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家离河北衡水市非常近，先秦时代做过黄河的古河道，在邢台到衡水之间的区域形成过相当规模的大泽。后来黄河改道，滹沱河北移，几千年间大泽不断缩小，沧海才变成了万亩良田。老家临县叫做宁晋，清代的时候还留有相当规模的大湖，建国之后修渠筑坝，加上各产业用水量激增，导致地面水位和地下水位急速下降，现在地面已经看不到水潭浅湖了。

俗话说硬山不硬水，正因为以前这里是一片大湖，所以怪事非常多。我高中同学讲过一个上世纪七十年代发生的故事，发生在宁晋南部的一个小村。村里大部分人都姓李，姑且把事主称为大李，大李四十来岁，老婆给生了两男一女，大李一身力气，在生产队负责耕种和运输，算是个小组长，日子虽然清苦，但相比大多数村民已经算是能吃饱饭了。说来也是祸不单行，正巧七八月农忙时候，大李有天晚上起夜上了个厕所，回来察觉床上躺着的人不是自己老婆。

以前割麦都是人拿镰刀弯着腰一把一把收割，在田里打好捆送去打麦场，把麦粒一点点揉捻下来，一来一回特别耗费人力，尤其是负责割麦的人，弯着腰忙乎一整天，第二天整个人都直不起身子。六月份抢农时，割麦之后还要种玉米，大李作为组长，有义务身先士卒，一天的疲惫足以把人压倒，晚上睡觉躺床上跟死猪一个样，那绝对是雷打不动。

这天说来也怪，大李白天并没有喝太多水，晚上居然被一泡尿憋醒了。扶着墙捏着腰回屋里，大李不经意往床上老婆的位置瞥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有些腿软。农忙时女人也不清闲，最轻松也是要打麦，一整天下来胳膊疼得能肿起来，按理说大李老婆也应该闭着眼睡得很香，可是借着月光，大李发现躺在床上的老婆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大李的老婆是邻村人，五短身材，圆脸、宽肩，臀部宽大，当初讨老婆的时候大李娘特别嘱咐道，屁股大的婆娘好生养。可是此刻大李发现老婆根本不是平常的样子，反而是腰肢纤细，浑身凹凸有致，大李仔细去瞧那张脸，虽然脸型不变，但是五官轮廓变得立体有型，怎么都透着一股高挑的感觉，大李下意识觉得这个女人不是自己老婆。

见那人醒着，大李就去推她。这女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眼睛慢慢闭了回去，随后睁开问大李推行她干嘛。大李想要问她怎么回事，打眼再去瞧，老婆又变回了从前的五短身材圆脸盘，大李以为自己看错了，想到明天还要干活。随便应付两声，两个人分别又沉沉睡去。

这一忙就是两个月多，每天都人困马乏，晚上不再起夜，大李全当那天是个错觉。

农忙过去后，日子又回到了平稳的状态，这年雨水丰沛，也不用给田里浇水，闲下来后大李又琢磨起了其他活动。在刚刚能吃饱肚子的年代，夏季的知了幼虫可是不可多得的美食，拿盐泡了无论是干煮还是油炸都营养丰富，大李准备了一个铁皮手电，每天天将将擦黑出门，一直到半夜回家。

这天摸完知了虫回家，老婆孩子都已经睡下，两个儿子住在西屋，小女儿跟老婆一起睡。在月光下，老婆又变成了之前凹凸有致的样子，大李走到床头，仔细端详起老婆，要说老婆还是原来的那张脸，也说不清是五官变立体，还是皮肤变得细腻，大李就是觉得老婆变得好看了。正巧这时候老婆睁开了眼，老夫老妻四目相对，没有惊讶和疲惫，反而多了特殊情愫，大李默默把小女儿抱到了里间，回到东屋两人干柴烈火纠缠了半夜。

后来的几天，大李每天晚上都享受着迟到的幸福，夫妻两人的关系也明显更近了。很快，大李发现了不对，再年轻的男人也经不住夜夜笙歌，更别提已经四十岁的他，而只要晚上有时间，老婆都像魔怔了一样给予暗示。开始拒绝过两次，老婆并没有表露不满，然而以前唯唯诺诺的老婆，在数次被拒绝后罕见的发起了脾气，像个泼妇一样在床上大喊大叫。

除了性格，外貌上的变化非常明显。当老婆笑起来，或者如往常一样看着大李时，大李会发觉老婆相貌变得高挑，具体到眉毛变细，眼距变宽，鼻子也比平时要高挺。一旦老婆生气，那副精致的容貌会在短时间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五官坍塌缩成一团，变成以前的大饼脸。大李最初以为这是自己的心里在作祟，直到某天老婆生气吓到3个孩子，小女儿说了句，感觉妈妈不像是妈妈。

不仅家里人察觉到变化，村里的人其他人也都看出大李的老婆改了性子，村里一等一的泼妇都不敢跟大李老婆斗嘴。那些碎嘴的老女人们最多嚼舌根，而大李老婆仅仅听到有人说自家闺女丑，就拿菜刀上门去跟人家理论，很多人说大李老婆这是得了疯病。

