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夜幕，像一块沉重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村子的上空。我和老伴坐在昏暗的堂屋里，面前的饭菜早已没了热气，可我们谁也没有动筷的心思。墙上的老挂钟“滴答滴答”地响着，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我们孤寂的心。

25年前，当邻居家的两个儿子呱呱坠地，村里的人都纷纷道贺，那热闹的场景仿佛还在昨天。而我家，迎来的是两个可爱的女儿，虽说初为人父人母的喜悦也溢满心间，但在这重男轻女思想根深蒂固的农村，我和老伴的心里，总还是隐隐有着一丝担忧。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两个女儿出落得越发水灵，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她们先后远嫁到了外地的农村，本以为是开启了新的人生旅程，可从她们离开家的那一刻起，我和老伴的生活，就像是被抽去了主心骨。

今年除夕，从一大早开始，我和老伴就忙活着。我把院子扫了又扫，生怕落下一片落叶；老伴在厨房里进进出出，做着女儿们最爱吃的菜，每一道菜里，都藏着我们对她们深深的思念。我们满心欢喜地盼着女儿和女婿的到来，可这等待，却像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直到天色渐暗，女儿和女婿才匆匆赶到。他们手里拎着几盒包装简单的礼品，走进家门时，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简单的寒暄后，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可这氛围，却怎么也热络不起来。

女儿们简单地说着婆家的琐事，女婿们则坐在一旁，偶尔附和几句，眼神却时不时地飘向手机。我和老伴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被这尴尬的沉默给堵了回去。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每一口饭菜都像是卡在喉咙里，难以下咽。

还没等我们好好感受团聚的温暖，女儿和女婿就说要赶回去了。他们说，婆家还有事情要忙，孩子也离不开人照顾。看着他们匆匆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身影，我的心里一阵酸涩。

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车渐渐消失在夜色中，我的视线也渐渐模糊。此时，邻居家传来阵阵欢声笑语，那热闹的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刀，直直地刺进我们的心窝。

邻居家的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和几个孙子，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围坐在一起吃年夜饭。孩子们在院子里放着鞭炮，五颜六色的烟花照亮了夜空，也照亮了他们幸福的脸庞。大人们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着春晚，时不时爆发出一阵笑声。

而我和老伴，只能默默地回到这冷清的屋子里，看着空荡荡的饭桌，还有那渐渐冷却的饭菜。堂屋里的灯光昏黄黯淡，映照着我们孤独的身影。

回想起女儿们小时候，过年的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虽说日子过得清苦，但那股子温馨和快乐，是如今怎么也找不回来的。那时候，女儿们会拉着我们的手，一起贴春联、包饺子，小小的院子里，满是欢声笑语。

如今，家里安静得让人害怕，只有墙上的老挂钟，在不知疲倦地记录着这漫长又凄凉的时光。没有儿子留在身边，这晚年的孤独和凄凉，就像这寒夜的冷风，无孔不入。

我知道，女儿们也有自己的难处，远嫁他乡，在婆家也有自己的责任和担当。可在这万家团圆的除夕夜，看着别人家的热闹，再看看自己家的冷清，心里的那份落寞和无奈，又有谁能体会呢？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可这热闹，终究不属于我们。我和老伴坐在黑暗中，静静地等待着新年的钟声敲响，只是这钟声，带给我们的，不是新的希望，而是更深的孤独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