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贝特莱奇伪造了德国著名画家海因里希·坎本东克的作品《少女与天鹅》。

原本是一幅货真价实的假画，但他的妻子海伦娜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把这幅“赝品”带到佳士得拍卖行，没想到居然卖出了6.75万英镑，相当于人民币56万多。

“发达了，我的手艺竟然骗过了那些专业鉴定家、收藏家。”从此，贝特莱奇的假画之路一发不可收。

此后，他疯狂仿画，上至达·芬奇，下至毕加索，50多位世界名家的画作，他都能信手拈来，其中14幅，就让他狂赚5亿元。

在骗局被揭露后，贝特莱奇的“赝品画”早已遍布世界各地的博物馆，他甚至不无得意地说：“我是世界上在博物馆里展出作品件数最多的艺术家。”

而面对人们的询问，贝特莱奇竟然 狡黠地对媒体说:“我知道我的画在哪，但我不会告诉你。”

那么，贝特莱奇是怎么做到以假乱真，连世界顶级鉴定专家都没法发现的呢？

01

可以说，贝特莱奇的仿画技术堪称一流，无与伦比。

他不是像别的仿画师那样只是简单地临摹，而是一次完美的创造。

贝特莱奇到跳蚤市场，经过精挑细选，仅花了50欧元，就购得一幅年代久远的旧画作。

回到家，他把画框和画布拆出来，然后用铁片把画作上的颜料小心翼翼地刮下来。

因为不同年代的颜料，成分性质也是有差别的，所以，要仿造过去的画作，就不能用现在的颜料了。而刮下来的颜料，可以重新调配使用。

贝特莱奇拿起旧画板，仔细端详了一番，又闻了闻，很快判断出是上世纪二十年代，西班牙巴塞隆纳的画作。

于是，他依据旧画框和画布的年代和产地，选择与其年代接近的画家，仿造这个画家的作品。

而这些旧画板背后，有当时的经销商的印章，这就像给仿画贴了一个防伪标签。

很多伪画家到这一步就完成了，贝特莱奇可不，他接下来的操作才叫绝。

仿画完成以后，贝特莱奇就把画放到自制的一个烤箱里，用400℃的高温烘烤画作。

一般的油画作品，要等颜料自然干，特别是颜料比较厚的，得要半年到一年的时间。然而，经过贝特莱奇这番操作，油画颜料很快被烘干。

最重要的是，经过烘烤，画作出现一些具有年代感的纹理和裂痕，而且颜料的味道也全消失了。

画面被烘烤得有些凹凸不平，贝特莱奇拿起滚烫的熨斗，快速地在画面上来回熨烫，很快，整幅画就变得很平滑了。

随后，贝特莱奇在一个盒子里点上几百根香烟，然后把画作放到盒子里，让烟熏，目的是让画作闻起来有年代久远的味道。

贝特莱奇的奇思妙想，嗯，真的，不得不令人叹服。

然而，这还不是最后一步。

贝特莱奇小心谨慎地往画框与画布的缝里，塞进一些灰尘。这样，一幅尘封的具有年代感的名家之作就穿越时空，重现江湖了。

“瞧，这是1915年巴塞隆纳的灰尘。”完事后，贝特莱奇用手轻掸画面上的灰尘，露出一脸神秘狡黠的微笑。

通过贝特莱奇这些独特的技术处理，他的仿画即使用X光、显微镜等科学手段都无法鉴定出毛病。

然而，不得不说的是，贝特莱奇不仅把画仿得形似，更妙的是神似。

他花了好几年时间来研究欧洲艺术史，还买了一大堆的画回来临摹、修复，不断地探索和琢磨，深入了解各个画家的创作风格以及喜好。

贝特莱奇还大量阅读艺术家的资料，然后再去展览馆和博物馆观摩原作。

他甚至会踏着画家们的足迹，追寻他们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有一次，为了伪造野兽派画家德兰的画作，他亲自去了一趟科利乌尔，那是法国的一个小镇，因为1905年的夏天，德兰曾在那里居住。

贝特莱奇踩着沙滩，看着阳光照耀下的海面，泛起金灿灿的光，他有些迷糊了，感觉自己就是德兰，正手执着画笔，描画着夏日的情怀。

贝特莱奇把自己化身为画家，替他们去画。

因此，他能做到一眼就能看出一幅画的流派、年代还有产地。他还把所有画家的签名笔法铭记脑海里，用他的话说，就是闭着眼也能签出大师们的名。

无论是达芬奇还是毕加索，能叫得出名的画家，贝特莱奇都能仿，而且，他认为这并非难事。

02

贝特莱奇更绝的一手是给画家——续画。

他根据画家的创作风格，重新创作出与画家风格一致的画，一度令人们觉得是画家未面世的画作。

有一次，贝特莱奇画了一幅名为《森林》的画作，是模仿了马克斯·恩斯特的风格画的。就连恩斯特的遗孀看见那幅画，都一度怀疑那是丈夫还未公开的画作。

而且这幅画，市场估价是700万美元，相当于人民币4620万元，甚至，这幅作品还被认为是恩斯特最优秀的作品。

贝特莱奇夫妇知道后，抱笑一起。因为那幅画他们仅花了几天时间，而且成本仅是估价的万分之一。

后来，虽然这幅伪画被揭发，但收藏这幅画的人因为太喜欢了，表示还是会买下它，而且感叹说:“如果马克斯·恩斯特真的画了这么一幅画，应该是其最好的作品。”

