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比我大了有九岁,他是我们村第一个大学生,而且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大学生,他说他对济南很有感情,就是因为一趟济南之行才让他有了考大学的想法。
我老家在山东省高唐县,那是1977年,三叔是典型性农民,上过二年制高中,不过当时农村上大学都是推荐制,我们家成分不太好,是中农,不符合推荐条件,因此三叔高中毕业后也就乖乖在家种地。
他高中学习不错,尤其是毛笔字写得很好,那个年代正在开展批斗某某帮的活动,各个村里都有这样的组织,要写大字报,要抄相关语录,三叔就被借调到村里抄抄写写。期间也认识了几个公社干部,他们对我三叔很赏识,可在那个年代,赏识也没用。
三叔改变命运纯属是一次赌气,当然后来他把这件事归咎于命运了。
我们那一代村里每户人家都有种枣树的习惯,多的能有十几棵,少的也有两三棵,每年一棵树上能下一二百斤枣。我家里的枣树有点与众不同,长得枣不是圆形,而是有点椭圆,最重要是味道和平常枣不一样,名字叫做脆枣,并不是后来的那种冬枣啊。
脆枣并不多,我们村子里也就是只有那两棵树,每年阴历八月份成熟后大家都喜欢吃。老百姓穷,也就有卖枣的习惯,我们村有枣贩子,都是来收三分钱一斤,脆枣价格也一样,而且枣贩子不喜欢脆枣,说不好保存,不像别的枣晒干了能放住。
村子里有传说,说枣在大城市里很贵,能卖到六分钱,脆枣能卖到一毛钱,要知道这笔钱可有很大的诱惑力,三叔就和我爷爷商量着去大城市卖枣。距离我们村最近的大城市应该是聊城,当然稍远一点是济南,说是有二百里地,走道要走两天,我爷爷不同意,可我三叔上了拧腔,非要去看看济南城,说课本上说大明湖趵突泉,自己都十八了,再不看这辈子怕没机会。
爷爷当时已经有给三叔找媳妇儿的念头,可能觉得他这个想法也有几分道理,就答应了,不过说只能拉着地排车去济南,路自己打听,三叔同意了。
地排车上有一个茶缸子和六个玉米饼子,枣子分两种,一种是平常的枣,另一种则是脆枣,共有三百斤吧,当然还有一卷塑料布,路上下雨就盖盖,晚上则往地上一铺就睡觉。
那是三叔第一次远行,也可以说是他生命中最重要一次远行,去的时候走茌平齐河,一路上走了三天,第一次花三分钱坐了黄河轮渡,到了济南后天桥旁边开始卖枣,平常的枣八分钱,脆枣一毛二,他开始以为要卖上两天,可没想到不到两个小时就全卖完了,尤其是脆枣几乎是被哄抢。
所有的枣子一共卖了四十一块钱七毛五分。三叔给高兴的学起来了驴叫。
不过改变三叔命运的时刻来了,天桥下书店门口排长队,说是买考大学的教材,三叔闲着无事就打听什么热闹事,一个胖胖的姑娘说国家要恢复高考了,所有的高中生都能考。
这句话改变了三叔的未来。
未完待续,三叔卖枣后用一块六毛钱买回去四本教材,这教材成了他的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