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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高金龙

整理：水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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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1992年我在无锡某厂打工，当年我18岁。

我5岁时，父亲因病去世，母亲痛哭一场后，在娘家人的劝慰下，狠下心把我留给了奶奶，自己改嫁走人。

奶奶辛苦拉扯我长大，我17岁读高二时，突发脑溢血走了，我顿时成了一个孤儿。

万般无奈下，我只好辍了学，开始艰难谋生。

邻居大哥在无锡上班，我央求他把我也带去。

他同情我的遭遇，一口应允，就这样，我跟他来到了无锡。

他把我介绍进无锡一个电子厂。

这个电子厂坐落在郊区，我每天的工作，就是把厂里的主干道打扫干净，然后跟着司机去液化气站，把几百只煤气罐灌满再拉回来。

自然的，煤气罐的搬上搬下工作都是我完成。

这煤气并不是厂里用，而是供厂里职工用的，哪个职工家里没有煤气了，拖着空罐来换。

这应该算是厂里的福利吧。

有一天下班，我往宿舍走，看到厂食堂的刘阿姨，正在吃力的往自行车后座上勾煤气罐。

她人很瘦，力气不足，努力几下，还是无法完成，累得她满脸绯红。

我看着着急，主动走过去一把提起来煤气罐勾了上去。

她回头看是我，很是高兴，说了一句：谢谢你，小高。

我客气道：

不用谢，只是举手之劳罢了。

怎么也没料到，就因为这个不经意的举动，我与刘阿姨之间，人生有了交集。

第二天上班，中午我去食堂打饭，刘阿姨笑眯眯的挖了一大勺红烧肉放我碗底。

第三天也是……。

那时，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了刘阿姨的关照，个子噌噌往上长。

我投桃报李，主动提出来帮刘阿姨送煤气罐到她家，这样一来，倒是省了她很多力气，她很是感激。

一来二去的，我们关系变得熟络。

刘阿姨是本地人，她四十岁出头，没有老公，据说是出车祸去世的，当时得了一笔赔偿款。

她老公去世后，她就带着10岁的女儿独自生活。

前几年她倒是说了一个男人，只可惜这男人心术不正，是想算计她手中的钱。

阴谋被刘阿姨识破，她很是伤心，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个男人，回到自己家生活，并且发誓再也不嫁人。

这么一来，家里的累活重活就没有男人干，尤其换煤气罐这事，每次都把她累得出一身汗。

我的出现，正好帮了她大忙。

02

我在这个电子厂，一待就是三年，三年的时光，我与刘阿姨相处十分融洽。

知道我无父无母无亲人，她很是心疼，逢年过节，我一人在宿舍，她会做很多好吃的，然后每样送点给我。

在这异地他乡，在这陌生的城市里，有这么一个人关心我，让我倍感温暖。

有一个冬日的晚上，我正在宿舍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听王杰的磁带。

他那忧郁的歌声，让我沉浸在悲伤与孤单中不能自拔，感觉以后的生活很茫然。

正在这时，刘阿姨敲门走了进来，她手上捧着一只热乎乎的小砂锅喊：

小高小高，快起来，看阿姨烧了什么好吃的给你？

那时候的刘阿姨对于我来说就像一束光，我看到她心情就会变好。

听到她的声音，我兴奋的一跃而起，人好像活过来一般，冲向了砂锅。

揭开锅盖，一股香气溢满宿舍，原来是浓稠稠的猪蹄子煨白萝卜汤。

我一口气喝下两碗，身上顿时不再感觉寒冷，连心里都暖烘烘的，浑身又有了力气。

刘阿姨笑眯眯的看我吃完，笑眯眯的开口：

小高啊，阿姨跟你商量个事好不好？

我连忙道：

阿姨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做到的，肯定会答应。

刘阿姨突然迟疑了，沉吟片刻才说：

我想你做我的上门女婿，你同意吗？

我听了，立刻一怔。

看我这种表情，刘阿姨笑了，她安慰我：

这是终身大事，你别急着回复，你考虑明白再告诉我。

我稀里糊涂点点头。

刘阿姨告辞出门，我陷入了沉思。

她的女儿我认识，送煤气罐的时候见过好几次面。

那姑娘比我大两岁，长得很普通，脾气也不好。

每次我上门，她都把我当做了农村人干苦力的，跟我说话吆三喝四很没礼貌。

说实话，如果不是看刘阿姨的面子，我肯定会选择反击，让她难看。

现在刘阿姨让我跟她结婚，我心里很抵触。

可是，想到刘阿姨对我那么好，想到我孤孤单单一个人，再联想到老家的房子也塌了，我做她的上门女婿，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起码我有了一个家，有了一个疼爱我的丈母娘。

至于跟她女儿的感情，或许结婚后可以培养出来吧。

也或许随着年岁的增长，她女儿的性格也可能变好。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生活就有盼头。

