负伤军官。11月20日早上,他带领伞兵随着吉尔斯在奠边府空降,落地时扭伤了左脚踝关节,只在奠边府住了一夜就回河内治伤。朗格莱告诉德卡斯特里,几天治疗下来,他的脚伤已经好多了,只是走路还不灵便。
闻得此语,德卡斯特里大喜过望,他正要去科尼那里会商在奠边府的指挥配备问题,却没有想到最称心的合作伙伴正好站在自己面前了。
站在楼梯上,德卡斯特里立即邀请朗格莱担任奠边府守军集群的副司令。朗格莱向他说明,自己正在治疗踝骨伤,走路一瘸一拐的。“上校,你打算让个瘸子给你当空降兵司令吗?这脚下个月还好不了。”朗格莱对他说。
德卡斯特里毫不犹豫地回答:“到了奠边府,我就给你弄一匹马,你先骑马巡视阵地就行了。”
朗格莱是个极豪爽的人,1945年就和德卡斯特里相识了,听他如此一说,当场就答应了下来。于是,奠边府的又一个重要人物应运而至。
朗格莱生于1909年,毕业于圣西尔军校,细高个子,模样清瘦,有棱有角。他的性格和德卡斯特里正相反。德卡斯特里在任何场合都忘不了衣冠楚楚,说话讲求分寸。朗格莱则对自己毫无掩饰,生性好酒。德卡斯特里从军后多在巴黎附近驻防,锦衣玉食。朗格莱却浪迹四方,从军校毕业后即来到非洲的撒哈拉大沙漠服役,忍饥受渴。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朗格莱先后在意大利、法国和德军作战。战后的1945年9月,他升任营长来到越南,参加了1946年12月对越南北部的大规模进攻和1947年占领河内的战斗。1949年,他回国两年后再次入越,先是驻扎在靠近中国边境的地方,不久调往越南中部,接着来到老挝北部。一年后他回国在伞兵部队任职,1953年第三次来到了越南。
朗格莱虽然看上去随随便便的样子,作战时却以果断、清醒著称。对这一点,德卡斯特里非常清楚,所以拽住朗格莱不放。
朗格莱意识到奠边府之战的意义非常重大,自己能在德卡斯特里身边亲自参与指挥这么庞大的战斗集团,也是难逢的机会。
1953年12月12日,朗格莱脚缠绷带乘飞机来到奠边府,果然,一匹小白马已经在机场上等着他了。
越法两军同时备战奠边府
朗格莱看到的奠边府,像是一座巨大的工地。
在奠边府,紧跟着伞兵空投下来的是一个工兵连。一架架运输机飞来,投下美制的跑道钢板。修整好跑道地面,再把一块块钢板像拼图那样拼接起来,一个天衣无缝的机场跑道就算大功告成了。
来到了奠边府,从法军司令官到士兵都意识到机场将是维系奠边府生死存亡的生命线,所以筑起机场来不遗余力。到11月22日,奠边府机场可供小型飞机降落。七天后,机场跑道基本完备,足可以供大型运输机使用。至12月4日,1828.8米长的奠边府机场跑道全面竣工。
占领奠边府以后,四周寂静无战事,科尼和纳瓦尔愈加关心越军的动向。12月初,法军又截获一份越军总军委的电报,这份命令要求越军的三个师向越西北方向开进。科尼判断,越军的三个主力师都向奠边府开过来了。随后的无线电侦察判明,越军一部在安沛的红河地段上架桥,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每夜需过6000人。
科尼向纳瓦尔报告说,这回,越军不会是虚晃一枪。他建议法军在红河三角洲的机动兵团迅速向越军的中央根据地发起进攻,拖住越军主力。
纳瓦尔否决了科尼的建议,答复说,这样的做法,法军已经试过多次了,但没有一回是成功的。纳瓦尔还是盼望在奠边府与越军决战。
12月3日,纳瓦尔发布命令:
我决定接受即将在西北进行的战役。实施这次战役需充分注意下列条件或目标:
1.不惜一切代价坚守奠边府空降场,这是守卫西北的关键。
2.在我军力量可以坚持的前提下守卫莱州。
3.尽可能地保持奠边府和莱州,以及通过孟夸与老挝的联系。
考虑到奠边府距离越盟主要根据地路途遥远、供应困难等因素,在奠边府与越盟的战斗将经历:
运动阶段——越盟部队和后勤给养在数周时间内陆续抵达西北前线。
相互接触和侦察阶段——抵达前线的越盟侦察部队将试图了解我军的实力,寻找我军的防御弱点,确定他们将使用的突破口。
进攻阶段——越盟的进攻将持续数日,而最后的结局必然以越盟的失败而告终。
纳瓦尔的命令充满乐观。然而问题在于,作为战略区最高指挥官,他的命令指出了对手进攻西北时会遇到的困难,但是法军自己呢?纳瓦尔居然一字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