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奇怪的盗窃案
故事发生在我国中南地区某城市。
一 九九五年初春的一个下午,该城国际经济开发公司对外经贸部的干部刘艳丽,因身体不太舒服,提前请假从公司回家。与她一道回家的还有经贸部的老吴,他们住同一栋宿舍,同一张门,刘艳丽住二楼,老吴住三楼。
刘艳丽因不舒服,没有骑摩托车,和老吴一起步行,公司的办公楼和宿舍间相距并不太远。
走进宿舍大院门,看门的传达周老头眯着眼,很客气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周老头是公司的退休工人,现补差留用看守宿舍大院门。他为人和善,忠于职守,除了眼睛不太好之外,是个很称职的传达。
刘艳丽走上二楼,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突然她发出一声惊叫。老吴吓了一跳,抢步上前,发现房门门锁已被撬坏, 门是虚掩着的。
推开房门,透过客厅看过去,卧室的门被打开了,卧室内一片零乱,衣柜、抽屉都打开着,衣服扔得到处都是。不用说也知道,是有小偷光临了刘艳丽的家。
刘艳丽抬起脚就要往里闯,却被老吴阻住:“丽丽,不要破坏现场,先通知派出所来了人再说。”老吴曾在公司做过保卫工作,对如何保护现场很有经验。
刘艳丽急于想进房去查看一下失盗了些什么东西,但又觉得老吴的话有理由,于是留在了房门外。
这时,老吴已放开嗓子叫喊起来:“老周、小余快来!丽丽家来贼了!”
片刻间,老周和楼上的小余,还有留在宿舍里的人都纷纷涌到了刘艳丽的楼门口。老吴赶着布置:“老周去向派出所打个电话报警,小余带几个人去前后门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和动静。”
周老头没打电话给派出所,却打了个电话给市公安局刑侦队长罗大刚。他这样做是有道理的,因为罗大刚是刘艳丽的男朋友。
二十分钟后,两辆摩托车载着罗大刚和三名刑警,赶到了国际经济开发公司宿舍。
罗大刚今年二十八岁,长得眉清目秀,很有几分书生气,但书卷气中显出聪颖,温文尔雅中露出刚毅,是个很有个性的年轻人。他警校毕业后分配到公安部门,刚调到刑侦队不久,却已破过数件大案,有丰富的侦破经验,是刑警中的佼佼者。
这种小偷的案件,按理说是不用他亲自出马的,交管区派出所处理就行了,但周老头的电话直接打到了刑侦队办公室,而且失盗的又是他女朋友刘艳丽,他恰恰得闲,于是便带着三名刑警来了。
罗大刚跳下摩托车便径直奔向宿舍二楼。他常来这里,对宿舍路径自然十分熟悉。“罗队长来了。”人们一边向罗大刚打着招呼,一边让一 条道。
“大刚!”刘艳丽见到罗大刚,如同见到了救星,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你看 ...."
“你别急。”罗大刚拍了拍她的手背,“让我们先察看一下现场再说。”说着,他便弯下腰来检查被撬坏的门锁。
门是被利器用强力撬开的,护门的铁条都被撬弯了,内门锁的护木被凿得稀烂,锁也被凿坏,最后硬是将装锁的条木撞坏,小偷才得以入室。这是世界上最笨拙的撬门方法,若是护门的铁条粗一些,内门条木的木质好一些,恐怕小偷还撬不开此门。可以断定这小偷是个生手,同时用这种方法撬门会发出很大的响声,大白天这么干,也说明这小偷是个亡命之徒。
罗大刚小心翼翼地跨进房内。客厅布置得很优雅,瓷砖地擦得很干净,正是这个原因,小偷沾着灰尘的鞋子在地上留下了几个清晰的脚印。从脚印的痕迹来看,小偷撬门入室后没在客厅停留,直接走向了卧房。罗大刚从这一点上推测,小偷对刘艳丽家里的情况很熟悉,一定是刘艳丽的熟人,换句话说就是“熟贼”作案。
罗大刚吩咐随来的刑警,进入客厅拍照取证鞋印,自己则走进了卧室。卧室内的情况相当混乱,是小偷行窃的现场,所有的柜子、箱子全都打开了,连席梦思床上的床垫也被掀到一旁。小偷的“搜索”可算彻底得很,这也是一般盗窃案中很少见到的。
