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的举动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在我的心中激起了阵阵涟漪。他平时沉默寡言,性格木讷,像极了老家的那棵老槐树,稳重踏实,不善言辞。他有什么心事,从来不会直接说出来,只会默默地放在心里。我隐约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我,这让我更加不安。
正月初六那天,我骑着摩托车送大哥一家去镇上的车站。冬日的清晨,寒风凛冽,路边的树枝光秃秃的,像一个个伸向天空的枯槁的手臂。母亲拄着拐杖站在院门口,目光一直追随着我们远去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舍。她就像一个老旧的钟表,时间在她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走得越来越慢,也越来越让人心疼。
一路上,我几次试探着询问大哥,但他总是避而不谈,只是反复叮嘱我多陪陪母亲。他的眼神闪烁不定,像一盏忽明忽暗的灯,让我更加确信他心中有事。直到我们快要到达车站时,他才终于开口,语气低沉得像冬日里呼啸的北风:“妈年纪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她……最近总是念叨一些有的没的,怕是……”他顿了顿,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我知道他未尽之言是什么。
我的心猛地一沉,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送走大哥一家后,我掉转车头,回到了老家。村里静悄悄的,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曾经热闹的街道如今空无一人,只有呼啸的寒风在耳边回响,像一首凄凉的挽歌。
母亲依然坐在门槛上,望着远方,仿佛在等待着什么。看到我回来,她先是一愣,然后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你大哥走了?”我点点头,喉咙哽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寸步不离地陪在母亲身边,陪她聊天,陪她散步,陪她回忆过去。我这才发现,母亲真的老了,她走路变得缓慢,背也驼了,脸上布满了皱纹,像一幅褪色的老照片。她常常望着远处的田野发呆,嘴里喃喃自语,说着一些我听不懂的话。
有一天,我带母亲去村外散步。路过一片田野时,母亲停下了脚步,指着远处的一块地说:“你爸在的时候,这地里多热闹啊,麦浪滚滚,像一片金色的海洋。那时候你大哥才多大点人,割起麦子来一把一把的不带停,后来还说要把你教会,结果你就知道玩。”
母亲的语气中充满了怀念,仿佛回到了过去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年代。我的心中五味杂陈,鼻子酸酸的,童年时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那些快乐的时光,如今却变得如此遥远,就像天上的星星,可望而不可及。
正月十五那天,我陪母亲去给父亲上坟。凛冽的寒风中,母亲跪在父亲的坟前,烧着纸钱,嘴里念叨着:“老头子啊,我这几个娃都长大了,日子也算熬过来了。你在那边,要保佑他们平安啊。”她的声音颤抖着,像一片飘零的落叶,让人心碎。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工地的电话,催我回去上班。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先回去。我知道我不能为了个人的事情而耽误工作,但我更放心不下母亲。临走前,母亲把提前准备好的腌菜、麻叶、煮鸡蛋等塞给了我,就像小时候送我去上学一样。她站在院门口,拄着拐杖,目送我离开,眼神中充满了不舍。
我开车离开村子,从后视镜里看到母亲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视线中。我的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我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在空中飘荡,找不到方向。
到了镇上,我停下车,点燃一根烟,却怎么也抽不出滋味。大哥的电话打了过来,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我的心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妈前几天去医院检查了,医生说她的心脏……可能撑不了几年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手中的烟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就像我的心一样。我猛地意识到,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一辈子。我立刻调转车头,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了老家。
我回到了母亲身边,告诉她工地停工了,我可以多陪她几天。母亲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温暖而明亮。
我知道,我不能再离开了。我辞掉了工地的工作,在离家近的地方找了一份新工作。我要用我的余生来陪伴母亲,弥补过去那些错过的时光。因为我知道,亲情是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它比任何工作都重要。就像一棵树,只有根扎得深,才能枝繁叶茂;就像一条河流,只有源头不断,才能奔流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