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秋，北京西郊某干休所内，一位身着褪色军装的老人正对着院中落叶发呆。他便是原总政部副主任兼主任肖华，此刻距离他被解除所有职务已过去五年。墙头斑驳的标语仍隐约可见"抓革命促生产"的字样，而他的人生轨迹，早在那个特殊年份的一次人事调动中悄然改变。

那年三月兰州，军区大院突然接到中央急电：军事科学院政委肖华即日调任兰州军区第二政委。这道调令让时任军区党委书记的冼恒汉倍感意外——自1967年主政甘肃以来，他既是省委第一书记，又兼军区政委，十年间从未有过搭档。如今空降的肖华不仅资历深厚，更曾在总政治部担任要职，这令冼恒汉握着电报的手指微微发颤。

肖华的到来确实耐人寻味。这位参加过长征的老革命，解放战争时期就已是辽东军区司令员，建国后更是在军委核心部门任职。特殊时期沉寂数年后，1975年复出担任军事科学院第二政委。此番调动虽名为"加强军区领导"，但将这样一位重量级人物安排为"二把手"，在当时的军队体系中实属罕见。

冼恒汉的忧虑并非空穴来风。当时兰州军区司令韩先楚与他在作战部署上屡生龃龉，两人的矛盾甚至惊动过中央军委。而肖华与韩先楚的渊源更添微妙——解放战争期间，肖华正是韩先楚的直属上级。如今三人共事的局面，犹如在火药桶旁点燃了引线。

更让冼恒汉难以释怀的是工作分工。按照惯例，资历更深的肖华理应担任第一政委，但中央却明确要求按到任顺序排位。这种反常安排在每日的党委会上显露端倪：每当讨论重大决策时，列席会议的肖华总是沉默地抽着烟，待冼恒汉表态后才缓缓补充意见。这种若即若离的姿态，让主持工作的冼恒汉如坐针毡。

转折发生在当年盛夏的军委扩大会议上。当冼恒汉带着军区领导班子进京述职时，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名字出现在"需要说明问题"的名单中。连续三天的闭门谈话后，这位执掌甘肃十余年的封疆大吏被暂停所有职务。而肖华则在此后正式接掌军区党委工作，这场人事变动的真正意图至此浮出水面。

档案室尘封的会议记录显示，早在调令下达前，中央已着手整顿地方军政体系。冼恒汉长期身兼党政军要职形成的权力集中，恰是改革需要突破的关键点。肖华的"降级使用"，实为中央布下的一着暗棋——既利用其威望稳定军区，又以温和方式完成权力过渡。

当冼恒汉在1978年春接到"按师职待遇离休"的通知时，兰州军区的整编工作已接近尾声。曾经与他剑拔弩张的韩先楚继续执掌军事指挥权，而肖华则在完成过渡使命后悄然退居二线。大院里新栽的白杨抽着嫩芽，仿佛什么都没改变，又仿佛一切都已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