大李想不明白，本着惹不起躲得起，大李频繁外出夜宿朋友家。这天他和同村发小一起喝酒的时候，发小的老母亲，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提了一句，大李脚步虚浮，面色青白，是不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那个时期还在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只要跟封建迷信扯上关系，免不了一顿毒打外加游街，老太太的这句话说得收敛，但是分量极重。家里人都打哈哈把话题避了过去，但是每个人心里都清楚大李需要什么。

发小家里有从老年间传下的保家仙，老太太一生虔诚，临走往大李手里塞了一串念珠。这念珠已经包浆，外表是黑褐色的漆层，看不到是什么材质。不过发小嘱咐到过几天要把念珠还回来，这让大李心生感激，心想这肯定是个宝贝。

大李带着念珠回家住了一夜。夫妻关系不好，也自然没有什么话，第二天醒来老婆并没有什么异样，家里也没什么变化，但是念珠上唯一一颗佛头木雕裂了缝，从头顶到下巴，刚刚好从中间裂开。

大李知道这是遇到邪事了，但是那个年代大家都不敢明着找人看事，大李只能去求村里有威望的老先生，老先生也怕H小将，不敢把事情点透，只说根源不在大李夫妻俩，而在于家里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后来的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大李把家里养了六年的老狗给杀了，在家掘地三尺找活物，就连胡同口的蛇窝都给端了，但于事无补。但是大李老婆的疯病一天天变差，甚至开始会记不得身边的人，对大李拳脚相向。

其实出现变化的不止是大李老婆，大李也收到了影响。原来和和气气的一个人，仅仅用了半年的时候变得粗鲁蛮横，大李因为种田规划的问题得罪了大队队员，因为是邻里乡亲，大家气不过找大李父亲出面调停，没想到大李拿扫把把亲爹打出了家门，狂妄叫嚣断绝父子关系，活着永不相见，死了不进李家大坟。

这一年冬天除夕夜，大李挥刀砍死了自己老婆，鞭炮的声音盖过了大李家的争吵声，没人知道事情发生的过程。随后大李被抓进局里，被判了死刑。因为孩子爷爷带不了三个孩子，大李的大儿子被姑姑收养，二儿子过继给表叔，连名字都改了，小女儿一直跟着爷爷生活，十九岁被邻村的一个男人搞大了肚子，后来就嫁了过去。

大李家的土坯房一直空着，因为长久没人住，房顶漏雨把房梁都冲塌了，院子里一片破败。地契在小女儿手里，小女儿也想过把老宅卖出去，同村人都觉得那地皮不干净，没人肯出价。

八十年代末，小女儿跟着丈夫去满洲里做生意挣了些钱，也在那边认识了一个非常厉害的老师父，当问起家里这桩悲剧的时候，老师父说问题不在人，也不在风水动物身上，而是那年二哥，也就是大李的二儿子去河边玩，从湖里带回了非常厉害的邪祟。无论是谁只要靠近老宅，难免不被影响心性，好在这些年老宅一直荒着没住人，否则还会发生严重的流血事件。

在小女儿一再央求下，老师父跟着小女儿回到了祖宅。经过好一番折腾，兄妹两人从床底一寸厚的淤泥里挖出了一个大约20厘米高的罗刹铜像，铜像不知道是用什么工艺，竟然做得严丝合缝，只在摇晃得时候听到内部有闷闷的液体碰撞的声音。刚把罗刹像从泥里拿出来时，大李的小女儿已经感觉到有强烈的压力顶在胸口位置，就算远远看着，也能感受到强烈不安，心脏蹦蹦地跳。

老师父说，这是元代以前民间术士制作的邪神，雕像内部至少封存着五男五女的部分人体组织，因为时间太久，一般的法师很难镇压或者封印。老师父给小女儿出主意，把铜像拿红布包裹好，放进密不透风的水泥疙瘩里，丢进附近的深潭大湖。兄妹两人不敢怠慢，按老师父的说法把罗刹像丢进了湖里，马上安排做了一场法事。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女儿把事情做得很隐秘，但还是被人撞到了烧纸拆房。不多时，村里流言四起，有人说小女儿为大李两口子超度，有人说小女儿雇了萨满为房子除灵，少数知晓真相的村民往街口一座，拼凑出了很多不为人知意外。

大李家里有一颗枣树，大人们知道那是凶宅，小孩子可不管那些，前几年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爬进大李家摘枣，不慎落下头磕在茅厕的墙头上摔死了。四大队一个外号叫狗娃的老人，走到大李家门口突发心脏病，一头栽倒在地丢了性命。林林总总，似乎村子里大半的倒霉事都能跟大李家扯上关系。

小女儿因为触碰过罗刹像，也收到了不小的影响，跟着大师父去庙里清修了两个月，这才回到老家继续处理这件事。村民都认为这是凶宅，没有任何人敢接手，于是小女儿找工程队把老宅推平了，在院里撒上瓜果的种子，把老宅变成了菜园。又过了三年，小女儿把菜园送给了同村的表叔，一家人搬到北京生活去了。

至此，这场持续四十多年的风波，终于圆满画上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