衣柜门上找不到指纹,从那网状的印纹上可知小偷戴着手套。有一点使人奇怪的是,柜里和箱子里的衣服都被扔在了地上,连纸垫也被掀开,显然小偷的目的并不在这些衣物,而在寻找主人收藏的现金和金银首饰之类的东西,但是屋角梳妆台打开的抽屉里,有一千多元现金、两根金项链和一只金手镯,却没有被小偷拿走。
梳妆台的抽屉里,有一只装金银首饰的小空盒,盒底已被敲碎,碎木片洒落在抽屉里。罗大刚瞧着敲碎了底板的小木盒,眉头深深地皱起。
罗大刚叫刘艳丽进房,清点一下被盗的东西。刘艳丽进房后一边清点,一边将散落的衣物捡回到衣柜和箱子里。她收好衣物后,又到梳妆台旁清理了一下抽屉,然后对罗大刚道:“没有丢失什么东西。”
罗大刚脸上罩上一片阴云,眼光盯着那只小木盒道:“真的没丢失什么东西吗?你好好地想一想。”
刘艳丽认真地想了想,犹豫了一下,断然道:“没有。”
罗大刚有些犯傻了。小偷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冒了这么大的风险撬门入室,居然分文不取,这是什么小偷?盗窃案和其它案件一样,罪犯必有作案的目的、动机。促使小偷实施这次盗窃犯罪的因素究竟是什么?一定得弄清事实真相!于是,他对刘艳丽道:“丽丽,你放心,虽然你并没有丢失什么东西,但我一定会尽力找出盗窃犯来。"
二、 终止调查
刘艳丽的父亲刘忠福原是省财政厅的副厅长,现任省房地产开发公司总经理,刘艳丽的未婚夫罗大刚是市公安局刑侦队队长,小偷到刘艳丽家偷东西真是蚊子叮菩萨
找错了事主。人们议论纷纷,断言小偷不久就会落入法网,哪一个罪犯能逃得过神警罗大刚的火眼金睛?
罗大刚调查了住在三楼的小余。小余是个健美运动爱好者,正在准备参加市里举办的健美操比赛,这几天他在家休息,可健美锻炼却没停止,每天下午三点到四点锻炼一个小时,锻炼时要放乐曲,加上全心的投入,他根本没听到楼下的响动。
一楼住的是姓黄的一家共四口人,案发的那天下午,只有黄娭驰一人在家,黄娭驰是个聋子,只有在打炸雷时她才能听到一点儿声音,她提供不出任何情况。
除了小余和黄娭驰外,住第一门宿舍里的人,双职工上班,儿女上学去了,没有一个人在家里。
唯一提供了一丝线索的人是守院门的传达周老头。周老头说下午四点左右,他看见一个身穿黑色皮茄克的高个子从宿舍里走出来,当时他就觉得有些奇怪,怎么没见这高个子进去?他想询问,但高个子走得很快,出门就没了影儿。冲着这高个子的背影,他觉得有些儿眼熟,但究竟是谁,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罗大刚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中,凝视着放在桌上的放大了的小偷鞋印照片。照片很清晰,可以看出这是一双四十二码“环球”牌的旅游鞋,再根据现场地上鞋印间的距离,可以推断出此人身高一米八左右,是个高个子,这情况与周老头提供的线索相吻合。他推测判断,刘艳丽家的盗案发生在三月十九日的下午三点到四点之间,案犯是个身高一米八左右的高个子,身穿件黑色皮茄克,对宿舍的情况十分了解,很可能是刘艳丽的熟人。
他百思不解的是案犯的作案动机,梳妆台抽屉里的钱和金首饰全都未动,而房里的东西却都翻了个遍,案犯究竟想干什么?不为财,难道是为情?他忽然灵机一动,想到了那只被敲碎了底板的小木盒和刘艳丽当时略带惊惶的犹豫神态,木盒里藏有情物?他很快地想到了刘艳丽过去的恋人宋晓平。
他从椅中站起,收起照片沉思片刻,决定去找宋晓平。
宋晓平住在长康路十八号。罗大刚敲开他房门时,他正在家里吃晚饭。宋晓平今年二十九岁,身高一米八,相貌很俊。他原在刘艳丽父亲刘忠福房地产开发公司工作,后来因与刘忠福不和被调到环保局当杂工,他与刘艳丽的恋爱关系也因刘忠福的干预而终止。
宋晓平见到罗大刚既不惊讶,也不惊慌,只是晃晃手中的酒杯道:“罗队长来了,喝不喝一杯?”他与罗大刚是高中的同班同学,又曾经是情敌,早已是老相识了。
罗大刚在桌旁坐下,但没有端酒杯,目光盯着宋晓平道:“你三月十九日下午在哪里?”
