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一周前，我耗时 20 年，终于离掉了自己那个残缺不全的婚姻。

这场痛苦的婚姻，我自己负主要责任，我不怨任何人，都是我自己没脑子，才造成了这样的结果。

我今年 48 岁，儿子 25 岁，我要跟他离婚的那个人，是我儿子的亲爸，也是我下辈子都不想再见的人。

他姓李，我们从小就认识，在同一所小学上的学，只不过他比我大3岁。

我生活在一个远离城市的小乡村里，尽管我的家族势力很大，家族里有很多叔伯都在城里当官，但我家很一般，父母都是老实人，我也差不多，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也没有大见识，我人生中第一次和男人接触，就是他。

那时他还是小李，经常来我们村里和我哥哥他们那些大男孩玩耍，但是没几个人喜欢他。

因为他太野蛮，跟人打架，都是往死里打。

再一个，他有残疾：他的一只手是六指，从小就是被人嘲笑的对象。

他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白净、高大，帅气，长大后尤其如此。如果你是第一次认识他，看到眼前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很腼腆，不爱说话，猛一看很内秀，你很难不喜欢他。

只要他不伸出右手，你在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几乎找不出来他的毛病。

我是个外貌协会资深会员，我承认我是被他的外表吸引的，完全忽略了他性格方面的缺陷，和他此生根本难以改变的骨子里的恶劣。

我算不上漂亮姑娘，在我们家族的 20 多个姐妹中，我最多算是中等姿色，最大的优势是骨架小，穿什么都合身，看上去小巧玲珑的，再加上我性格活泼，很难有人不喜欢我。

小李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但是我没有给他准话。

因为我家的姑妈——一个在省城重点中学当校长的女强人一直这样教育我：我们家想要出人头地，男孩子必须考大学，女孩子就看能嫁个什么好人家。你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你将来会有大好前程，不要节外生枝，不要给自己找麻烦。只要你能考上中专，我保证在省城给你找个好婆家，公婆都不会是一般人。

