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回乡下老家,在堆杂物间的耳房角落里,看到了多年不见的小石磨,落满了灰尘,静静地躺在阴暗潮湿的墙角,倏地,一股怀旧的情绪涌上我心头,昔日那光滑、青灰色的小石磨,仿佛又在我的眼前不停地转啊转!
每个乡村的角落里都躺着一个斑驳、破损、污迹的小石磨,它就像是村中那千年古树的年轮,记载着无法言说的酸甜苦辣,经历过的风雨沧桑,抚摸它,犹如走进了一段久远的历史......
我们家的小石磨构造很简单,分上下两个磨盘,磨盘直径约35厘米,上下磨盘的接触面上刻有齿沟,上磨盘上有一个木把手,中间有一个洞,下磨盘中间用一根木棍作磨心,上磨盘支在下磨盘中间的木棍上,小石磨和中间的木棍连接在一块厚长的木板上,木板支放在两端的凳子或石端上,磨盘下面放上一个装东西的盆或锅接磨出来的食物,人分坐在两边伸出的木板上,手握住磨把,用力推转上面的磨盘即可,小石磨一个人或两个都可操作。
农家的小石磨,虽然十分简单,但它却起到不简单的作用,它能磨出农家人的喜悦和幸福!
在农村,小石磨的用处可大了,磨面,磨包谷,磨米浆,磨豆腐,在计划经济时期的大集体中,食物极度匮乏,农家要改善一下生活,磨豆腐,磨米浆,蒸卷粉,就全靠小石磨。
我家的小石磨就摆放在厨房里,很少闲着,不是磨面,就是磨包谷,豆腐或米浆,小石磨是全家的心爱宝物,全家人都十分珍爱它,每次磨完食物都要把它打扫干净,磨豆腐,米浆,青包谷之类的食物,要用水把它冲洗干净,然后再晾干,不磨时,用塑料布盖好,遇到过年、过节时,小石磨就更忙了,磨豆浆做豆腐,磨米浆蒸卷粉,母亲是家里的推磨人,童年的我是母亲的好帮手,推磨的时候,我就会坐在母亲的对面,搭把手把,助一臂之力。
跟母亲推磨是一件十分高兴的事,望着母亲开心的笑脸,你推我拉,在节奏感很强的嗡!嗡!嗡的磨声中,融进了深厚的母子情,母亲不但教我推磨,还教我做人。
她对我说“做人要像小石磨一样,不计较条件,默默地为他人服务。”
推磨时,母亲针对小石磨出谜语给我猜,她说;“儿子,妈妈出个谜语给你猜猜,看你能否猜得出来。”
我懵懂地回答说:“妈妈,你出就是了,我一定猜得出来。”
那你就听好了,“雷声隆隆不下雨,雪花飘飘不觉寒。”
那时我还小,还真的猜不出来呢!母亲笑着指指小石磨,顿时,我猜出来了。
我高兴地拍着小手说:“妈妈,谜底是小石磨。”
“儿子,你猜对了,妈妈再出一个给你猜。”
“千军万马城里过,个个出来脱衣裳。”
“妈妈,这个谜底还是小石磨。”我亟不可待地会带说。
母亲那饱经风霜的脸上乐开了花,高兴地说:“我儿真聪明,妈妈蒸卷粉给你吃!”这是母亲对我最好的奖赏和鼓励,母亲让我猜谜语的情景至今还深深地留在我的脑海里,难以忘记。
我一生爱吃米粉(我们地方叫卷粉),特别是我们家乡的卤鸡卷粉(竹园卤鸡卷粉)是著名的地方特色小吃,时至今日,这一口爱好,一直改不了,每次回老家,都要专门去卤鸡店吃纯正卤鸡卷粉,以饱口福。
“竹园卤鸡卷粉”是著名的地方风味小吃,在滇东南一带很有名气。
“竹园的卤鸡卷粉”是由卤鸡和卷粉组成的。卤鸡是用刚开始叫的小公鸡或小母鸡,宰杀好,清洗干净后待用。先用草果、八角、桂皮、茴香子、红糖等多种原料熬制成“老汤”即:卤汤。然后,把清洗干净的子鸡放入盛有老汤的锅中煮熟卤制而成。色泽橙黄,味香清醇,肉质雪白鲜嫩,油而不腻,润口鲜美。卷粉则是用优质大米,头天晚上放在水缸中浸泡,然后在石磨上磨成米浆,再用铁皮做成的卷盘在水锅中蒸煮而成。卷粉薄如蝉翼,光洁透亮,舒卷自如,口感细腻。竹园卤鸡卷粉是用卷粉和卤鸡、卤鸡汤、韭菜、香芹、芫荽、葱白、香椿、芝麻、油辣椒等佐料搭配而成,一碗小小的卤鸡卷粉中盛有“赤橙绿蓝青黄紫”的大天地,色、香、味俱全,吃起来爽心可口,满嘴生香,回味悠长,是一道难得的美味佳肴。
“竹园卤鸡卷粉”在视角和味角上都给食客一种全新的感受,不得不使人大有“才见碗中餐,已觉身心醉。”解放前,是有钱人家的早点和招待宾客的佳肴。如今,卤鸡卷粉已进入寻常百姓家,成为了人们的早餐。
当年,我国著名数学家熊庆来先生回家省亲时,还不忘少年时在家乡吃过的“卤鸡卷粉”,专门到竹园街品尝。
在过去的乡下农村,人们还在为温饱而发愁的时候,吃卤鸡卷粉是一种奢望,然而,在我家却时不时地能吃到母亲做的卤鸡卷粉,过一段时间,母亲都会为我们改善一下生活,不是磨豆腐吃,就是做卤鸡卷粉给我们吃。母亲头天就要把米用水浸泡好,吃过晚饭后用家中的小石磨把米磨成米浆装好,到第二天四点多钟就早早地起床,在锅里把水烧开你,然后用铁皮做成的卷盘装进米浆,放在锅中的开水上面,盖上锅盖,蒸上二十分钟,卷盘上的米就变成卷粉了,把卷盘抬起出锅,用一根小尺,把米粉从卷盘上刮下来卷成卷,就是卷粉了,卷粉蒸好后,母亲又开始制作卤汤,她把红糖在锅里炒成焦黄状沫后加入冷水,尔后再放入草果、八角、桂皮、花椒、茴香籽等熬煮成卤汤,没有鸡肉,母亲用过年时炸的油罐肉来替代,把油罐肉放在甑子中蒸熟,看上去有如卤鸡那样,黄生生、香喷喷的,看着母亲蒸好的卷粉和制作好的卤汤,我早已垂悬三尺,母亲看我那馋相,很快把卷粉切成条,装进一个大瓷碗,盛入卤汤和卤肉,再放入葱、芫荽焯水后的韭菜、油辣椒等让我先吃,不要说,吃起来,还真有卤鸡卷粉那感觉呢!一会儿,三大碗甩下肚,爽,真解馋!
