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化六年(1470年)九月初六日是孝庄睿皇后禫祭之日。当朝皇帝明宪宗朱见深宣布辍朝一日,同时又命崇王朱见泽率领文武百官前往裕陵致祭。
孝庄睿皇后即明英宗朱祁镇的皇后钱氏,也就是宪宗朱见深的嫡母。所谓的“禫祭”,指的是除丧服之祭,一般是在去世之后的第二十七个月。
虽然生母周太后还在世,但钱氏毕竟是嫡母,宪宗要表现自己的孝心,那么去裕陵致祭的工作,就要交给在京亲王。伦序在崇王之前的德王朱见潾已经之国,秀王朱见澍则已经安排好在次日“陛辞”,所以皇帝安排亲弟弟朱见泽出马。
当朝皇帝亲弟弟朱见泽生于景泰六年(1455年)四月十六日,英宗朱祁镇第六子,生母贵妃周氏。朱见泽虽然是皇子,但老爹现在却不是皇帝,而是太上皇帝,坐在紫禁城内龙椅上的是他的二叔朱祁钰。
之所以有如此变故,自然是朱祁镇当年御驾亲征,结果在土木堡一战全军覆没,甚至本人也做了瓦剌人的俘虏所致。现在他虽然以太上皇帝的身份回到京师,住在紫禁城外的南宫之中,但毕竟颜面尽失,连带着他的那些出生于南宫的皇子们,前途也不太乐观。
夺门之变
然而意外总是会发生,景泰八年(1457年)正月十七日,太上皇帝联合一批在朝中失意的野心家们,发动了夺门之变,废黜了弟弟朱祁钰,自己重登大宝,改当年年号为天顺元年。当年三月,朱见泽被册封为崇王。
不过崇王毕竟年幼,虽然他的身份是皇太子朱见深的亲弟弟,但一直到天顺八年(1464年)正月其父驾崩之时,在史书中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进士装病
成化元年(1465年)九月,太保、会昌侯孙继宗持节兼掌冠,太子太保、吏部尚书王翱赞冠,少保、吏部尚书李贤宣敕戒,为十一岁的崇王朱见泽举行冠礼。
成化二年(1466年)八月初八日,宪宗命进士马诚、梁翰为翰林院检讨,教官何璧、周谨为翰林院待诏,监生罗麟、孙迪为中书舍人,负责教导崇王“读书习字”。按照惯例,这些人将来会成为崇王府官员,并且陪伴朱见泽前往封国就藩。
五天后,进士周鉴被问遣为民。在此前的遴选中,周鉴是热门人选。然而明代中叶的亲王和开国之初相比,无论是地位还是权力都有着天壤之别。周鉴认为自己是进士出身,今后前程远大,压根不想去做毫无前途的王府官。所以他打算装病逃避,结果却被吏部尚书王翱检举揭发。
王翱
崇王殿下毕竟是当朝皇帝的亲弟弟,太皇太后的亲儿子,周鉴如此拿豆包不当干粮,结局自然大告而不妙:“时崇王将出就学,诏吏部选进士等官侍讲读。鉴在选中,称病觊免。尚书王翱奏鉴怀奸不忠,付法司罪之,遂坐除名。”
然而孝庄睿皇后崩逝之后,宪宗下诏大赦天下官员,周鉴趁机喊冤,居然也拿到一个通道县知县的官职。位于今湖南、广西和贵州三省交界之处的通道县,虽然不是个好去处,但好歹聊胜于无。
成化四年(1468年)十二月初三日设置崇王府官属,马诚、梁翰不出意外成为左、右长史。当月十六日,朱见泽出府,百官按照惯例,于次日早朝结束之后,前往崇王府朝拜亲王。
崇王之国
成化七年(1471年)三月,武功左卫军余余信之女余氏,被册封为崇王妃,这一年朱见泽十七岁,离之国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崇王原来的封国在哪里,史书未载。但是在成化八年(1472年)九月秀王朱见澍薨逝之后,考虑到修建王府的成本,宪宗将弟弟的封国改为汝宁府(今河南汝南),刚刚竣工不久的秀王府不至于浪费。
朱见泽
成化十年(1474年)二月,崇王向兄长上奏,请求将原属秀王府的霍丘、商水、鹿邑等县黄河退滩水淀空地,以及原周藩顺阳王所遗菜果、牧马水陆园场田地赐给自己。此外汝宁税课司以及各色班匠,也请朝廷如例给赐:“户部议行河南三司及直隶凤阳府委官会勘。果无妨碍,俱听本府管业。其各色班匠则移工部依例而行。从之。”