宋晓平一仰脖子将手中酒杯中的酒吞下,然后道:“怎么,你怀疑我是刘艳丽家中的盗贼?”
罗大刚正色道:“我已调查过了,你那天下午没去环保局上班。”
“不错。”宋晓平沉静地道,“我请假去一个朋友家了。”
罗大刚问:“谁?”
“房地产开发公司吴文斌家。”
“去干什么?”
“打牌,还有李仁和与肖长庚。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问他们,我们一直玩到晚上六点才各自回家。”
罗大刚离开了宋晓平的家。他那双被称为神鹰般的眼睛,没能在宋晓平家里找到那双四十二码环球牌的旅游鞋,也没看到黑色皮茄克。
他在派出所民警的协助下,找到了吴文斌、李仁和与肖长庚,三人的证词完全一致,连吴文斌隔壁的马大嫂也证明,确实看见他们四人在家中打牌,一直打到六点。
宋晓平有不在案发现场的人证,但是其中有两个重大的疑点:第一,宋晓平、吴文斌、李仁和与肖长庚的口供一致得令人感到惊讶,连细节的讲叙也几乎一样,若非串供决不能如此;第二,吴文赋、李仁和与肖长庚全都是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职员,据反映,工作都很认真负责,他们三人平时都不大打牌,怎么会上班时间聚在一起打牌玩?罗大刚意识到这桩看来不起眼的盗窃案,比他预料的要复杂得多。
素有锲而不舍精神的罗大刚决意要将此案追查到底,然而就在他刚回到公安局后,徐副局长便对他道:“小罗,这件案子终止了。”
罗大刚有些惊异地道:“为什么?”
徐副局长拍拍他的肩头笑着道:“你的岳父大人打过电话了,反正丽丽也没有丢失什么东西,这桩盗窃案就这么算了。若是小题大作继续调查下去,反而会影响丽丽的工作和思想情绪。”
“可是。”罗大刚还想说什么。
徐副局长打断他的话道:“局领导经研究已决定取消此案,明天你有新的任务。"
三、一封匿名信
罗大刚虽然很想继续侦查刘艳丽家的盗窃案,但他却不能不服从命令,只得去接手另一桩刑事案件,就在这个时候,一桩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他在警校的同学,现在检察院工作的胡绍清夜里来到了他的家中。胡绍清将一封匿名信的复印件,搁到他面前:“大刚,我知道我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行为,但我经过考虑后,还是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你。”
罗大刚目光落到匿名信上,一行歪歪斜斜的字:“请检察院查明刘晓丽这张十万元存单的来历。”他的心格登一跳,急急忙忙地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胡绍清道:“今天上午我在检察院收到一封信,拆开一看里面有一张以刘艳丽名义存在深圳工行十万元的存款单,另外就是这封匿名信。事关重大我不敢隐瞒,马上将信交给了院领导,院领导在下午便叫我将这封匿名信送来市局验查笔迹。”
罗大刚脸色阴沉:“你下午为什么不来找我?”
胡绍清道:“我原本来找你的,可碰上了徐副局长,他叫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你,因为你是刘艳丽的男朋友,怕你感情用事,因此要你回避。”
罗大刚点点头:“我知道这是规定,可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而且还复印了这封信?”
