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世老牛
我们村的牛，尤其是耕地牛，和人相处久了就好像通了灵性，干活特别勤恳。爷爷杀了半辈子牛羊，常念叨牛被杀时会哭，甚至下跪，像是在求饶。
那天，孙亮牵来一头老黄牛，求爷爷帮忙宰杀。爷爷一看，这是他家耕地牛，赶忙劝道：“亮子，这牛杀不得，牵回去吧。”孙亮一听就火了：“叔，这牛腿瘸了，干不了活，养着有啥用？”边说边踹了黄牛一脚，黄牛疼得直叫。
爷爷不说话，孙亮见状，冷哼道：“你不帮我杀，我自己动手。”说着就拽牛往外走。黄牛拼命挣扎，把孙亮拽倒，跑到爷爷面前跪下，眼里都是泪。孙亮气疯了，爬起来猛踹牛肚子，叫嚷着要杀牛。
爷爷看不下去，拉开孙亮说：“行了，别打了，这黄牛我买了。”孙亮愣住，嘲讽道：“叔，平常看你杀牲口挺利落，咋突然买这废牛？想积德？”爷爷没理他，问：“多少钱？”孙亮伸出五根手指，爷爷无奈进屋拿了钱给他。
孙亮走后，爷爷解开牛绳，黄牛懂事地点头。爷爷把牛关进羊圈，心里发愁，知道奶奶肯定生气。他问我：“东福，你说你奶知道我买牛，不得发火？”我点头，奶奶肯定会数落爷爷。爷爷苦笑着说：“买都买了，等她回来再说。”
天黑，奶奶从镇上回来，看到牛就问：“亮子家牛咋跑咱家来了？”爷爷抽着旱烟说：“买的。”奶奶声音拔高：“买的？你买瘸腿牛干啥？花多少钱？”爷爷解释是不忍心，奶奶不耐烦，进屋看钱后怒吼：“大明要结婚，你却拿钱买瘸腿牛，赶紧退回去！”说着就去拽牛，黄牛吓得踩地，爷爷赶忙阻拦，两人吵了起来。
这时，黄牛挣脱绳子，跑进羊圈使劲踩地。我凑近一看，发现了金子，大喊：“爷爷奶奶，有金子！”爷爷奶奶跑过来，爷爷捡起金子笑着说：“这是咱家的福报。”奶奶确认没人后，小声说：“快拿屋里去。”还叮嘱我别声张，用红纸包好金子后支我去烧热水。我回来就上炕睡觉了。
第二天，老黄牛死了，嘴边有黑血。奶奶气得直跺脚，大骂：“哪个缺德的毒死了我家黄牛？”爷爷说：“昨晚黄牛托梦，说阳寿尽了，想投胎做人，求我埋在后山柳树下，守坟三日。”奶奶看着牛犯难：“这牛好几百斤，咋弄后山去？”爷爷说：“我找几个后生帮忙。”奶奶担心金子被偷，爷爷摇头说没人知道。说完爷爷出去找人，奶奶给牛搭布棚遮太阳。
中午，几个后生来了，一个说：“叔，这牛埋了可惜，不如杀了卖肉。”爷爷说：“瘟死的牛不能吃。”后生惋惜道：“真可惜。”几个后生抬着牛走，爷爷跟在后面。
家里只剩我和奶奶，奶奶做好饭让我给爷爷送到后山。我在树林看到爷爷正和道士争论。我放下饭，道士看我一眼后对爷爷说：“这老黄牛要成精，赶紧挖出来。”爷爷皱眉不信：“这牛耕了一辈子地，咋会害我？”道士眯着眼说：“投胎为畜生的，上辈子都是恶人，今晚戌时，把金子放月光下，就知道是不是石头了。”爷爷惊讶得结巴：“你……你咋知道金子的事？”道士没回答，挥拂尘走了。爷爷瘫坐在地，让我回去告诉奶奶晚上看金子。
我下山把话传给奶奶，奶奶问：“那道士人呢？”我说不知道。奶奶担心爷爷，让我看家，自己去了后山。
我在家，那道士突然来了，问我大人在不在，还说知道大人不在。我吓得跑回屋锁门，道士在窗边说他是来救人的。
过了会儿，奶奶回来，拿着福袋，说路上听米亮叔说道士来了。我跟奶奶说：“我觉得那道士不像好人。”奶奶却不以为然：“你小孩子懂什么，你亮叔说他是个高人。”
晚上戌时，奶奶拿出金子，放月光下一看全是石头。奶奶气得大骂，拉着我往后山走。
到后山，看到爷爷在烧纸钱，奶奶一脚踢翻烧纸钱的盆，说：“这牛骗了我们，金子是石头，赶紧挖坟！”爷爷阻拦。这时，我看到墓碑流血，惊恐大喊：“爷爷奶奶，墓碑流血了！”他们一看，墓碑真有裂缝还渗血，奶奶害怕，拉着爷爷下了山。
回到家，石头不见了，奶奶说可能是牛使的障眼法，让爷爷别管这牛了，爷爷觉得蹊跷没吭声。
第二天，孙亮被吓疯了。村里人去他家，孙亮躲在墙角，惊恐嘀咕。他媳妇张兰哭着说：“昨晚下雨，亮子去后山抓野猪，遇到黄牛精，差点被吃。”还拉起孙亮裤腿，露出淤青和血窟窿，看向爷爷说：“叔，那牛是你埋后山的吧，它要害人。”村里人都看向爷爷，爷爷有口难辩。张兰又说娘家有道士能降妖，得花不少钱，村里人看向爷爷，爷爷无奈说：“这钱我家出。”
爷爷和我到后山，发现牛坟被挖，牛不见了，只剩裂痕墓碑。爷爷叹气：“老黄牛，你是不是有啥苦衷？”
天黑下山，村口围着人，孙亮被绑在树杈上，身上画满符文，旁边是张道士。张兰假哭求道士救孙亮，眼神却透着奸诈。
张道士施法，念咒撒糯米，孙亮抽搐翻白眼。突然刮起阴风，乌云遮月，传来乌鸦叫。闪电划过，我看到孙亮身后有狼形黑影。又是一声巨响，闪电中孙亮的头没了。村里人吓得四散而逃，爷爷抱着我跑，我看到张兰得意舔嘴角，张道士盯着尸体冷漠无比。
回家后，奶奶吓得不轻，爷爷说：“要不我去求求陈瞎子？”奶奶说：“那陈瞎子就是个疯子，找他有啥用？”陈瞎子住在村西头，生了大病后疯癫，村里人都不愿和他来往，传说他能通阴阳。爷爷说：“张道士都没用，只能找陈瞎子试试。”奶奶叹气没再说话。
第二天，孙亮尸体还在村口，张兰哭着求帮忙收尸。爷爷带人把尸体放下来，说：“横死的人要烧掉。”张兰却不让，说：“我们娘家讲究留全尸，我想给亮子缝个头，娘家缝尸匠会带人头来。”村里人半信半疑，还是帮忙把尸体抬回她家。
天黑，缝尸匠来了，裹得严实，只露眼睛，像极了张道士的。他背着箱子，我猜里面装人头。张兰把他迎进屋里，过了会儿出来叫人抬尸体。
先进去六个人，回来说抬不动，又进去四个人。爷爷皱起眉头，喊：“虎子！”没人回应。张兰连忙说：“叔，别喊了，会惊了亮子的魂。”爷爷又喊几声，还是没人答应，质问张兰：“人呢？刚才进去的人在哪？”张兰皮笑肉不笑，还想往屋里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