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凤祥、李开芳他们率军北伐的同时,1853年5月19日,太平天国春官正丞相胡以晃、夏官副丞相赖汉英率领殿左一检点曾天养、殿右八指挥林启荣、殿右十二指挥白晖怀等进兵安徽和州,开启了太平天国沿长江流域西征的序幕。从1853年9月一直到1856年的8月,在为期近三年的时间里,太平天国的西征可分为三个阶段:
1853年5月~1854年4月,是太平军西征胜利进军的第一阶段。
这一时期太平军前期主力进攻江西,后期分军为二,一路回安庆,向皖北发展,一路进兵两湖,直驱武昌,再打长沙。太平军占领和州之后,一路凯旋,并于6月16日拿下安庆,一时间长江的江面上,太平军占有绝对优势。占领安庆后,赖汉英、曾天养、林启荣、白晖怀他们随即向西,攻彭泽、打湖口、占南康,一路上百姓们箪食壶浆迎接太平军。6月24日,太平军攻南昌,湖北按察使江忠源和巡抚张沛据城死守,太平军攻城不利,赖汉英采取“去其羽翼”的策略,率部扫荡南昌周边地区,丰城、高安、鄱阳、乐平、景德镇、都昌等地悉被攻克,7月3日,天京增派国宗石祥祯、韦志俊、石镇仑、石凤魁等增援江西战场,南昌破城在即,就在此千钧一发紧要关头,杨秀清突然下令进兵两湖和皖北,攻打了三月之久的南昌城就这样撤围了,江忠源死里逃生。
1853年9月29日,林启荣奉命镇守安庆,太平军就此分兵两路,国宗石祥祯、韦志俊带领一路自九江沿江西上;胡以晃、曾天养带领一路经略皖北,主帅赖汉英回天京后被解除兵权调删书衙删六经。
皖北方面,胡以晃、曾天养等连克集贤关、桐城、舒城等地,并于1853年12月12日包围了庐州城,经过近一个多月的战斗不仅攻克庐州城,而且击败了清军的援军,击毙寿春总兵玉珊,又击败陕甘总督舒兴阿的救兵,逼迫安徽巡抚江忠源(从江西调过来的)投水自尽,紧接着石达开分兵占领祁门、宿松等地,据周邦福所写《蒙难述钞》中所记,1854年太平军在安徽战场共计攻占州县22个,后经石达开安抚,安徽一举成为太平天国军事、政治最巩固的地区,是天京的重要屏障,也是西征的大后方根据地。
由国宗石祥祯、韦志俊率领的太平军自从溯江西上之后,一路势如破竹,连克武穴、田家镇、蕲州、漕河、黄州府等地,并于1853年10月20日占领汉阳和汉口。然而好景不长,天京以扬州地区准备打大仗为由,调西征军回援,太平军随即于11月6日退出汉阳、汉口,驻军蕲、黄,石祯祥、韦志俊回天京后,前者跟随秦日纲经略庐州、和州、池州后,再次回军西征,后者随同赖汉英出兵救扬州,猛攻三汊河。上述地区军事的胜利,使得太平天国可以腾出手来再次回军西征,而且规模比之前要大很多,除了石祥祯和韦志俊外,国宗石镇仑、石凤魁、秋官又正丞相曾天养、春官又副丞相林绍璋等纷纷加入西征的行列,总兵力增加到了四万人。旋即于1854年2月12日攻黄州,湖广总督吴文镕投水自尽,16日,西征军再占汉阳、汉口,石凤魁留守,太平军转兵向南,主力进军湖南,数日内连克岳州、湘阴、靖港、宁乡等地,长沙大震!当此之时,太平军携水陆全胜之势,一鼓作气拿下湖南,然后在天地会等反清势利的帮助下,传檄而定两广不是没有可能。但就在此时,曾文正公率领湘军在靖港、宁乡等地连败太平军,太平军势利退出湖南,曾国藩率领湘军水陆并进,进驻岳州,窥伺九江、安庆,而林绍璋带领部分太平军从汉阳南下增援石祯祥等,并于4月7日再克岳州,太平军乘胜南进,直到靖港,林绍璋部则于4月24日取道湘潭,准备南北夹击再打长沙城!
