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讲那年我去稻城亚丁游玩时的奇遇。 那时,当地有位朋友,认识一位本地向导,能带着我们深度领略雪山之美。
朋友邀我前往,我本就热衷于佛学,对佛教圣山充满向往,便愉快地答应了。 他们计划带我去央迈勇转山。央迈勇是三怙主雪山的南峰,在藏语里象征着文殊菩萨,海拔5958米。
阳光照耀下,雪峰宛如文殊菩萨的智慧之剑,直插云霄,冰晶闪耀,在天地间尽显傲然之态。 在朋友和向导的安排下,我们很快抵达央迈勇神山。可那里海拔实在太高,我身体不适,加上饮食也不习惯,心情糟糕透顶。
没去看雪山,我在客栈躺了一整天,饱受高海拔缺氧的折磨。 第二天,打开门,雪山近在眼前。一瞬间,仿佛空气变得浓厚,氧气回来了,呼吸也顺畅起来。
朋友和向导觉得,得趁此时机去观赏雪山。 央迈勇雪山美得令人窒息。站在神峰下向后望去,群山环抱宽阔峡谷,森林、草地、溪流各安其位,气势磅礴,宛如人间仙境。 为防止我再次缺氧,他们给我租了匹马。我骑着马,跟着他们转山。
转山途中,我总觉得骑马不够虔诚,便下马牵着马前行,感觉也很不错。 走到一处敞亮的小山坡,向导突然指着远处说:“看,那里有个苦行僧。”
我望去,远处有座用石头搭成的小房子,说是房子,倒更像个石头框架。一个藏地僧人站在房前。他头发很长,衣服破旧单薄,这里气温很低,他却近乎赤裸着上身。

向导说,这种苦行僧很难见到,咱们去会会他。我们走上前去打招呼。 他带着羞涩的微笑回礼,我注意到他的眼神,清澈得如同湖水,仿佛能将一切杂念融化其中。
在城市里,我从未见过如此纯净的眼神。 我们拿出一些食物送给他,权当简单供养,他欣然接受,还请我们在石头房子前席地而坐。
他会说汉语,告诉我们,他曾去过成都等地游历。但后来,就一直在这地方独居苦行,一住就是30年。 我十分惊讶,问道:“你的眼神如此清澈纯净,是因为在这纯净的雪山下独居吗?”
他回答:“眼神纯净源于内心纯净。当内心没有杂念,眼神自然清澈。因为内心无需眼神去传递各种信息与企图。
就像一面镜子,没有东西晃动,镜子便是平静、清澈透亮的,不会有杂乱影像。”
我又问:“那你是通过苦行达到这种境界的吗?”
他反问:“你从哪里看出我在苦行呢?”
我说:“天寒地冻,你穿得这么单薄,住在这狭小的石头房子里,物资匮乏,一个人还不安全,肯定吃了不少苦,这不是苦行是什么?和住在寺庙里的僧人相比,你的生活条件还不够艰苦吗?”
他说:“苦行只是你认为的。对我而言,这样的生活快乐又自在,每天都很吉祥,我不觉得有什么苦。其实,苦与不苦,全在于个人看法。对很多人来说,生活条件简陋是苦,但对我来说,这再正常不过。
我出生时,条件比这还差,小时候几乎在牛圈里长大。冬天,有时要和牦牛一起睡觉才能取暖。你或许觉得那不是人过的日子,可对我来说,靠着牦牛,听着它的心跳,借它的体温取暖,是一段特别的记忆,没有丝毫苦意。
实际上,许多事当时觉得苦,过后不过是一段记忆,甚至可能是甜蜜的。你有没有想过,苦究竟从何而来?”
我问:“那修行人修苦行是为了什么?”

他说:“很多修行人修苦行,是想在物质条件和身体层面把自己逼到极限,这是一种修行路径。确实有人能通过苦行成道。但成道的关键,不在于是否苦行,而在于心性和知见能否突破所有执着。苦行只是众多刻意创造的机缘之一。
当年佛陀去雪山苦行,发现刻意为之无法成道,问题不在苦行本身,而在于对苦行成道的执着。放下这份执着,才有了在菩提树下夜睹明星悟道的机缘。
可以说,我们一生的生活和命运,都是修行的机缘。这些机缘,既可以自己创造,也可以顺应命运。我选择了后者,没刻意创造修行环境,住在这里,只是顺应心意、顺应命运、顺应原本的习惯。
倘若你一时无法离开城市生活,那城市就是你的道场;倘若你一时无法摆脱争名夺利、勾心斗角的利益场,那这个利益场就是你的道场。懂得顺应的道理,哪里都能成为道场,不一定非得在雪山之下。
不一定非要离开某处前往别处,要知道,处处都有雪山圣湖。”
我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你住在这里,或许比我们憋屈在城市的鸽子笼里幸福多了。和你相比,我们的日子很苦。”
他说:“所以你看,苦和乐都源于比较。若不比较,也就没有苦乐之分了。因此,佛陀教导我们不分别、不执着,就是让我们不要去比较。一旦比较,苦乐便随之而来。

我们小时候养牦牛,十几头牦牛中,有的壮实,有的瘦弱,有的听话,有的调皮,有的毛色漂亮,有的模样丑陋。大人们会区别对待,有时会先宰杀瘦弱丑陋的牦牛。
但我们小孩子不管这些,对每一头牦牛都充满感情。 当你开始分别比较,世界就会按照你的标准在心中呈现。你也会因这份呈现,承受它带来的喜好、厌恶、烦恼和痛苦。
一生遇到的所有事情,若不因其暂时的好坏就定义为苦乐,那么这些事都只是体验,只是纯粹的过程,不会伤害你、妨碍你。这样,你便有机会在这些经历中获得解脱,如同安稳地站立在雪山之巅。” (本文为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