我与小石磨还有一段情缘呢!
那是我在镇上的小学读四年级时,一个寒冬凛冽的早上,刚放学,天上便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学校离家还有三公里路,吃完中午饭还要赶去上下午的课。因为没有想到会下雨,故而没有带雨具,身上的衣服也穿得很单薄,冬天的雨,象长了脚似的下个不停,眼看雨一时半会停不下来,我和我们村的几个小伙伴只得把书包往胳肘窝里一夹,跑进了风雨中,雨滴在头上,冰冷冷的;风吹在脸上,象刀子刮一样刺痛;光脚板踩在泥泞中刺骨钻心,可我们却什么都不怕,只知道在风雨中一个劲地跑啊!跑!当跑到家时,全身都湿透了,嘴唇冻得发紫,浑身上下直打哆嗦。
母亲看到后,心痛地说:“傻孩子,你不会等雨停了再回来。”
“那里等得到雨停,吃过饭不是还要去上下午的课吗!”我牙齿磕的咯咯地回答说。
“好、好,还是你有理呢!”母亲边说边把我拉到火炉边,又把我身上的湿衣服脱光,换上干衣服,让我在火炉旁烤得浑身发热,这时,我才慢慢地缓过神来,由于受寒,当天晚上就感冒发烧,母亲让我吃了点感冒药,但还是高烧不退,由于当时医疗条件差,农村看病难,所以,一般小病只得在家里吃点药,吃点偏方,小病就这样一直拖着,我忽冷忽热,农村叫“打摆子”,一直持续了一个月,想不到小小的感冒病差点要了我的小命!病好后,我的身体痕虚弱,走路时两眼直冒金星,腿发软,浑身上下淌虚汗,上不了学,只得请假在家休息,我心里十分着急。那个年代,乡下农村的孩子,什么牛奶、麦乳精之类的滋补品不要说吃不起,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至于吃鸡蛋,那已是十分有限的,看着我面黄肌瘦的样子,母亲十分难过。为了能让我的身体尽快恢复起来,好去上学,她每天起早贪黑,头天晚上就用水把米泡着,第二天天不亮用小石磨把米磨成米浆,尔后,在米浆里放点猪油和盐巴,用小锅把米浆熬成粥,让我一天吃三次,就这样每天如此,一直吃了很长时间。母亲每天都要出工,还要做家务,早晚又要忙着磨米浆熬粥给我吃。
看着母亲每天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忙里忙外,我心情沉重地母亲说:“妈妈,你一天太累了,不要再磨米浆熬粥给我吃了。”
“好孩子,妈妈不累,只要你的身体恢复了,我就高兴了。”
顿时,我的眼眶里噙满了泪花,不知说什么好。在母亲的精心关爱下,我的身体终于恢复了,又背起了小书包高兴兴上学了。
小石磨是农耕时代的产物,它伴随着人类一路走来,经历风风雨雨,时代的变迁,但不变的是它那沉闷的声音,稳重的步伐,他给予人们快乐、温馨、幸福,在于人们相处的那些岁月里,磨掉了棱角,去掉了浮华,只留下一道道光滑的辙痕和纤细的磨心。
岁月流逝,物换星移。如今的农村早已不是过去的穷乡僻壤了,人们已经过上了小康生活,物质极大丰富,吃卷粉、豆腐再不是那么稀奇,已经成了人们生活中的家常便饭,各种面粉、米粉、粑粑,街上和超市应有尽有,因而,小石磨失去了它的作用,不得不退出历史的舞台,成为一种的文物。但是曾经经历过的,看见过的,使有过的那些物件,无疑都会留在你的心中,成为你记忆中的一部分,就像是小石磨上的齿痕,永远不会被时光抹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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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 者 简 介:黄汝兴,男,傣族,大专文化,云南省红河州弥勒市人,喜爱文学,有百余篇文学作品见诸于各种报刊和网络平台,系红河州作协、弥勒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