从1854年4月到1855年1月,是太平军西征的第二阶段,也是失利退守的阶段。
这一时期内,西征军精兵4万,手里有赖汉英、胡以晃、曾天养、林绍章等一把好牌,然而西征却在一片大好形势下,发生了转变,进而发展到了有崩盘的危险。一切都要从湘潭之战说起,这一仗在太平军西征的进程中,乃至整个太平天国运动的发展过程中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如果太平军打赢了湘潭之战,长沙就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整个湖南乃至两广都可以传檄而定,一旦湖广战事平定,太平军就有可能回军江西,进兵闽浙,东南半壁河山就彻底陷于洪秀全的手中,果真如此,即使林凤祥、李开芳的北伐失败,洪秀全完全可以凭借江南的财税和广阔的占领地而割据自保,而羽翼未满的湘军也就会被太平军扼杀在潇湘大地的摇篮里。
然而这一切也只是美好的设想,湘潭一战,太平军一败于兵力分散,对阵清军的只有林绍章一部,石祥祯、韦志俊在靖港,曾天养在岳阳,战线拉长兵力分散。而曾国藩自然知道此战的重要性,褚汝航、塔齐布等悉数到场;二败于林绍章本人不堪将才大任,湘潭一战,太平军处处挨打,损兵折将却于事无补;第三,曾国藩在其《奏催广东续解洋炮片》中承认湘潭取胜“实赖洋炮之力。”
经此一战,太平军水军舟船被焚毁2000多条,战后林绍章被革职去湖口协防,石祥祯、韦志俊、石镇仑、石凤魁、韦以德等国宗则于1854年6月26日攻占了武昌,在攻打武昌的战斗中,年仅18岁的陈玉成在战斗中脱颖而出,夺攻城首功,之后被封为殿右三十检点,统带后十三军和水营前四军,开始独当一面,而曾天养镇守的岳州则变成了前线。
从7月开始,曾国藩带领湘军一战收复岳州,二战拿下城陵矶,三战夺取武昌城,四战克复半壁山,五战逐太平军于田家镇,并于1855年1月2日率军进驻九江城外,不仅将太平天国的势利从湖南和湖北赶了出去,使其以后再也无力染指湖南,而且湘军从此正式成为太平天国战场上的劲敌,以至于太平军将主要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西线而无暇支援北伐。
几次大仗下来,太平天国赖以为根本的长江水军被打垮了,可以说基本不复存在了,被湘军焚毁的舟船前后一万多条。不仅如此,太平军折损了曾天养、石镇仑、韦以德等战将,特别是曾天养,他是太平天国里数一数二的骁勇善战的老将,自跟随太平天国以来,纵横数省,累有战功,其军队素为清军所畏惧,称之为“虎头军”,秋官又正丞相曾天养本人也是爱兵如子,深受将士们的爱戴,在与湘军名将塔齐布的战斗中不幸牺牲,时年64岁,消息传来,西征军全体将士缟素临江哀悼六日以示纪念。
对于前线日益恶化的形式,身在天京的东王杨秀清非常生气,大好形势仗却打成了这样,可他不知道,作为军事负责人之一,他杨秀清自己在此次西征军事领导上所犯的错误比别人一点也不少。打南昌,眼看城破在即,他不应该调赖汉英回天京;取长沙,他不该派林绍章去湘潭,让石凤魁守武昌;武昌失守,石凤魁处斩没错,可黄再兴不该杀。其次,太平军的水军无论是装备还是战斗力都不及湘军,从湘潭到田家镇,短短7-8个月时间,就损失万余船只,水军失利,直接牵动了陆地战场的走向,而作为军事领导的杨秀清,却没能及时给予处理的办法,坐视事态严重性的扩大!
1855年1月—1856年8月,是太平军西征的第三阶段。这一时期内,太平军在石达开的率领下转败为胜,重新将军事上的胜利推向了一个新的高潮!