胡绍清扁了扁嘴,带着几分激动的口气道:“因为我相信你,你决不会因为是丽丽的男朋友而包庇她。你这几年来连破几件大案,屡建奇功,名声显赫,而我却从未立过功。这一次你帮帮我的忙,去找丽丽问清楚这存单的来历,查出找匿名信的人,让我胡某也立次功抖抖威风。”
罗大刚想了想道: “对不起,我不能帮你, 违反纪律的事我不会干。”
“好!”胡绍清呼地站起肃容道,“实话告诉你,这件事十之八九与刘艳丽和她父亲有关,检察院已接到了许多检举信,你不为我着想,我可为你着想,我不愿看到刘艳丽愈陷愈深,这件事你看着办吧。”他说完,转身气呼呼地走了。
罗大刚沉思了好一阵子,才拿起搁在桌上的匿名信复印件。他是个有经险的刑侦老手,一眼便看出这是用左手写出的字迹,字不规矩向两边歪斜,笔锋尾往右上翘。他似在用心察看笔迹,其实他的心思并不在笔迹上。他已有了一种联想,把匿名信、存款单、敲碎了底板的小木盒和宋晓平、吴文赋、李仁和与肖长庚四个房地产公司的职员,还有胡绍清刚才提到的那些检举信联系到了一起。
“这些混蛋!”他狠狠地骂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然后将匿名信放进口袋里,大步走出了房间。
他决定去找刘艳丽,尽管他知道他这种做法局领导一定不会同意,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到刘艳丽家里,已是晚上十点多钟。刘艳丽忙着给他倒茶,招呼他坐,但神色间却露出了惊惶与不安。
他发觉她短短的几天里已消瘦了许多,本来白嫩红润的脸变得蜡黄而憔悴,他不觉感到有些心疼,心中充满了怜悯之情,他是真心地爱着她的,但是他深吸口气,稳定了一下情绪,开门见山地道:“你是不是丢失了一张深圳工行十万元的存单?”
她的脸刷地变得苍白如纸: “没……有。”
他冷静地道:“我是来帮你的,希望你能说实话。”
她抿着嘴,好半天才点点头:“是的。”
他盯着她道:“那钱是谁的,你爸爸的?”
“不是!”她急忙地叫着道,“是我北京一个姓顾的同学寄放在我这里的。”
他唬着脸道:“既然是顾同学寄在你这里的,为什么要用你的名义,钱存在深圳银行?你为什么要将存单藏在装金银首饰小木盒的底夹层里?”
她脸色又在变,但嘴里仍道:“你不信,可以打电话去北京问姓顾的同学,我告诉你他的电话。”
他沉声道:“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预先已经说好,但如果这些钱真是姓顾的,我也会要求北京公安局查实这些钱的来由,并问明为什么要用你的名字存在深圳银行。”她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罗大刚站起身来:“丽丽,我爱你我才来向你说这番话,我这样做已经是违纪了,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三天之内给我一个答复。”
“大刚!你知道我爱你,我……”她说话时已泣不成声。
他咬咬牙转身走了。他知道要她说出实情,她必须要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不能操之过急,否则会适得其反。
他回到市局后又做了一件违纪的事情,悄悄派出手下刑警,暗中将岳父大人刘忠福严密监视起来。
四、惊弓之鸟
刘忠福的家,三室一厅,布置得十分豪华。内室里刘忠福和刘艳丽父女并排在沙发中坐着。
刘忠福五十八岁,身材高大,满头飞雪,脸色黧黑,一双晶亮的眼睛显示出是个经磨历劫,深邃灵秀的人物。他十五岁参加革命工作,十八岁入党,因工作成绩突出曾是省政法界最年轻的高级干部,文化革命中受到冲击下放到基层单位劳动改造,他首批平反昭雪官复原职,后调到省财政厅任副厅长,为省经济建设的恢复作出了卓越的贡献。
随着改革开放的发展,他又成了弄潮儿,当上了省房地产公司总经理。他此刻双目微闭,脸上肌肉绷得紧紧的,眉尖打皱,正在用心思。
刘艳丽打破沉默道:“爸,怎么样?”
刘忠福摇摇头道:“不行,爸不能去自首。”
“爸爸……” 刘艳丽急得从沙发中站起来。
“丽丽!”刘忠福拉她在沙发中坐下道,“爸已经是快六十的人了,我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我的钱、财产和一切都是留给你的,我就希望你日后能出国,能有个辉煌的前程。”
“不,”刘艳丽眼中流着泪水道,“你变了,自从你认识了那位香港玲娜小姐后你就变了,你这样做都是为了她。”
“不对!”刘忠福盯着她道,“你是我的女儿,你才是我唯一的希望。你妈三十岁才生下你,生下你后就过世了,在那艰苦的日子里是爸与你相依为命,爸即算与玲娜小姐有些什么,也不过是逢场作戏。你知道爸为什么不让你住在一起吗?爸就是怕有一天出了事会连累到你,难道你还不明白爸的心?”