贝特莱奇高超的仿画技能，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完全可以以假乱真。

他甚至说道:“如果那些艺术家们还在世的话，应该会画这样的画。既然他们都不在了，那我就帮他们画了。”

收藏家们绝望地说：“以后如果你想知道手里的画是真的还是贝特莱奇画的，只能撬开坟墓，去问问那些死去的艺术家了。”

贝特莱奇虽然自信满满地说，自己可以仿所有画家的画，但他选择仿的画一般具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所仿的画已遗失，另一种情况是画家作品有过断层。

这两种情况的画作，都是从来没有出现在拍卖作品目录的，但是却曾出现在文献里， 而且从没人知道画在哪里，或是它长的什么样子。

这都为贝特莱奇的仿画腾空出现提供了合理性。

贝特莱奇和妻子里应外合，贝特莱奇负责仿画，而妻子海伦娜则负责卖画。

刚开始面对买家和专家时，海伦娜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没完成作业的学生，心里有些忐忑，但卖出几幅画后，觉得事情就容易多了。

在这个过程中，海伦娜认识了沃纳·史毕斯，一位赫赫有名的艺术史学家，同时还是研究马克斯·恩斯特的专家。

正是史毕斯，令贝特莱奇的画作在世界各大知名拍卖会大放异彩。

海伦娜把史毕斯接到他们的庄园，让他看了画作的科学评估结果，又看了所有的画。然后两人聊起画，聊起画家恩斯特。

海伦娜表面很沉稳，应对自如，但内心其实像只小兔在乱蹦，耳根也发热，她努力使自己平静。

在这个过程中，贝特莱奇和海伦娜还有一场更精彩的演绎，让所有人对这些伪画深信不疑。

他们共同编了一个动人的故事，说这些画作是海伦娜的外祖父耶格斯在二战期间收藏的。

为了让故事真实可信，海伦娜还给买家亮出了她外祖母的相片。

一张陈旧的黑白相片上，外祖母身穿复古裙子，神情优雅地坐在一张桌子前，身后的墙壁上则挂着各个名家遗失的画作。

让人想不到的是，相片上的“外祖母”正是海伦娜本人。

相片是夫妻俩经过一翻精心打扮、摆设后拍摄的。贝特莱奇学过摄影，经过他的技术处理，这张陈旧的，颇有年代感的“外祖母”相片就诞生了。

有故事有相片，所有人都被迷惑了。

即使后来所有事情败露，贝特莱奇竟然还说，自己仍对那场精彩的表演引以为傲。

就这样，在世界知名的苏富比、佳士得等拍卖场，贝特莱奇的伪画，竟能拍出几百上千万的天价，那些可怜的收藏家如获至宝般高价买下。

贝特莱奇则幸灾乐祸地说:“每次看着妻子把画拿到他们面前，我就无比兴奋。”

是的，那些买家和专家，在贝特莱奇眼中，就像愚蠢的小丑一般，任由他玩弄于鼓掌中。

03

能把仿画技术练到这般炉火纯青，贝特莱奇的师傅一定也是个非凡人物吧。

然而，他却调侃地告诉记者：“我之所以会作伪画，完全是父亲的错。”

原来，贝特莱奇的父亲是一位教堂壁画师兼修复师，时常会画一些假的大理石或是木地板，以掩饰破损的地方。

有时候，父亲复制一些名家的画作时，就会叫贝特莱奇看。

贝特莱奇的兄弟们也是学画的，他说：“在我们家，绘画就像是刷牙一样的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

贝特莱奇从小耳濡目染，也表现出极高的绘画天赋。

1965年，14岁的贝特莱奇就模仿了毕加索的《母与子》，他还嫌原作不好，色彩太暗沉，于是把整幅画的色彩调亮了，还把小孩的头纱给去掉。除此以外，其它地方简直如复制般。

父亲看到他有如此天赋，就送他去学画。其实贝特莱奇并没有真正学过绘画，他学的是插画、平面设计跟摄影。

可是，贝特莱奇放荡不羁的性格受不了学校的条条框框，17岁的他就辍学流浪了。

受当时“嬉皮”文化的影响，贝特莱奇总是留着一头艺术家的长发，唱摇滚、骑哈雷摩托，无拘无束。

贝特莱奇一边流浪一边学画，而且以仿画为生。那时的他，还会诚实地告诉买家，画作是仿的。让他想不到的是，大家对他的仿画非常满意，都赞不绝口。

后来，贝特莱奇跟朋友一起经营一家艺术品交易公司。可由于意见不合，贝特莱奇最后退出合作。他也一度陷入了资金困境。

直到1992年，贝特莱奇遇到了灵魂伴侣海伦娜，才成就了他的伪画事业。

夫妻俩琴瑟和鸣，里应外合，配合得天衣无缝。

04

然而，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贝特莱奇也早已预感到自己终有一天会被揭露，只是没想到，最后败露的原因竟然源自自己使用的颜料。