当曾国藩率领的湘军于1855年1月进抵九江城,西线有要崩盘的局面的时候,翼王石达开和罗大纲率领援军昼夜兼程驰援战场,到达西线之后,石达开认真分析了当前敌我双方的态势,令林启荣守九江,罗大纲守湖口西岸梅家洲,他本人则率军驻守东岸的湖口县城,坚壁高垒不与湘军交战。针对此时湘军的水军优势,石达开采用水上游击战的办法,用小船装硝石柴草,灌以膏油,点燃后纵火下放,炮船随之袭扰,使敌人彻夜戒严,疲于应付。经过近一个月的相持,曾国藩在军事指挥上的失误暴露在了石达开的面前,此时的湘军在连胜之后,将士皆骄,兵分势单,危机四伏,战场的主动权在不经意间开始一点一点的向太平军这边倾斜。
为进一步迷惑湘军,调动敌人就范,石达开故意撇开湖口守军,诱敌深入,湘军水师不知是计,贸然驶入鄱阳湖内,石达开部趁势堵塞湖口水卡,将长江里的快蟹、长龙等船与鄱阳湖内的战船舢板分离,把湘军水师主力困在了鄱阳湖内,1855年2月11日夜,石达开、罗大纲、林启荣等率部自九江而出纵火进攻,一时间水面上火光冲天,双方喊杀声不绝,此时曾国藩亦在鄱阳湖内,太平军围攻了他的坐船,斩杀了船上的多人,缴获了大量的文件,而曾国藩本人则先期逃到另一条小船,要是晚走一步,不是被当场掳获,就是被斩杀。
经此一战,湘军水军基本被打垮了,军中人人惶恐,仅以身免的曾国藩于3月4日逃至南昌城,紧闭城门是坚守不出。而太平军这边,此战的胜利不仅一举扭转了西征前线的败局,同时引发了秦日纲、韦志俊、陈玉成等部的积极配合,太平军反攻湖北,并于1855年的2月23日再占汉阳城,4月3日第三次克复武昌城。
湖口、九江之战胜利时,石达开不过才24岁,曾国藩已是45岁的中年人,石达开在败军之际,而且还是在前线军力悬殊的情况下获得胜利,实属难得!对比同时期的北伐战场,如果北伐的援军里也有一位这样的人物出现,能够取得同样的胜利,那么1855年太平军的整体形式将比1854年要好很多。湖口九江之战的胜利,在于石达开善于争取战场主动,不仅在水战,在后来的陆战中,也常常令曾国藩陷入绝境,面临太平军严重的威胁之中。
三占武昌之后,长江上游的三大重镇:安庆、九江、武昌,全部被太平军掌控。湘军水师虽然惨败但陆军还算完整,塔齐布、胡林翼等连续对九江和武昌发起进攻,但均被林启荣和韦志俊击败,湘军悍将塔齐布还死在了军前。
1855年9月,石达开回师救援庐州,虽屡败敌军,但是没有取得歼灭性的胜利,随即又回师湖北,而庐州则在1855年11月11日当天被清军夺回。同年10月,石达开带领胡以晃、黃玉昆、张遂等人自安庆西上增援武昌,并于11月在崇阳、通城一带与罗泽南部发生交战,双方互有胜负。就在此时,石达开再一次冷静的分析了当前的敌情,判定湘军主力直扑武昌,江西一定空虚,此时采用围魏救赵的办法进兵江西,不仅可以解武昌之危,而且还可以在江西占领地盘,在调动湘军的过程中捕捉战机进而打击敌人,是一个制人而不制于人的战略,从战场上将主动权牢牢的掌握在太平军自己的手中。
11月24日起,石达开率部自湖北通城越过幕阜山进入江西,一路上势如破竹,宜丰、高安、清江、吉安等地相继被攻克,曾国藩急调周凤山部自九江入赣,至1856年3月24日,太平军在樟树镇击败周凤山、彭玉麟部,江西十三府中有八府五十余县落入太平军之手,而曾国藩困守南昌城,如釜底游鱼,安危只在旦夕,急得他到处求援,并上书咸丰皇帝要求调罗泽南回江西,不料罗泽南本人在4月6日攻打武昌的战斗中被太平军击伤,并于18日去世,罗泽南本是湘军悍将,他被击毙,让各路清军吃惊不小,士气更加低落。
眼看南昌城破在即,曾国藩刑将就戮之时,不料洪秀全、杨秀清调石达开回师天京,一破江南大营,曾国藩就此死里逃生,而石达开则在任务结束后于7月14日自湖口再次进军武昌。
太平天国西征的胜利,控制了武昌、安庆、九江三大重镇,占领了安徽、江西和湖北的大部分地区,奠定了太平天国生存发展的物质基础,为之后的困难时期度过危机提供了必要的支援。从同时发起的北伐和西征的结果来看,军事上强有力的支援,是保证胜利的基础条件,而战略思想和策略方针的正确与否,同样也是能否取胜的根本原因所在。
参考资料:1、周邦福《蒙难述钞》2、张德坚《“贼”情汇纂》3、罗尔纲《太平天国史事考》4、李秀成《李秀成自述》5、《曾文正公全集》6、范文澜《中国近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