这样想着，我心里就有了答案。

03

我答应了刘阿姨的建议，她很是高兴。

可她女儿不高兴，天天在家发脾气。

有一天我去刘阿姨家有事，走到门口听她骂：

就你这自身条件，你能嫁给谁？你自己也谈了几个，哪个有结果的？

本地人，长得好的人家不要你，长得丑的你也看不中。

人家小高除了是农村人，其它哪点比不上你？

他人长得帅气，文化程度也比你高，为人热情肯干，如果他不是一个孤儿，人家才看不上你呢。

如果你不听我的安排，我就把你嫁出去，让小高做我的儿子，家里的房子和钱你一样也拿不到。

最后这段话很有杀伤力，她女儿大喊一声：

妈，你还是我的亲妈吗？哪有你这样干的？

我听到这儿，悄悄的退了回去。

后来，她女儿同意了这门亲，我们结了婚，我与刘阿姨正式成了一家人。

对于这桩婚事，最开心的莫过于刘阿姨，我与她女儿张茜，说穿了就是利益的结合。

我认为婚后，我只要真心对待，她女儿会改变对我的看法，两人会好好生活。

结果我失望了。

结婚三年，她一直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我，我们虽然是夫妻，可她认为自己是女王，我只是这个家的奴仆。

她不喊我名字，每次都是喂喂喂的。

家里大小事情，她都是以命令的口气吩咐我去做。

看在刘阿姨的面子上，我尽量容忍她的娇小姐脾气，不跟她计较。

刘阿姨也劝我：

小高啊，小茜是被我惯坏了，你多担待一点，说不定过两年她就会变好。

可是，没等她变好，我们的婚姻决裂。

04

一个平常的周日，我们一家三口在吃晚饭，突然一个女人冲进来一把抓住赵茜头发撕扯，嘴里无言秽语乱骂。

我慌忙上前阻拦，那女人朝我吼：

你闪开，你这傻 蛋男人，你戴了绿帽子你还不知道吧？

一句话把我定在了原处，刘阿姨也惊得张大了嘴巴。

原来我这个老婆，居然做了别人的小三，时间已经一年多。

这个侮辱我实在受不了，事情被证实后，我立刻提出了离婚。

刘阿姨没有反对，她哭着对我说：

小高啊，是茜茜对不住你，你原谅妈吧，妈不该把你拉入我家受这窝囊气。

我安慰她：

妈，即使我离开了这个家，你还是我的亲人，我们还是一家人。

我跟张茜离婚后，仍然在电子厂上班。

刘阿姨一有空，还是会送东西给我吃。

时间不知不觉过了10年，在我的努力下，我在电子厂大小也当了一个干部。

一直以来，我迫切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终于，在2008年，在电子厂附近，我买下了别人不要的一套旧院落。

里面有三间正房，两间偏房。

房子虽然破旧，但我一点都不嫌弃。

简单装修后，我搬了进去。

这一年，我34岁，仍然是孤家寡人一个。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刘阿姨没有来上班。

这让我觉得很奇怪。

这么多年以来，刘阿姨从来没有缺过一天班。

我心里感觉不妙，当天下班后，立刻跑去了我曾经的家。

推门进入院子，里面静悄悄空无一人。

再来到屋里，发现到处像打了劫一样，我心里大惊，大声喊：妈，妈，你在哪里？

卧室里传出呻吟声，我快步推门进入，看到刘阿姨正躺在地上。

我赶紧把她扶起来坐上沙发，她顿时热泪长流。

在她的叙述下，我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前几年她女儿搭上一个男人，说是什么大老板。

这几年，她女儿经常回家要钱，说要投资什么项目？

刘阿姨不给钱，她就不停闹，要死要活的。

刘阿姨还是心疼女儿，把她手里的钱一点一点的给了张茜。

可这女人，一点都不心疼刘阿姨，把老母亲的钱榨干后，这次回来还要让她卖房。

这房子是刘阿姨最后的倚靠，她自然是不肯，母女俩产生了严重的分歧，激烈的争吵起来。

吵到愤怒处，张茜用力推了刘阿姨一把。

刘阿姨撞到电视柜上，被绊跌倒，脚脖子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她女儿不管不顾，气呼呼的跑了。

刘阿姨人爬不起来，只能躺在地上呻吟。

幸亏我来了，否则饿都要把她饿死。

我赶紧把刘阿姨送去了医院，拍片显示，她右小腿骨折。

我打电话给张茜，说明了情况，谁知她回话：

那老太婆最喜欢你，一直说我比不上你孝顺，现在机会来了，你好好服侍她吧，我很忙，回不去。

说完，电话啪嗒挂掉。

我无语的摇摇头。

刘阿姨住院期间，都是我一人忙上忙下背出背进，这让她感动的热泪盈眶，口口声声说对不起我，拖累了我，我一如既往的安慰她：

妈，我是你儿子啊，这些事都是我应该做的。等出院后，你就住我家去，放心吧，小茜不管你，我会管你。

自然的，刘阿姨又是一阵涕泪横流。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一直以来，刘阿姨对我都很好，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只有她不歧视我，真心关心我。

后来，我把刘阿姨接到了我的家中。

她腿伤养好了后，就办了退休，专门在家烧饭给我吃，替我收拾屋子。

每天下班回家，看着一桌子热腾腾的饭菜，我就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又过了两年，我结婚生子。

值得庆幸的是，老婆跟刘阿姨相处的很融洽，没有一点婆媳矛盾。

看着她们俩带着我的两岁儿子说说笑笑的场景，我真是百感交集。

想不到我一个孤儿，经过了种种的苦难后，居然还会拥有这么温暖齐全的人生。

这一切，都应该感谢刘阿姨的成全，如果没有她一直以来的相伴与呵护，我老早失去了生活的信念，哪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