姑妈说的中专，无非是卫校或者师范类，在我读中学的90年代，这两种学校很吃香，很难考。我自认为考不上。但是考大学更难，两难之中必须选一，那就是考中专。

我拼出了所有的力气，最终考上了一所很不起眼的卫校，学校在一座小城市，但只要能离家很远，我就开心：因为自由啊！

我上学后的第一个月，收到了小李的信，我看了，但是没回。我牢记姑妈的话：你将来是要嫁到省城的豪门的，不要走错了路。

第一年放暑假，我花枝招展回了家，小李一直在我家门外的路边晃悠。最后被我哥用拳头赶走了。我哥很凶的对我说：不要搭理那家伙！他不是好人！

我那时对小李在我离家半年后做的事情一无所知，我哥也没说细节，只是叮嘱我远离他。

我一直在躲避小李，但是他总在我身边游荡。

那时候，我的一个比较要好的堂姐在我们村的小学校当老师，晚上经常叫我去陪她一起值班。

每次我去的时候，小李都在学校晃悠。堂姐发现后，以为我和小李搞对象，就问我怎么想的？

我摇头否认。

有一天晚上，我们正在值班，家里突然来人叫堂姐回去一趟，说是她妈妈突然发病。

堂姐走后，我一个人在她的宿舍守了半个小时，突然有点害怕，想回家。谁知刚推开房门，就见小李笑嘻嘻站在我面前。

我那时太年轻太单纯了，一点都不知道该如何态度坚决地拒绝别人。

一看到小李的笑脸，再看到他愈发高大的身材和帅气的面庞，我对他说不出一句狠话。

他自己推开门，进了屋，说了一句：别怕，有我在，什么事都不会有。

我就是在那一刻，突然意识到，曾经的男孩小李，已经成了大男人。

他陪我聊了很多，都是问我在中专的生活。正说着，我突然看到一只老鼠从桌子上跑过，我哇的一声大叫，跳了起来。

小李一把抱住我，说：别怕，我去打死这个老鼠。

就在这个时候，堂姐回来了，她站在门口，看着我依在小李怀里，她惊呆了。

我心里知道完了！我怎么都解释不清楚了。

小李看到我堂姐，也吓坏了，立刻放开我，朝我堂姐喊了一声姐，就急忙溜走了。

堂姐还在发懵，看看夜色中消失的小李的背影，又看看我：怎么回事？

我除了摇头，一句话说不出来。

我那时太怯弱了，甚至不敢跟堂姐说实话。而这一时的怯弱，造成了我半生的痛苦。

接下来，小李的胆子大多了，经常来找我，带我去县城玩，给我买衣服，买礼物。我那时很傻，从未问过他的钱是哪里来的。

他找我的时候，或者我们在县城的街上溜达的时候，有时被我哥发现，他总是撒腿就跑，从不跟我哥正面交锋。

这么一来二去，等我回到学校，满脑子就是他了，再也看不到其他更优秀的男生。

我跟小李频繁通信，开始了热恋。

三年后，我中专毕业，一时半会没有安排好工作，就到省城我表姐所在的医院打工——其实那时也没有打工的说法，就是干临时工。

因为担心姑妈知道小李的事，我没敢告诉他我去了省城。

但是，有一天我在单位值班的时候，他径直出现在我面前。

我前面说过了，他的外表很吸引女人，其他护士小姐妹看到他，都纷纷夸我有福气，男朋友这么帅。

我很有面子，一时得意，忘记了这是在省城，而且是在我姑妈的女儿所在的医院。

我跟小李手挽手上街去吃饭，结果跟我姑妈和我表姐撞到了当面。

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成了狗血剧桥段。

姑妈气愤不已，指责我自轻自贱，说她正在给我找婆家，都已经要见面了，我却让她丢人现眼。

小李跟我深情款款，说此生非我不娶，没有我，他宁可去死。

表姐跟我语重心长，劝说我一定要在婚姻方面慎重，千万不要因为不合适的婚姻毁了自己。

我被姑妈拉去相亲，男方姓黄，比我大两岁，他的父亲是红色黄埔的一名秘书长，家里很有权势，他本人大学毕业，当时已经安排到了警局工作。

姑妈认为，这是一门最好的亲事。

小黄喜欢我，我当场就感觉到了。那时我已经学会了穿衣打扮，对自己的外貌非常有信心，所以他喜欢我，我一点都不奇怪。

但是，我很难喜欢他。小黄一点不像大户人家的子弟，有点胖，戴眼镜，性格内向，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

但我同意了姑妈的安排，答应跟小黄交往——我不喜欢他没所谓，但我可以嫁给他。我心里分的很清楚：婚姻，其实可以没有爱情。

小李知道了我和小黄交往的事情，骑摩托车载着我来到城外的河边——我当时也懵了，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也是刚到省城几天，哪里来的摩托车？

我俩在桥上停下来，小李对我说：你知道，我从小长这么大，就喜欢你。跟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福。现在，你去找你的幸福吧，咱们来生再见。

说完，他都不容我反应，就从桥上跳了下去！

我吓呆了，过了几秒，才反应上来，哭着大喊救命，桥那边正好有人在修路，闻声朝我们跑了过来。

随后，我气急攻心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

事后我才知道，小李被人救了上来。

看热闹的人群中有一个记者，当场把这事写成了好人好事的报道，发在了省报上。

我和小李一齐出名了。

我出名，是因为对恋人用情太深；他出名，是因为那辆摩托车是他偷的。

大家猜的没错，小李在我不外出读书的三年中，已经迅速成长为一个惯偷。

姑妈一家，从此跟我家断绝了来往。在我父母的一再央求下，直到三年后才慢慢恢复。

姑妈因此事大病一场。在这事之前，我是她最骄傲的侄女：漂亮，年轻，有学历，人见人爱。

这事之后，我成了她的耻辱，省城里她的熟人都知道了：刘校长的侄女跟一个惯偷好上了。

我心里明白：我在省城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我不可能再嫁给警员小黄了。

我被父母锁在家里，不许出门。

小李来我家，被我哥用铁链打破了脑袋。

一天凌晨，我在小李的帮助下，用工具将我家的木窗锯开，爬了出去，当晚就跟小李同居了。

知道他是惯偷之后，我认为自己有信心把他教育过来，非常有信心。

我跟他彻夜长谈，他愿意为了我痛改前非。

不久，我怀孕了，急需要一场婚礼，来掩盖我逐渐大起来的肚子。

但我爸妈死活不同意我嫁给小李，我妈指着鼻子骂我：你怎么不去死？你活着丢尽了我们的脸面！

磨蹭了两个月之后，我肚子大起来了，我父母丢不起人，只好同意我嫁给小李，但索要一大笔彩礼。

小李的父亲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混不吝，他到我家来，当我的面告诉我父母：我没钱，我儿子也没钱，这婚要结，你女儿赶快收拾东西住我家去，不然这孩子生在外面，我可不认。

我哥一拳打翻了那个老头，差点没蹲号子。

因为彩礼，我父母家人与小李的家人彻底闹翻，这辈子临死都没在一起喝过哪怕一杯茶。

我灰溜溜的拿了几件衣服离开了家，也没脸住小李家去，就跟他在县城找了个简易民房。

儿子出生的前一天，小李第一次打了我。

我们在一起，都没有工作，日子过的很苦，小李耐不住，又去偷了。

我们为此大吵，他出手打了我，骂我 溅 ，不值钱，语气跟他爸一模一样。

我崩溃了，大哭。

他一看我哭，急忙给 我下跪，说自己一时心急，说错了话。

我们开始吵架，把所有事都翻出来吵。我起身要去医院打掉孩子，他抓住我，我们撕扯，打闹，他薅住我的长发，当街对我又踢又打。

在路人的劝阻下，我被送到了医院。

消息传回村里，我哥赶来，把小李的一条腿打断了。

我在医院生下了儿子，护士说我妈偷偷来看了一眼，见我没事，留了点钱给护士，才抹泪走了。

小李叫他妈来伺候我，月子里我一直哭，哭得眼睛出了毛病。

出了月子，我独自抱着孩子回父母家，我父母当时正在院子里干活，看到我进门，跟见了瘟神似的，跑进家门，关上了房门，任我怎么敲，他们都不肯开门。

同族的婶子大妈们都围过来看热闹，有人喊我妈开门，我妈在屋里哭：放她进门，我就出去跳河。

众目睽睽之下，我抱着孩子，在门口磕了三个头，低头走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