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珠在玻璃幕墙上蜿蜒成河，陈岩盯着电脑右下角不断跳动的数字：19:47。办公室的中央空调发出蜂群般的嗡鸣，他揉了揉发涩的眼眶，工位隔断上贴着的便利签在冷光下泛着惨白——"周三前交稿"、"周五汇报会"。

"爸爸，你的汤要凉了。"儿子小树用不锈钢勺子敲了敲碗沿。陈岩猛地惊醒，手机屏幕在餐桌上不断震动，客户的新消息像气泡般接连浮起。他舀起一勺已经凝出油膜的紫菜蛋花汤，眼睛仍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再改一版"。

十岁的孩子忽然放下筷子："为什么你吃饭像在打仗？"陈岩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方，看见小树碗里的米饭被戳出十几个小坑，"昨天你说带我去看天文馆，结果又在接电话。"

地铁通道灌进裹挟着雨腥味的风，陈岩把公文包举在小树头顶。穿高跟鞋的女人拎着外卖袋从他们身边跑过，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小树裤脚。"蜗牛！"男孩突然蹲下，陈岩看见雨水漫过的地砖缝里，一只硬币大小的蜗牛正背着半透明的壳缓缓移动。

"上周捡的蜗牛还在吗？"深夜加班时，陈岩瞥见儿子书桌上的生态箱。小树把台灯拧到最暗："它总在夜里爬，白天就缩进壳里睡觉。"孩子沾着泥土的手指捏着菜叶，"老师说蜗牛壳是它的家，走到哪都背着。"

第二天暴雨，陈岩提前下班接孩子放学。便利店霓虹灯在雨幕中晕成粉色光斑，骑手们黄色的雨衣像移动的警示标志。小树突然扯他衣角："爸爸你看！"那只蜗牛正沿着生态箱玻璃向上攀爬，身后拖出银亮的黏液轨迹，在台灯暖光里宛如一道微型银河。

"陈先生，方案需要重做。"午夜的消息提示音里，陈岩摸到口袋里的蜗牛壳。清晨暴雨冲刷过的顶楼花园，露珠在薄荷叶上折射出七种光斑。小树蹲在花盆前转头笑："蜗牛说它把家借给你了。"湿润的螺旋纹路硌着掌心，陈岩突然听见三十层高空传来遥远的鸟鸣。

他关掉手机，看晨光爬上儿子翘起的发梢。积水从空调外机滴落，在水泥地上敲出和昨夜蜗牛爬过玻璃时同样的节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