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
几个混混围住我时，我感到无尽的恐慌。
巷口老旧的路灯勉强为漆黑的小巷洒上点点亮。一如我现在的处境。
“孤男寡女，漆黑小巷的，能干什么啊？”轻浮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仿若地狱里传来的噩耗。
我的心中更加紧张了，双脚抖个不停，全身又麻又僵。
我哭喊。
求求你们，放过我。
对不起，我错了。
求求你们，放过我。
我的求饶没有起作用。
“别怪我们，是有人看你不爽。”
我强装镇定，看我不爽的人除了她没有别人。手伸进兜里，摸到手机，悄悄求救。
许是猜到了我的意图。领头的男人拽出我的手，掏出我的手机扔到一边。唯一能救我的办法被毁灭。
他们开始撕扯我的衬衫、牛仔裤。男人的力气大到惊人。
我拼命反抗，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
上衣袖子被扯掉，领口也被拽开。男人的身体凑了上来。轻浮龌龊的话钻入耳朵。
远处细微的亮光出现在我眼前。我猛然意识到，有人在拍照！
黑暗里唯一的亮光，在这一刻，却让人心生绝望。
终于，在他们的手再次伸过来时，我狠狠咬住。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响彻小巷。可见我咬的多狠。伴随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拳头。
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身上，我却不知道痛一般。死死咬住不松口。血腥味很快蔓延整个口腔。我分不清是谁的血。
眼看殴打无果。其中一人扯住我的头发，抬手给我一巴掌。一下接一下。头皮被扯的生疼，身体上的疼痛也不容小觑。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焦急的看向巷子口，时间的流逝对我来说，像是催命符。
施暴还在继续，我的力气渐渐流失。唯有嘴里咬着的手不得放开。
“贱人。”
那人扯着我的头往墙上狠狠一撞。巨大的冲击让我嘴下一松。强烈的眩晕让我使不上任何力气。意识开始涣散。
“敢咬我，贱人，去死吧。”
狠毒的话萦绕在耳边。那人也下了狠手。落在身上的拳头又硬又重。就在我以为要死在这里时。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传来。身边的人慌忙散去。
我知道，得救了。
2
医院的味道总是让人心慌。
身上的伤势远比我想象的严重。
多处的软组织创伤。青青紫紫的痕迹触目惊心。脸肿的看不出本来的样貌。最严重的是脑袋。轻微脑震荡让我长时间的头痛、呕吐。
见到我的第一面，继母李净秋泣不成声。外省出差的爸爸连夜赶了回来。愤怒和心疼交织。爸爸承诺一定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在医院住了大概一星期。
期间，爸爸一边忙工作一边跑警局。
可奇怪的是，那些混混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查不到踪迹。
倒是李净秋对我关照有加。
一日三餐亲自做好送来医院。再亲眼看着我吃下去。
病房里的花没有断过。一直是我喜欢的百合。都是李净秋带来的。一天一束，乐此不疲。
李净秋是我的继母。我八岁那年母亲癌症去世。为了照顾我的情绪，爸爸一直没再娶。
我十五岁那年。爸爸带着李净秋回了家。
爸爸说，我又有妈妈了。
听爸爸说，李净秋有过一个儿子。离婚之后孩子判给了他父亲。
可我从没见李净秋提起过他的儿子。就连生活费都没给过。好像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我一直跟李净秋保持着不近不远的关系。毕竟，他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疼。更别说我了。
可我受伤这段时间，她的反应让我模糊不已。
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不爱自己的孩子，却对我很好。
出院那天，A市下了一场大暴雨。
暴雨洗净了肮脏的城市，却冲垮了我的人生。
3
再次回到校园是一个月之后。
入眼是熟悉的教室、熟悉的人。可好像有什么已经变了。
我的桌子被搬到了教室最角落，挨着垃圾桶。
所有人带着讥笑的目光打量着我。包括曾经玩的很好的朋友。
