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徐国栋,1970年生于江苏徐州一个普通工人家庭。
1988年高中毕业后,我响应号召参军入伍,在济南军区某运输团服役。
因为性格踏实,做事认真,我很快就在部队里站稳了脚跟,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军车驾驶员。
1994年初春,我从部队分配到地方工作。作为一名转业军人,组织给我安排了徐州市运输公司的工作。
但那时候国企改革如火如荼,单位效益不好,发不出工资是常事。
思前想后,我用父母积攒的两万元和自己的转业费买了一辆二手解放货车,开始跑长途运输。
那年的深秋,我接到一个从徐州到杭州的化肥运输任务。当时的运费是每吨120元,拉了8吨,这一趟下来能挣900多块钱。虽然油费、过路费要支出不少,但比在单位干坐着强。
十月的一个傍晚,我刚过宿迁,天就下起了小雨。在一个叫做沭阳的小县城外,我远远看见路边有个妇女在拼命招手。按理说,那年头拉活的司机都不爱载客,怕招来麻烦。但我看她怀里还抱着个小女孩,实在不忍心。
停下车一问,原来是个叫顾美玲的下岗女工。她老家在杭州,之前在南京一家纺织厂工作。厂里效益不好,她被迫买断工龄。带着六岁的女儿小荷回杭州投靠亲戚,谁知道在沭阳汽车站被扒手偷了钱包,身上就剩下几块零钱。
"师傅,我不能在这耽误您太久,能不能带我们到南京就行?到了地方我一定把车费补给您。"顾美玲说话很客气,但眼神透着坚韧。
我想起自己当兵时见过的地方,知道沭阳到南京也就两百多公里,就答应了下来。让她们上了车,我还从驾驶室后面的铺位上拿出一条军被给她们盖上。
路上,顾美玲断断续续讲起了自己的故事。她丈夫原本在南京一家机械厂当技术工人,92年下海经商,结果赔光了家底还欠了一屁股债,受不了打击就离家出走了。
她起早贪黑地织布,好不容易供女儿上了幼儿园,厂里却开始裁员。
"现在很多国企都不景气,我朋友介绍杭州那边有个服装厂在招工,工资比南京高。"她说着,轻轻抚摸着熟睡的女儿,"小荷还小,我得为她活出个样子来。"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一阵酸楚。那时候多少工人都面临着下岗的困境,改革大潮下,每个人都在为生存挣扎。
到南京已经是后半夜。顾美玲执意要记下我的车号,说一定要还车费。我哪里肯要,挥挥手就走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我在附近加油站又遇见了她们娘俩。顾美玲一看见我就红了眼眶:"昨晚我给杭州亲戚打电话,才知道他们早搬家了,现在是断了线。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留在南京打工。"
看她举目无亲的样子,我想起自己刚下乡时的艰难。便帮她联系到一家私营食品厂当工人,厂里有员工宿舍,能解决住宿问题。
从那以后,我每次到南京送货,都会抽空去看看她们。有时带些水果,有时带些生活用品。看着小荷慢慢长大,从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变成了爱笑的少女,我心里也跟着高兴。
1996年底,我靠着两年来的积蓄,又买了一辆东风大货车。顾美玲帮我介绍了几个南京的老客户,专门跑食品原料的运输线,收入比以前稳定多了。
1997年春节,我回徐州过年,母亲一个劲地张罗给我说媒。我支支吾吾,脑子里却总是浮现顾美玲坚强独立的样子。那年清明节,我终于鼓起勇气表明心意。
顾美玲愣住了:"国栋,你是个好人,但我已经不年轻了,还带着个孩子..."
"美玲,这些年我看着你们娘俩,早就把你们当亲人了。小荷就像我亲闺女一样。"我认真地说,"再说,你才三十出头,正是好年华。"
1998年初,我们领了结婚证。婚礼很简单,只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小荷特意穿了新买的红裙子,怯生生地叫了声"爸爸",把我感动得热泪盈眶。
婚后,顾美玲辞去工厂的工作,跟我一起经营运输生意。她心细如发,很快就把账目管理得井井有条。到2000年,我们又添置了两辆货车,专门跑食品冷链运输。2003年,我们成立了自己的物流公司,重点开发江浙沪的运输市场。
小荷学习很用功,2006年考上了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在一家出版社工作,还出版了自己的散文集。
每次翻看她的文字,我总能找到那些年我们共同走过的痕迹。
如今回想起来,那个雨夜的邂逅,不只是改变了顾美玲母女的命运,也让我明白了人生的真谛。
在时代的大潮中,我们都是小小的个体,但只要心怀善意,相互扶持,就能走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最美的姻缘,或许就是在漫长岁月里,两个人携手同行,共同面对生活的风雨。
而我,很庆幸在最好的年华,遇见了最好的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