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醒年代》: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
龙平平编剧、张永新导演的《觉醒年代》,是一部有着高尚历史情怀、坦荡革命态度、风姿傲岸卓绝的历史剧。《觉醒年代》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一百周年的历史节点,讲述革命前辈在风雨如晦、神州随时陆沉的关键时刻,横空出世顺乎历史的选择,以巍峨群像出现在东方大地之上。他们应时而生,他们是创造历史的角色,他们是人民的一部分,他们催动了历史的枢纽,他们是人民英雄。
他们是一批年轻人,他们是一群在暗夜中找寻曙光的人,他们是一代主动剖析自我以身躯作为火炬照亮无限漆黑的跋涉者。他们是如何做到的?他们是怎样从迷惘中觉醒的?人的正确思想是从哪里来的?中国的正确道路是从哪里来的?领导中国从沉沦中的旧社会蹚出一条新路的组织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来自人民,他们来自旧中国的人民,他们来自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的人民,他们是人民的一部分,却也是睁眼看世界、彻底反思中国的那一部分人民。他们无限热爱中国,深挚的渴望中国好起来,他们就是中国这片有着五千年历史的江山
的一部分。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然而在1910年代,天下却是黯淡中有着不尽悲哀。军阀霸占着上层建筑,随时可能复辟帝制,失败又是难免的,而革命党也担负不起历史的重任。中国还有什么?残缺的河山,风雨飘摇,老百姓只求活着。活着、挺住,对于普通人来说,人不如动物。那时候的鲁迅,还没有拍案而起,即便他早已经弃医从文,准确的说是在做民国政府教育部佥事。那时候的毛泽东,还是一个有着激情的师范生。那时候的蔡元培、陈独秀、李大钊、胡适,都在兜兜转转的忙活着,即将接任北京大学校长、文科学长、图书馆长、教授,他们即将在北京大学和《新青年》杂志的两大旗帜下,向旧中国、旧文化、旧思想发起卓绝的、有力的、颠覆性的新青年文化运动。
正如鲁迅在多年后回忆,新青年同人并非一直在一起。但是在本剧给出的叙事时空的大多数时间里,他们从不同的思潮中走到一起,认为中国文化需要进行改良、革命,以及实践。从鸦片战争到新文化运动,从新文化运动到党的成立、土地革命,从抗日战争到解放战争,从抗美援朝战争到改革开放,从一带一路到精准扶贫,从两个一百年目标到人类命运共同体,这一切都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都是有理想有细节,这一切的发轫,缘起于一百年前的觉醒年代。
为什么觉醒?因为在铁屋子里,中国人都在昏睡着。即便有几个人不昏睡,有些清醒,但是对于近代社会的惨败冷酷无能为力,呐喊者有之,彷徨者有之,或积极、或消极,奈何绝大多数人都看不到前途,看不到未来,看不到光明。那个时代的中国,已经沉沦在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久矣。
旧中国的旧,在于几千年的老路子走不下去,新调子也哼唱不起来。君主制不行,君主立宪制也不行,咸与维新说得容易,总统制、议会制、联省自治、军阀、乡贤、无政府主义,你方未唱罢我已登台,搞来搞去,依然是几团乱麻。这样的时刻,必须要有新青年,有新文化的青年人,他们可以接受新事物,上下求索,无论是德先生还是赛先生,他们在中国扎根的前提,是要有所准备的人。
何谓新青年?从年龄上来说,是毛泽东、陈延年、赵世炎、蔡和森他们。然而,显然觉醒年代的新青年指的更多是思想上的新青年,于是兼容并包的蔡元培、独立卓绝的陈独秀、沉郁果敢的李大钊、新文化运动的创作第一人鲁迅、革新中国文化教学范式的胡适,他们作为教授级别的前辈(其实李大钊的年龄并不大),也都是新青年。新青年和觉醒,这两个要素,是那个时代的关键。接受新文化(不限于十月革命),就是那个时代的觉醒者,就是带火者,就是领路人。科学与民主,启蒙与救亡,改造国民性,才能将困苦坎坷中的中国、中国人带出来,否则泥足深陷的中国将不知道未来会沉陷到什么层次。
《觉醒年代》既是写实的,又很写意,尤其是毛泽东和鲁迅各自出场的亮相,充满着足够丰富的细节,氛围也和他们各自的文章登对。《觉醒年代》与《跨过鸭绿江》等剧,构架出新范式的电视剧美学,故事梗概、主要人物、叙事任务、绝大多数细节,是客观的、近乎于纪录片,但却又有充足的、自信的艺术表达,形成了多层次的互文,令观众沉浸于历史和艺术的况味。
毛泽东在雨天中奔跑,“野蛮其体格、文明其精神”身体力行。鲁迅笔下的《药》,以及各种懵懂的看客,无聊人比较现在侩子手的刀不如晚清时快了,更别说那些抢人血馒头试图给孩子治病的愚昧无知的人。更别说剧中,还有非常多的动物镜头,蚂蚁、兔子、鸡鸭、青蛙、猴子、有着顶戴的骆驼,闷热无比的旧中国,就好像一个不通风的大铁屋子,呐喊可能更要吓着人。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最先觉醒的,当然只能是一小部分人,那就是陈独秀、李大钊等人。他们要一步步影响更多的人,墨化开了,才能在水中散开。《新青年》的读者、北大的学生、长辛店的工人(以及未来广大的农民),人民就是他们,他们虽然可能暂时性的愚昧,但是只要有人带头,有人告诉他们普遍的中国真相,以及革命的道理,经过长期卓绝的奋斗,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得民心者得天下,从《尚书》《资治通鉴》到《毛泽东选集》,这也是一以贯之的道理。区别是有的,古时候的“道”与“德”,并没有充分而全面,通过唯物辩证法将历史的进程掰开来、揉碎了、一而再、再而三的阐述清楚。
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中国带来了新思想。李大钊最早进行报道,将之称为庶民的胜利,畅想试看将来的环球、必是赤旗的世界。战争、革命,在中国本来很常见的,过去的革命,本质上都是一家一姓、帝王将相的往事,即便是正史,那些叙述的字缝里,藏着的也满满是“吃人”两个字。一百年前的觉醒者,要唤起中国人的普遍,要启蒙他们看历史、看现实,自己觉醒、同人觉醒、社会觉醒、大众觉醒,中国人才能解放、才能站起来、才能屹立在民族之林。
陈独秀、李大钊、毛泽东等共产党人,在1921年之前,逐步探索、认识并判断,在未来的中国的历史发展里,他们如中流砥柱自在,如楫如荡,这是一条危险而又光荣的大路,是最难的人生事业创作方法。《觉醒年代》就是讲给当前观众,尤其是年轻人,一百年前的觉醒者来自哪里、为了谁,他们是激荡的爱国者,他们是伟岸的文化人,他们是不畏惧反对派的猛士,他们和而不同,他们不在乎枷锁、脚镣,外在的桎梏本质上是前行的必备品和历史功业的见证。在陈独秀看来,改造国民性,觉醒者应该随时在课堂,在监狱,在社会,事实上本剧中出场人物有很多人即将献出他们的生命。鲁迅的笔端如同匕首,而毛泽东则在农村建设了根据地,他们的斗争方式不同,却都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