我不知道怎么了。
所有人像看脏东西一样的看着我。
于是，我成了班里团伙霸凌的对象。
书包被他们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书本、铅笔……。而我最珍贵的胸针，被江黎狠狠踩在脚下。
那是我男朋友顾青送给我的。两周年礼物。
顾青一点一点，亲手刻出来的。
是我喜欢的百合。
我伸手去捡。
江黎抬了抬脚，再次狠狠落下。这次，被踩的是我的手。
钻心的疼痛袭来。我惊呼一声。
回答我的是江黎的嗤笑和嘲讽。
“啊？怎么这么不小心。把手伸到我的脚下。弄脏了我的鞋子怎么办。”
江黎是班里的班长。人长得好看，家世也好。
江黎喜欢顾青。我是知道的。
因为她的爱大胆又张扬。
因为这个原因，江黎一直看我不顺眼。经常背后给我使绊子。
“顾学长来了。”人群中有人小声说了一句。
教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抬头望向门口的人。
4
我委屈的抬起头。
“顾青……胸针碎了。”
所有人看好戏一样看着我。嘴里发出嗤笑声。
很快，我知道了答案。
江黎信步走到顾青身边，挽上他的胳膊。
“顾青，你…你们……”
是我脑子摔坏了吗？顾青……不是我男朋友吗？
“老公，人家不小心踩坏了她的胸针。真的是不小心的。你不会怪我吧？”撒娇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格外刺耳，
老公？谁？顾青吗？
我猛地起身。看向他们。
起的太急，我的眼前一黑。
顾青直直的看着我的眼睛。
缓缓，嘴角勾起一丝笑。
“一个不值钱的东西，坏了就坏了。我宝贝高兴就行。”
不值钱的……东西？
宝贝？
……
我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顾青牵着江黎缓步走到我面前。
男生一米八几。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眼里充满不屑。
江黎很有眼力的出手。
猛然的推搡让我脚下不稳。
我倒在地上。
“顾青，你骗我的。对不对？”
“……”
顾青慢慢蹲下身。手指挑起我的下巴，嗤笑一声。
“你配让我骗你？”
说完起身。下一秒，不菲的球鞋踩上我的手，狠狠向下。
胸针的针尖刺破掌心的皮肤。疼痛自创口处传来。
我终于没法再欺骗自己。
在我差点被侵犯的一个月里。
在我受伤住院的三十天里。
我的男朋友跟欺凌我的人在一起了。
可是，我记得，我们明明没有分手。
我还记得，顾青以前会怕我受伤从不让我碰玻璃碎片。
5
顾青带着江黎走了。
看戏的同学嘲讽几句也都散去。
只有我，坐在地上久久未动。
手心的血迹干涸，留下斑斑印记。
眼泪滑落，砸在地面上。
破碎的水珠却让我想起了完美的回忆。
顾青大我一届。他样貌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深邃迷人。成绩又好。
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是同学眼中的男神。
喜欢他的人很多。
即使我们已经在一起两年，但还是有很多女生给他递情书、送礼物。
“顾青，我们没有分手吧？你现在这样算什么。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我狂奔上前。拦住他们。
“呵，意思还不够明显吗？以前是以前。现在，他喜欢的是我。”
没有等来顾青的答案。
等来了江黎的耀武扬威。
……
“我不信。顾青，为什么？”
我伸手扯住顾青的袖子，眼里满含泪水。妄想他给我答复。
手心里的伤口很深。未经处理过。
伤口再次被撕裂。血迹染上了顾青的衣袖。
可那人只是轻轻一挥手就挣脱了我的桎梏。眼神带着厌恶。
后退一步。
……
“脏。”
6
有了顾青的答案。她们对我变本加厉。
我们学校是寄宿学校。一个月回一次家。
于是，我成了所有人枯燥生活里的乐子。
我被舍友孤立。她们拐弯抹角的折磨我。
我连着睡了很多天的湿被子。
刚洗好的衣服会被用来擦地。
我只能一遍又一遍。
捡起。洗净。晾干。
捡起。洗净。晾干。
宿舍的噩梦也会延续到教室里。
她们放学把我围在角落剪坏我的校服，撕碎我的课本、作业。
看我被主任抓。被老师罚。
他们会掰坏我的饭卡，扔给我她们吃剩的东西。那些是狗都不吃的食物残渣。
这个时候，顾青总是在江黎旁边，冷眼旁观。
一个月里，我被老师叫去谈话多次。同样，狂瘦十斤。
上体育课时，她们会把我拉到学校湖边，一把推下。
再在岸边嘲笑、拍照。
冰冷的湖水没过脑袋。窒息的恐惧让我疯狂挣扎。
