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十七分，周晓雯将最后一箱矿泉水码放整齐，抹去额头上的汗珠。便利店的冷气呼呼作响，却驱不散夏夜的闷热。她看了眼手机——还有十三分钟交班。

"叮咚"。

收银台旁的提示音响起。周晓雯快步走回岗位，对着推门而入的顾客露出职业微笑："欢迎光临24小时家。"

顾客是个满身酒气的男人，摇摇晃晃地拿了瓶醒酒药和两罐啤酒。周晓雯熟练地扫码，将商品装袋："一共四十八元，需要加热醒酒药吗？"

男人含糊地应了声，掏出手机付款。周晓雯余光瞥见自己放在柜台下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区域经理郑志豪的微信头像。

"您的找零和小票。"她将零钱递给顾客，等人离开后才拿起手机。

郑志豪：「现在来凯悦酒店1208房，有紧急工作要处理」

周晓雯盯着这行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凌晨十二点半，酒店房间？她的胃部突然绞紧。三个月前入职培训时，HR明明说过夜间工作必须两人同行。

手机又震了一下。

郑志豪：「公司系统出现严重漏洞，所有收银数据异常，需要立即核对。就你离得最近」

周晓雯咬住下唇。她负责的三家门店数据今晚刚刚上传，一切正常。而且郑经理从不过问具体业务，上周区域会议时他甚至分不清会员积分和优惠券的区别。

她深吸一口气，打字回复：「郑经理，系统问题应该联系IT部吧？我只是收银员」

回复来得飞快：「你什么意思？不想干直说」

周晓雯的手指微微发抖。母亲这个月的医药费还指着她的工资。她望向玻璃门外漆黑的夜色，酒店离这里步行要二十分钟，途中会经过一段没有监控的小路。

手机第三次震动。

郑志豪：「公司给你发工资不是让你来享福的。半小时内不到，明天不用来了」

周晓雯的视线模糊了。她想起上周同事小张红肿着眼睛来辞职，想起上个月离职的李姐临走时欲言又止的表情。便利店的冷气突然变得刺骨，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叮咚"——又一位顾客进门。周晓雯机械地完成结账流程，等顾客离开后，她一字一句地回复：「根据员工手册第七章第三条，夜间工作需至少两名员工共同进行。如需紧急加班，请安排另一位同事到场」

发送。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腔。

十一分钟后，公司邮箱提示音响起。周晓雯点开那封来自人事部的邮件，标题赫然写着《解除劳动合同通知书》。

"因不服从工作安排，严重违反公司规定..."

周晓雯的耳膜嗡嗡作响。她颤抖着截图，发到只有五个人的"24小时家姐妹群"。不到三分钟，群里炸开了锅。

王芳：「晓雯别怕，我们作证」

周晓雯的眼泪终于砸在手机屏幕上。她抹去泪水，将聊天记录和邮件截图整理成长微博，加上了#职场性骚扰# #滥用职权#的标签。

"既然你们不要脸..."她轻声说，点击了发送。

凌晨两点十七分，周晓雯锁上便利店的门。夜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她抬头看向远处凯悦酒店闪烁的霓虹灯牌，第一次觉得这座工作了三年的城市如此陌生又如此清晰。

手机疯狂震动起来——她的微博正在以每分钟上百转发的速度扩散。周晓雯关掉提示音，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明天陪您去医院复查...对，请假了...没事，真的..."

她的声音很稳，只有路灯看见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