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腊月初十，北方的冬天冷得刺骨，寒风夹着雪粒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生疼。

我站在家门口，手里提着简单的行李，脚边的雪在我犹豫之间被踩得坑坑洼洼。

母亲站在门内，眼神冰冷，语气更是像裹着寒霜的刀锋：“你要嫁，可以；从此以后，咱们家再没有你的位置！”

她话音刚落，屋内的空气似乎凝固了，连站在一旁的父亲也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出声。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选择沉默。

我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被那句话钉在了原地。

母亲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决绝：“房子、钱，以后跟你一毛钱关系都没有！我们会再生一个孩子，把家里的东西都留给他！”

我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我咬住嘴唇，尽量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我知道母亲为什么反对这门婚事，也明白她的担忧。可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嫁给陈杰。

陈杰是我的大学同学，一个来自偏远山村的男孩。他家境贫寒，父母靠种地和打零工养活一家人。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夹克，脸晒得黝黑，但笑容却格外明朗。

我们恋爱时，他总喜欢对我说：“然然，等我毕业了，一定会出人头地，让你过上好日子。”当时的我，天真地相信一个人只要够努力，就能改变命运。

我喜欢他的踏实、努力，更喜欢他对未来的那份执着，而这些，恰恰是我从小在父母身上没能感受到的。

大学四年，他是班里最努力的学生。

每天早出晚归，兼职、实习、考证，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

毕业那年，他拿到了省城一家不错公司的offer，而我也顺利在家乡的一家事业单位找到了一份安稳的工作。

虽然我们开始了异地恋，但每天的电话、视频让我们之间的感情没有丝毫疏远。

两年后，他向我求婚。那天，他捧着一束玫瑰花，眼里满是期待和紧张：“然然，嫁给我吧！我们一起努力，把生活过好。”我毫不犹豫地点了头，满心欢喜地回家告诉父母，却没想到，这个决定让家里炸开了锅。

母亲听到我打算嫁给陈杰后，立刻摆出了一副铁板钉钉的态度：“你疯了吗？他家什么条件？一个从穷山沟里出来的凤凰男，没车没房没背景，你嫁过去是去过日子还是去受罪？”

父亲也沉着脸，语气虽然没那么锋利，但态度同样明确：“小然，你妈说得没错。结婚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他家条件那么差，怎么跟咱们家门当户对？”

我试图解释：“陈杰现在有工作，工资也还不错。我们可以一起努力，慢慢攒钱，日子会好起来的。”可母亲却冷笑了一声：“攒钱？你以为你嫁过去是两个人的小日子吗？他家那么一大家子人，弟弟妹妹读书怎么办？他爸妈将来养老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吗？”

我沉默了。母亲的话像一根冰针，狠狠扎进我的心里。可即便如此，我仍旧倔强地说：“妈，我喜欢他，我相信他能给我幸福。”

母亲气得摔了手里的碗，声音尖锐得像被寒风撕裂：“喜欢能当饭吃吗？你要是真敢嫁，以后别后悔！”

我以为母亲只是说气话，可直到婚礼前一天，她真的兑现了自己的承诺。

“既然你执意要嫁，那就别怪我们心狠。”母亲坐在沙发上，冷冷地看着我，“从今天起，家里的财产跟你没关系。房子、存款，全都是你弟弟的。”

“弟弟？什么弟弟？”听到这句话，我愣了一下。

母亲淡淡地说：“我怀孕了，三个月了。”

我震惊得说不出话，而母亲却继续用刺耳的语气补了一刀：“我们生这个孩子，就是为了防着你。万一你以后婚姻过得不好，别指望回娘家哭，我们不会管你。”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凉了。我提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身后的母亲没有再说一句话，而父亲，依旧只是叹了口气。

婚后的生活并不如我想象中的美好。

陈杰的确很努力，可他的工资大部分都贴补了家里。

他有个弟弟正在读大学，还有一个妹妹刚上高中。

这两年的学费、生活费，几乎全靠他一个人支撑。

婆婆总是打电话：“小杰，家里又没钱了，赶紧打点钱回来。”有时是为了弟弟的学费，有时是为了妹妹的生活费，而陈杰从来没有拒绝过。

我也曾试探着劝过他：“咱们是不是先考虑一下自己？你弟弟妹妹的事，不能全靠咱们吧？”他却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还小，爸妈年纪大了，没能力挣钱，我是家里唯一的希望，不帮他们，我心里过不去。”

我无话可说。我知道他的难处，可我也有我的苦。

去年年底，母亲生下了一个男孩。我回家过年时，看到襁褓里的婴儿，心里五味杂陈。母亲抱着他，满脸笑容地说：“这是你弟弟，以后他就是咱们家的宝贝。”

我低着头，敷衍地点了点头。可从那以后，我发现母亲对我的态度越来越冷淡。她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我们有儿子了，这些东西都是他的。”

我知道，我彻底失去了娘家。

今年腊月初八，陈杰带着我回了一趟婆家。小姑子放假回家，看到陈杰后高兴得不得了：“哥，再过两年我就可以挣钱了，到时候一定好好报答你。”婆婆也笑着附和：“是啊，你们年轻，日子一点点会好起来的。”

我看着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这两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却从未真正融入过这个家庭。

回家的路上，我对陈杰说：“陈杰，我想离婚。”

他猛地踩下刹车，满脸惊愕：“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努力的吗？”

我苦笑了一下：“可是我们的努力，永远都在为别人买单。我想要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家，而不是天天为你弟弟妹妹的学费发愁。”

陈杰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会处理好家里的事，不再让你为难。”

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也不知道这段婚姻还能坚持多久。但当我回到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时，我终于明白了母亲当初的选择。

“所有的选择，最后都需要自己承担。”母亲的话回响在耳边。这一刻，我才真正懂得她的良苦用心。或许，有些错误，真的只有经历过，才能真正领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