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

作者：愚夫

儿子还惦记着小黑，电话里很严肃地询问小黑的情况，时不时地要掌握下行踪，表示下关心。

儿子习惯在晚上睡觉前听妈妈讲小黑的故事。媳妇竭尽能事地真假混编着小黑的逸闻趣事，经不住每天都得讲，只好车轮式不断重复、翻新，儿子不厌其烦地沉浸在小黑的世界里进入梦乡。从那时起，儿子就不自觉地把小黑当作朋友了，尽管小黑并不认识他。

小黑是一只小黑狗，看护工地的老资历，5年前小区竣工后被遗留下来，住在传达室屋檐下那个三块木板搭建成的窝窝里。究竟他是被故意遗弃，还是有意留下，已不得而知，俨然成了只半流浪狗。尽管失去了组织，没了主人，小黑仍然坚守着岗位，兢兢业业地为我们免费看家护院。但凡有陌生人走向小区，他都会发了疯地冲人狂叫不止，摆出战斗到底的架势。有时连我都不放过，跟在我后面狂叫，被我追得四处乱窜。媳妇老教训我不要和狗一般见识。作为看家护院的狗狗，连小区主人都咬，实在有点儿不识时务，翻脸不认人。别说是人，同类他都不放过，周围工地上的几只大黄狗都怕他三分，不敢靠近小区半步。都说母狗凶悍，看来一点不假。过着如此孤苦伶仃的生活，还这般爱岗敬业，实属不易，狗的忠诚可见一斑。凶归凶，大伙儿还是挺怜悯他，要不他也找不到这份工作，住不进“经济适用房”。

如此忠诚也并未博得所有人的喜爱，小区有居民打110举报小黑是只流浪狗。那天，110民警和杀狗人（专门杀狗卖肉的人）带着家伙什，兴师动众地来了，四处寻找小黑。大家都忙着给小黑求情，毕竟他一直守护在小区里，于大家很有好处，有工作，有居所，算不上流浪狗，也未曾伤人，比起周围工地上将近一米高的大黄狗，实在算不得什么大问题。正当大家忙着七嘴八舌地介绍小黑的好，小黑优哉游哉地闯入大家的视线。大家愣住了，埋怨小黑来的不是时候，恐要辜负了大家的一片苦心。杀狗人逮住了小黑，一会又放了，原来小黑怀孕了。按照杀狗人的行规，不能杀怀了孕的狗，小黑就此逃过一劫。

关于小黑怀孕这事，小区里有很多议论，有人说小黑私生活很乱，已经怀孕好几次了，姘头自然是周围工地上的大黄狗。奇怪的是，很多人都没见过小黑的狗宝宝，据说有人抢走了他的狗宝宝，送人了。小黑怀不怀孕算不上什么私生活，狗与狗当然没有结婚登记之说，倒是小黑颇有恋爱自由的做派。在农村，老母猪下崽尚要牵着找公猪交配，那还算包办婚姻呢。

得不到所有人的喜爱就罢了，偏偏有人和小黑过不去。有一次，大家一个多星期未曾见到过小黑，都担心她出了啥状况，五花八门的猜测都有。小黑再一次成为话题明星。其中一居民言之凿凿地说，小黑在马路上被车撞死了，车轮还从她身上碾了过去，并一再强调是他亲眼看到的。大家都为原本就很可怜的小黑感到惋惜，为她的不幸遭遇而哀伤。假如她是个人，这样的遭遇比祥林嫂好不到哪去。没多久，小黑又出现在了大院里，大院里又要热闹起来。小黑可就没那么高兴了，呆滞的目光，瘦得皮包骨头，几乎经受不住一点儿风吹，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他被人锁在了自家的车库里，一个多星期没吃没喝。小黑竟然挺了过来，又造就了一段狗坚强的传奇。

冬天来了，还下了雪，进出大院依然能看到小黑直挺挺地警觉地坐在窝窝里，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这个冬天，小黑还得像往常一样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