我会游泳。可初春的湖水冰的刺骨。
好不容易游到岸边，一只手按着我头的，用力。稍不留神，冰冷的湖水灌满嘴巴。
是顾青。
几分钟后，他松开了手。我拼命爬上地面。跪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仿佛我这狼狈的样子取悦到了他。顾青轻声笑了起来。
这时我才发现，之前的同学全都散去。这里只有我和顾青两个人。
死亡的恐惧折磨着我。我终于害怕。泣不成声。
“顾青，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为什么？”像是咀嚼这三个字一般。顾青很久才说话“你不配知道”。
细长的眸子里透露出…憎恨。
未加一点掩饰。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顾青会恨我。
7
顾青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以前的他对我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我是19岁那年遇到顾青的。
那天下午，爸爸初次带李净秋回家。
叛逆的我反应极大。
声嘶力竭的对爸爸喊道：“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说完我跑出了家里。
伤心的我游荡在街上。我愤怒于爸爸的变心也为妈妈感到不值。
顾青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少年一袭白衣。清爽干净。蹲到我面前。
“你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或许是悲伤的情绪太过于强烈。又或许是眼前的少年太过于真实。我告诉了他关于我所有的事情。
是的，我跟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倾诉难过。
我已经记不清他当时说了什么。
只是在最后，少年轻轻拥了我一下。
当时的我沉浸在难过的情绪里，突然出现的少年像来拯救我的使者。
我并没有怀疑过他，也没有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冰冷。
后来，我被爸爸和李净秋找了回去。
抛开李净秋这件事来说，爸爸对我一直都是很好的。
语重心长的解释了几句之后，我跟他们回了家。
离家出走带来的恐慌，让爸爸并没有注意到现在我旁边的男生。
解释和控诉交错，我也没能跟他好好道个别。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李净秋却注意到了他。
那天是我被找回的半个月后。
那天中午，爸爸加班没回来。
李净秋买了我最爱的芒果蛋糕来到了我的房间。
“小憬，我们找到你的那天……在你身边的人是谁啊。”
我有点惊奇。就连我都忘记告别的人，没想到李净秋却记住了。
李净秋温柔、细心、大度。
一开始我对她是很排斥的，常常故意阴阳她，针对她。
可她并没有向爸爸委屈哭诉。而是选择默默对我好。
有时是考好时送我的新电脑，有时候又是生日时给我抢的限量版专辑。
……
一点一滴，改变了我的看法。
我也渐渐明白，爸爸为什么想娶她。
仅仅半个月的相处，我对她的厌恶大幅减少。
所以我没有隐瞒。告诉了她真相。
“我以前不认识他。就那几天刚认识的。人很好，看我难过来安慰我的。”
没想到一向温柔的李净秋却严肃起来。
“小憬，以后离他远点。看着不像好人。保不好，他是有什么目的才靠近你的”
我有些疑惑，为什么一向温柔的李净秋会这么揣测一个人。
疑惑在心里种下。
我留了个心眼，点了点头。
8
现在看来，她的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顾青真的不算什么好人。
我全身湿漉漉的回到了教室。
路上的同学对我指指点点，我以为他们是我对我的衣服感到奇怪。
走进教室，周围的同学都开始躲躲闪闪。眼睛里是不加掩饰的厌恶。
顾青坐在讲台上，一脸玩味的看着我。嘴角带着笑意，却令我毛骨悚然。
我的桌子上被泼了很多水。书本被水浸泡，大部分都被损坏。
水流顺着桌子腿留下来，在地面积成浅浅的水洼。
地面上的水映出我的脸庞。狼狈不堪。一如我现在的处境。
“真没想到啊，我们一向乖巧懂事的班长玩的这么花啊。”
“就是，表面装清纯少女。私底下却浪荡的不堪。”
我终于爆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