刘艳丽哭泣着道:“看来这次党中央反腐败的决心很大,省检察院也已成立了反贪污贿赂工作局,我这些日子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整日里提心吊胆的。我看你还是去反贪局自首吧,也许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傻孩子,”刘忠福抚摸着她的头道,“爸要去自首不是一切都完了吗?爸是个老干部,为党和国家作过贡献,政法界有不少的熟人和朋友,不会有什么事的,再说运动一阵风,躲过了风头就没事了。”
刘艳丽道:“现在形势不同了,你不能有任何侥幸的思想,你还是去自首吧。”
“是不是大刚向你说了什么?”刘忠福凝目道,“那小子,算是我看错人了。你不用怕,我已给小顾打过电话了,那十万元存款他自会有交待,其余的只要你不说谁也不会知道。现在讲法制,一切都要凭证据,没有证据谁也奈何不了我。丽丽,你不会告发爸爸吧?”
刘艳丽想了想,坚定地道:“我已经决定了,如果你不去自首,我就将一切告诉大刚。”
刘忠福霍地从沙发中跳了起来:“你这个不孝的女儿!是谁把你养大的?你就忍心这么对待你爸爸?”
“对不起,请原谅女儿。”刘艳丽站起就往外走。
“丽丽!”刘忠福一把抓住她的手,“你别这样,爸答应你去自首。”
“真的?”刘艳丽瞧着他。
“嗯。”刘忠福点着头道,“不过你要给爸三天的时间,让我把公司的事处理一下。”
“好,就三天。”刘艳丽答应了。
待刘艳丽走后,刘忠福立即奔进卧室取出一只公文包和一口小皮箱出了家门。
刘艳丽回家后立即拨通了罗大刚家中的电话,她要将爸爸准备自首的事告诉他,但罗大刚却不在家。
刘忠福出了门转过巷口,刚挥手招来一辆的士时,罗大刚带着两名刑警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罗大刚将刘忠福带到局里,从公文包和小皮箱中搜出了数万元人民币和港币,还有两本护照,显然他是想逃往国外。罗大刚采取的果断行动,有效地制止了刘忠福外逃的阴谋,然而他此举并未受到表扬。
徐副局长将罗大刚叫到办公室:“此案叫你不要插手,你为何擅自采取行动?”
“徐副局长,我……”罗大刚想解释。
“不要说啦。”徐副局长厉声打断他的话,“你险些坏了大事。反贪局早已接到群众举报,反映刘忠福有重大受贿和贪污行为,因此案直接涉及香港几个国际开发贸易有限公司,反贪局正在通过国际刑警组织与香港廉政署等有关部门,对刘忠福的受贿行为调查取证,在未取得确切证据之前,你这样草率行动,岂不是打草惊蛇?若是让香港方面知道刘忠福已经被捕,岂不会给调查取证带来许多麻烦?”
原来是这样!难怪徐副局长要自己停止对刘艳丽家盗窃案的调查。罗大刚扁起了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徐副局长唬着脸继续道:“人送去反贪局,你立即去劝说刘艳丽揭发他的父亲,并将刘艳丽家的盗窃案马上调查清楚。”
.罗大刚这一次任务执行得非常顺利。他并没有费多大的口舌,刘艳丽已将她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向他和盘托出。
刘忠福曾通过刘艳丽所在的省国际经济开发公司,与香港一个国际开发有限贸易公司挂勾,在深圳合作兴建了“金宝渔村”两座高层楼宇,刘忠福从中受到好处费三十万元,其中十万元以刘艳丽的名义存入了深圳银行,另二十万元分别存放在舅舅和姨妈家里。刘艳丽当时并不知道此事,后来刘忠福将存单交给她时她才知道,她念着父女之情没有告发刘忠福。
她只知道这一桩受贿的事,但仍担心地问道:“三十万元会不会杀头?”