2006年，在著名的兰佩茨拍卖会上，一位来自马耳他的收藏家，终于以288万欧元，高价拍到了著名画家海因里希·坎本东克的作品《红马肖像》。

这是当时德国表现主义画作，在拍卖场上拍卖价格最高的纪录。

鉴定专家严格操作完一系列的鉴定工作，满意地点点头。

“没错，这是我父亲的作品！”坎本东克的儿子不无激动地说。

然而，两年后，剧情发生了反转。

这幅所谓的坎本东克的“真迹”竟然是伪作品！

消息一出，整个欧洲艺术界炸开了锅。

原来，2008年，《红马肖像》的买主竟鬼使神差地把画作拿到英国科学实验室鉴定，没想到，鉴定专家发现了一个惊人秘密。

坎本东克的《红马肖像》作于1914年，而买家的画作中竟然使用了一种1916年才出现的颜料，叫钛白。

由此断定，这幅《红马肖像》是仿造品。

这真是个世界级的讽刺。

由此，贝特莱奇更多惊天秘密被揭开。他承认，从1970年到2010年，他总共画了300幅伪画，其中有14幅就卖了5亿元。

可是，仍有250幅伪作，由于年代久远和中间几经转手的原因，散落于世界各个角落而无从知道在哪里。

然而，贝特莱奇却不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悔悟，他反倒遗憾的是，因为懒惰，没有用自己调制的颜料，而是用了现成的钛白。

他甚至认为，如果他签的是自己的名，就不存在作伪画的罪名了。

当然，贝特莱奇也承认，曾想过收手，打算再多画两幅，卖上个一千万，然后到威尼斯买座宫殿。

然而，等不到宫殿，却等来了牢笼。

2011年，贝特莱奇和妻子终于等来了审判结果。他们的房产全被没收，拍卖后所得钱款全用于归还兰佩尔茨拍卖场的买家。

贝特莱奇被判监禁6年，海伦娜被判监禁4年。

海伦娜不无伤心地说:“如果早知道有这一天，当初就不会那样做。”

然而，贝特莱奇却很狂傲地说:“我就是再画2000幅伪作，市场也会照单全收。”

在他的字典里，没有“绝望”两个字。

贝特莱奇夫妇享受开放式监禁特权，白天，夫妻俩可以一起画画、吃饭，晚上再回到各自的监狱。

虽然人身自由受到限制，但对贝特莱奇来说，可以每天作画，每天跟妻子在一起，生活似乎没有太大改变。

这桩战后最大规模的伪画案，并没有随着贝特莱奇夫妇的锒铛入狱而划上句号，而是演变出另外一个传奇。

人们对贝特莱奇甚至没有痛恨和唾骂，反而无比欣赏他的绘画才华。

而他的事迹更是被拍成了纪录片《贝特莱奇:伪作的艺术》，这部纪录片于2014年上映，当时，主角贝特莱奇还正在牢狱中。

而纪录片的导演阿恩·勃肯斯杜克，竟然是贝特莱奇的辩护律师的儿子。

这就使得纪录片有了更多值得人们关注的话题。

06

2015年，贝特莱奇由于表现良好，被提前释放。

这又引起艺术界的惊恐，人们不得不担心他的伪作再次重现艺术界。

然而，贝特莱奇跟妻子回到了老家小镇上，潜心作画。后来在慕尼黑举办了一个画展，命名为“自由”。

他说，这个名字一方面寓意自己重获自由，另一方面，表明以后可以随心所欲地画自己的画作，命自己的名。

在绘画艺术界，贝特莱奇不是第一个伪画师，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鉴定师、经销商和拍卖行，共同的目的就是把画卖出去。有时候，即使知道是膺品，他们也不一定会揭穿。

而买家多被伪作逼真的表象所迷惑，而缺失了理性的判断。

毕加索似乎早已看通透，早已预见到，他曾说:“如果伪造者很出色，我会非常乐意坐下来，在画作上签字的。”

这么说来，毕加索是不是很乐意在贝特莱奇的画作上签名呢？贝特莱奇到底是骗子，还是天才呢？

作者:阿淑

《德国男子伪作名画拍卖数亿 作品被挂进各大博物馆和画廊》《封面新闻》薛维睿2018.1.17

《伪画大师贝特莱奇:艺术史的趁虚而入者》人民政协网 2015.10.8

《贝特莱奇，世纪骗子or艺术天才？》 《收藏·拍卖》 2018.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