和秀王相比,崇王毕竟是亲弟弟,宪宗对他自然也有所偏心。比如崇王府,就在原秀王府的基础上“增修”而成。为了确保工期,皇帝命工部郎中项文泰赶往汝宁府“便宜行事”,从附近军卫有司多起夫匠“昼夜并工”,并且一再叮嘱他“不许迟误”。
当年三月初二日,朱见泽前往天寿山,向高祖父太宗朱棣长陵、曾祖父仁宗朱高炽献陵、祖父宣宗朱瞻基景陵,以及父亲英宗朱祁镇裕陵辞别。不出意外的话,崇王此生再也不可能回到京师。四天后,朱见泽在奉天门向兄长“陛辞”,正式前往汝宁府就藩。
崇王在封国的故事抵达封国后不久,王妃余氏不幸染病,并于当年十一月去世。此时的崇王尚未有子嗣,宪宗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秀王绝嗣除国的悲剧在弟弟身上重演,于是下旨让他在汝宁府附近海选继妃。
成化十一年(1475年)六月,陈州卫指挥李现的侄女李氏被选择为崇王继妃。继妃地位不比原配,礼部按照淮王朱祁铨继妃杜氏的先例,不再派遣册封使,王府自行派人进京领取金册冠服即可:“礼部言:‘崇王奏选继妃,已择陈州卫指挥李现弟巏之女,乞赐册命、冠服。今拟如各王继妃旧例:告庙、传制、遣使册封。或止如淮王继妃事例,不遣册使,听王遣官来领金册、冠服。’命依淮王例行之。”
汪直
真假汪直案
成化年间最权势滔天,在皇帝面前炙手可热的太监是谁?自然是大太监汪直。汪直创办西厂,讨伐辽东女真,又在威宁海大破瓦剌部首领亦思马因,可谓是名震天下。
然而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汪直做梦也没有想到,居然有人假冒他的名义,从芜湖一路招摇撞骗到了福州这才露馅。而这件事和崇王府还有一定的联系。
话说成化十四年(1478年)的时候,江西人杨福跟着崇王府内使进京办事。杨福一直在这位内使面前以奴才自居,故而了解了不少王府,乃至朝廷之中的秘事和规矩。办完事之后,杨福并没有跟着崇王府内使一起返回汝宁府,而是半道偷偷溜去南京玩耍。
到了南京以后,杨福碰上一位老乡,打量了他半天以后,觉得他和汪直长得很像。两人一合计,干脆假冒汪直去招摇撞骗吧。结果杨福假扮汪直,老乡扮作随行校尉,从芜湖县开始“乘传食廪”,一路从常州、苏州、杭州,到绍兴、宁波,史称“有司皆承奉恐后”。“乘传”就是乘坐驿车,“食廪”就是公家供应餐食,假汪直一路火花带闪电,吃公家的,用公家的,不但没人质疑,还顺便处理了一些官民的“词讼”,判得还挺公正。
而到了台州、温州、处州、建宁、延平等地,假汪直觉得断案已经不能体现他的能力,开始“操兵盘粮以张威”,直接插手军务。继续南下抵达福州之后,假汪直更是“称有敕旨”,让福建三司官员全都出来迎候。这一回玩大了,杨福毕竟不是真汪直,当地镇守太监卢胜问他要“符验”,这事才穿帮。最终杨福被押赴京师,斩首示众:“江西人杨福诈称太监汪直,事觉问拟斩罪。福常奴事崇府内使,随入京。既而背之还,过南京遇所识者,谓其貌似直。福乃诈称为直,而所识者伪为校尉先导。”
朱见深
身为皇帝的亲弟弟,崇王在汝宁府自然无人敢惹,日子过得潇洒惬意无比。宪宗对弟弟也很偏爱,为他破了许多例,比如封王妃余氏的兄长余钟为崇府仪卫司世袭仪卫副。比如赐他两淮存积盐一千引。又比如赐王府庄田,一下子就给九百顷,约合九万亩:“癸酉,给崇府青庄坡等处地九百余顷。初崇王见泽奏军民张迪等占种庄地二百余顷。上命太监罗禄、指挥孙瓒往勘,兼得军民欺隐田地七百余顷。奏上,并与之。”
成化年间朱见泽生育了三子,庶长子朱祐桓封为瑞安王,嫡长子赐名祐樒、庶第三子赐名祐椐。然而到了宪宗驾崩之后,崇王却突然成为了朝堂争斗的参与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