罗大刚深沉地道;“我不是法官,不能向你作任何保证,同时我也不知道他究竟受了多少贿,金额有多大,现在唯一能帮他的就是你,劝他彻底坦白交待争取宽大处理。”
罗大刚陪着刘艳丽拿着三年前兴建金宝渔村合作协议的副本,走进了反贪局的大门。
面对着刘艳丽的供证,刘忠福仍拒不认罪,大声鸣冤叫屈,并暗中送信出来请外面的朋友替他讲情,打通关节,案件的进程一时搁浅。
罗大刚再次到吴文斌、李仁和与肖长庚家深入调查,发现了吴文斌的高个子儿子有一件黑色皮茄克和一双四十二码的环球牌旅游鞋,马大嫂经反复回忆,也证实宋晓平在打牌时出去过,穿的正是吴文斌儿子的黑色皮茄克。
罗大刚闯进宋晓平的家,开门见山地道:“三月十九日你去过刘艳丽家,穿的是吴文斌儿子的黑色皮茄克和那双四十二码的环球牌旅游鞋,检察院接到的那封匿名信是你用左手书写的。”
宋晓平叹口气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承认这都是我干的。其实我早知道,我怎么也斗不过你。”
罗大刚逼视着他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要检举揭发刘忠福,可以直接去检察院反贪局。”
“哼!”宋晓平哼了一声道,“我几年前就写过检举信了,结果怎样?结果检举信转到了刘忠福手里,我被调到环保局当了一名杂工。我咽不下这口气。吴文斌、李仁和、肖长庚还有公司里很多人都对刘忠福的行为气愤,这种改革开放中出现的社会毒瘤不摘掉怎么行?”
罗大刚攒起了眉头,但没出声。
宋晓平继续道:“我和吴文斌等人发誓要扳倒刘忠福,挖出这条蛀虫。我们肯定刘忠福有贪污和受贿的行为,只要能找出证据,你们这些官爷想保他也保不了,于是我想到了刘艳丽,当时她和我谈恋爱时,我知道她有一个收藏相片的小夹层木盒,吴文斌说的那份受贿黑帐单,在刘忠福办公室和家里,无法找到,是否在那小木盒里?我们设计了一个牌局,然后由我采取了行动。”
下面的事不用宋晓平说,罗大刚已都全知道了,于是他截住他的话道:“其实反贪局接到群众的检举信后,早已开展了调查,只是因为此案牵涉到香港几家公司,反贪局在掌握确凿证据之前不愿打草惊蛇,调查在暗中进行而已。”
宋晓平似信不信:“你说的是真的?”
罗大刚掏出一叠材料纸,往桌上一搁道:“刘忠福已被反贪局抓起来了,你有什么要揭发的只管写。”
宋晓平犹豫了一下,咬咬牙道:“写就写,老子豁出去了!”
由刘艳丽和宋晓平、吴文斌、李仁和、肖长庚及房地产开发公司许多群众揭发,提供出的很多线索,经反贪局三个多月的取证,加上香港廉政署转来的材料和从玲娜小姐密柜里搜到的黑帐单,终于证实了刘忠福贪污受贿的罪行。罪行严重的程度令人吃惊,刘忠福共贪污受贿人民币一百四十多万元,港币二百多万元,其中大部分都已存入香港瑞士银行。在铁证如山的事实面前,刘忠福不得不低头认罪。
市中级人民法院依照《全国人大关于严惩经济犯罪补充规定》,依法判处刘忠福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刘艳丽犯有包庇罪,因有检举揭发立功表现,从宽处理免予刑事处分。
死刑在九月二十四日执行,房地产开发公司许多职工都去了“法场”欲目睹这位红极一时的“大财主”的下场。宋晓平、吴文斌、李仁和与肖长庚自然也都去了
刘忠福被押下囚车,他仰面看了一下天空,轻轻地叹了口气。他后悔了,悔不该当初所做的一切,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他这个社会毒瘤已到了非摘不可的时候了。
他四处张望,没有看见刘艳丽。他很想在临死前见见她,他曾提出过这个要求,但被刘艳丽拒绝。他在刑场挖好了的小土坑前跪下,仍没看见刘艳丽出现。他明白他在死之前就已失去了女儿,他很后悔在以前没向女儿说过一句,请求她原谅的话。枪响了,他头栽倒在小土坑里。
远处观望的宋晓平拍着手道:“痛快!公司的毒瘤已摘,一切都了结了。”
罗大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不,你犯的那件盗窃案还没有了结。”
四时宋晓平怔了怔,随即爽快地伸出双手:“我没想到党中央这次反腐败会动真格的,今后我再也不会干傻事了。”
罗大刚毫不客气地将手铐铐住宋晓平双腕,然后拍拍他的肩道:“你放心,我会替你说情。”
宋晓平并未为这次特殊的盗窃案受到什么惩罚,但故事传开来后,他这个“小偷”的外号却是让他脸红了很长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