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5月,南京城外的湘军大营火把彻夜不熄。曾国荃的深壕已挖到城墙根下,湘军士兵赤膊挥锹,坑道里的滴水声混着远处炮响,像催命的鼓点。天王府内,洪秀全蜷缩在八尺龙床上,枯槁的手指攥着《圣经》改写的《天父诗》,口中喃喃:“朕是真神,天父必派天兵!”
此时的天京城,树皮早被啃光,街角蜷缩的饿殍连呻吟的力气都没了。忠王李秀成站在城楼上,望着城外连营百里的湘军,突然听到身后百姓哭喊:“忠王!圣库金山银山堆着,为何不拿钱换粮?”他攥紧腰间佩刀,喉头滚动:“天王说……圣库是上帝的钱。”
自1853年定都天京,洪秀全再未踏出宫门半步。他躺在雕满龙凤的檀木床上,听着两千女兵操练的脚步声入眠。这些女子白天修城墙、运粮草,夜里还要承受洪秀全的暴虐——因一句“我兵”而非“天兵”,妃子会被当众鞭笞至死。
美国传教士罗孝全曾在日记中记载:“洪的寝殿堆满篡改的《圣经》,他自称耶稣亲弟,把‘三位一体’改成‘四位一体’。”1863年冬,当李秀成跪求开仓放粮时,洪秀全竟抓起案头金印砸向忠王:“尔等不信天父?朕吃甘露就能饱!”
为制衡李秀成等将领,洪秀全开启疯狂封王模式。管账的族侄洪全福封“瑛王”,采购火药的黄文金因籍贯桐城(谐音“堵”)得封“堵王”。天京城破前夜,满街王爷金冠摇晃,守城的却是老弱妇孺。民间传唱:“王爷遍地走,小兵饿断肠,清妖还没到,自家先动枪。”
最讽刺的是1862年雨花台之战,李秀成麾下八将集体跪求封王。洪秀全咬着牙写下“慕王”“听王”等封号,却不知这些新王转眼占地称雄。在浙江,侍王李世贤的部将公然顶撞李秀成:“大家都是王爷,凭甚听你的?”
1862年秋,湘军突至天京城下。洪秀全一日连发三道金牌,急调正围攻上海的李秀成回援。苏州城外,李秀成望着即将攻破的租界区,拳头砸向城墙:“功亏一篑!”
集结十三王、三十万大军回援,却在雨花台遭遇湘军“铁桶阵”。太平军用尸体填平壕沟,炸药轰塌两处城墙,却见湘军赤膊持刀堵缺口。曾国荃左颊中弹仍嘶吼:“退后者斩!”四十六昼夜血战后,城外浮尸堵塞江河,李秀成在《自述》中哀叹:“兵无战心,将生异志。”
比起李秀成的愚忠,堂弟李世贤更显桀骜。1860年洪秀全改国号“上帝天国”,李世贤偏沿用“太平天国”旗号;天京使者到金华监军,他让亲兵架走:“打仗的事,轮不到阉人指手画脚!”最致命的是1864年天京陷落前夜。李世贤本可西进接应幼天王,却突然转道福建。望着江西方向升起的狼烟,他对部将冷笑:“洪家气数尽了,咱们另起炉灶!”这种军阀做派最终害人害己——1865年他在福建被部将汪海洋刺杀,尸体裹着黄绸扔进漳江。
1864年6月1日,洪秀全弥留之际突然回光返照。他召集群臣,手指北方大喝:“朕去天父处搬兵!”言毕吞下黄金碾碎的“甘露”。三日后尸体发臭,幼天王洪天贵福哭着下葬,却被湘军掘墓曝尸。赵烈文在《能静居日记》记载:“尸身以黄龙缎包裹,口含东珠三颗,足底刻‘真王’二字。”
当湘军攻破天王府时,遭遇了最惨烈抵抗。洪秀全训练的女兵用金砖砌掩体,珍珠当弹丸,血战三昼夜。最后十八人退至望楼,点燃火药前高喊:“誓死不做清妖妾!”爆炸声震碎半城琉璃瓦,曾国荃在战报中写:“贼妇之悍,甚于男丁十倍!”
被俘的李秀成在木笼中写下五万字《自述》,痛陈洪秀全十大罪:“妄改圣经,任人唯亲,封王二千八……”临刑前夜,他秘密建议曾国藩反清自立,却被曾氏兄弟灭口。
破城后湘军搜出圣库: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三百万两,粮仓却颗粒无存。更讽刺的是,库中竟有洪秀全手谕:“军民食甘露,可七日不饥。”所谓“甘露”,实为野草混合观音土。当初“有田同耕”的理想,最终沦为“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现实。
洪秀全为巩固神权,强令焚毁孔庙、禁读四书五经。却在《天父诗》里写:“一眼看见心花开,大福娘娘天上来。”把基督教义改成后宫艳词。这种文化专制导致双重反噬:士绅阶层倒戈湘军,洋教士斥其“玷污圣灵”。
《天朝田亩制度》曾让农民热血沸腾,但实施时土地尽归“上帝之子”——洪氏宗亲。李秀成在苏南搞“佃农交粮九成”时,洪秀全的兄长却在安徽强征“圣粮”,连种子都不留。所谓“天国”,不过是新瓶装旧酒的封建轮回。
天京陷落后,湘军把洪秀全骨灰填入炮膛混入火药发射,象征对其“魂飞魄散”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