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你糊涂了吗？那个陈阿姨根本不是想和你再续前缘，她就是把你当提款机！”女儿小雨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带着愤怒和焦急。

我握着手机，一时语塞。窗外的樱花树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随风飘落，像极了我此刻纷乱的心绪。“小雨，你不明白。菊子她……”我试图为初恋辩解，却被女儿打断。“爸，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过去，但现在她明显是在利用你。你把我给你的赡养费都给了她儿子还房贷，这不是糊涂是什么？”

我沉默了。女儿说得对，可我却不愿意承认。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萦的初恋女孩，真的只是在利用我吗？“小雨，爸爸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深吸一口气，“我和菊子的事，你不会明白的。”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叹息：“爸，我明白你的感受。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骗。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给你赡养费了。你就告诉陈阿姨，你要下岗了，以后收入可能只够养活你自己。看看她的反应吧。”挂断电话，我望着窗外发呆。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将我带回了那个懵懂青涩的年代。

1980年，我考上了镇上的初中。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新生报到的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她——陈菊。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碎花裙，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笑起来露出两个小酒窝。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心跳的声音。“你好，我叫陈菊。”她朝我伸出手，声音清脆如山涧溪水。“我……我叫李宏达。”我结结巴巴地回答，脸涨得通红。

就这样，我们相识了。三年的初中时光里，我们形影不离。我不止一次跟陈菊说要娶她，她总是笑着说：“好啊，等我们一起考上中专，到了法定结婚年龄，你就来提亲吧。”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中考成绩出来那天，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陈菊考上了，而我落榜了。“没关系的，宏达。你可以去找工作，我相信你会有出息的。”陈菊安慰我，可我看得出她眼中的失望。不久后，我收到了陈菊的来信。她说她父母知道了我们的事，坚决不同意。我不死心，跑去找她，却被她父母打出门外。他们甚至威胁要让我全家不得安宁。

就这样，我不得不放弃了。带着满腔的不甘和悲伤，我离开了家乡，外出打工。岁月如白驹过隙。1992年，经人介绍，我认识了后来的发妻张丽。她温柔贤惠，虽然我心里始终有个陈菊的影子，但我还是尽心尽力地扮演着丈夫和父亲的角色。我们的女儿小雨出生后，生活有了新的意义。可惜天不随人愿，小雨12岁那年，张丽因病去世了。“宏达，答应我……一定要把小雨养大，供她上大学……”张丽躺在病床上，虚弱地握着我的手。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的。”我强忍泪水，点了点头。为了实现对张丽的承诺，我拒绝再婚，专心工作，供小雨读书。2013年，当我看到小雨的985大学录取通知书时，我欣慰地笑了。张丽，你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出息了。小雨大学毕业后，进入了国企，收入很高。三年前，她结婚了。我给她凑了一笔嫁妆，叮嘱女婿要好好对她。看着女儿幸福的样子，我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圆满了。小雨很孝顺，每个月都会给我3000块钱的赡养费。我总是推辞，她却坚持说这是她的心意，是报答我的养育之恩。

去年清明节，我回老家祭祖。没想到，在祖坟前，我竟然遇到了陈菊。“宏达？真的是你吗？”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只是多了几分沧桑。我们坐在附近的一棵老槐树下，聊起了往事。我得知她早在十年前就离婚了，现在和儿子相依为命。“时间过得真快啊，一转眼我们都已经五十多岁了。”陈菊感慨道，眼角的皱纹里藏着岁月的痕迹。我看着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阳光明媚的夏天，回到了我们初识的校园。那份纯真的感情又在心底萌芽。“菊子，我们……还能重新开始吗？”我鼓起勇气问道。她沉默了一会，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为什么不呢？我们都已经不年轻了，但还不算太老。”我兴奋地告诉了小雨这个消息。出乎意料的是，小雨并没有反对，只是叮嘱我要谨慎。就这样，我和陈菊重新在一起了。然而，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问题。陈菊的儿子小刚比小雨大一岁，但为人却十分不争气。结了婚还要啃老，经常找陈菊要钱。陈菊心软，总是满足他的要求。“宏达，我真是太没用了。小刚结婚了还要我们帮忙还房贷，我这个做母亲的……”陈菊经常跟我哭诉。我心疼她，不知不觉中，竟然把自己的工资和小雨给的赡养费都给了陈菊。她则把这些钱全部用来帮小刚还房贷。直到小雨发现了这件事。“爸，你怎么能这样？那是我给你的赡养费，不是让你去养别人的儿子的！”小雨气得直跺脚。我试图解释：“小雨，你不懂。菊子她不容易，小刚又……”“爸！”小雨打断我，“你清醒一点好不好？陈阿姨根本就是在利用你。你们才在一起多久？她就开始跟你要钱了？”我被小雨的话刺痛了，但又不愿意相信。直到小雨提出要断供赡养费，让我告诉陈菊我要下岗的建议。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陈菊。她的反应让我心凉。“什么？你要下岗？那以后我们怎么办？小刚的房贷还没还完呢！”陈菊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菊子，我们可以节省一点……”我试图安抚她。“节省？你知道小刚每个月要还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们家的开销有多大吗？”陈菊的语气变得尖锐。我愣住了。往日的甜言蜜语哪里去了？眼前的陈菊，还是我记忆中那个温柔的姑娘吗？更让我没想到的是，小刚知道这件事后，竟然找上门来辱骂我。“李叔叔，你这是什么意思？答应帮我还房贷，现在又说没钱了？你要是不帮我解决房贷问题，以后你瘫痪在床了，别指望我和我妈照顾你！”我呆立在原地，看着眼前咆哮的小刚和一脸冷漠的陈菊，突然明白了一切。我的初恋，我心心念念了大半辈子的初恋，早已不复存在。留下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那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窗外的月光洒在地板上，冷清而寂寞。我想起了张丽，想起了小雨，突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愧疚。第二天一早，我收拾了行李，郑重其事地对陈菊说：“对不起，我们结束吧。”陈菊愣了一下，随即冷笑道：“行啊，反正你也没钱了，留着也没用。”这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浇醒了我所有的幻想。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我辞去了工作，来到了小雨家。小雨看到我的样子，什么都没说，只是紧紧地抱住了我。“爸，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凶你的。”小雨红着眼圈说。我摇摇头：“傻孩子，是爸爸糊涂了。谢谢你让我醒悟。”小雨的丈夫小周很贴心，他提议让我和他父母一起住。起初我有些不适应，但很快，我们三个爱打牌的老年人就混熟了。每天，我和小周的父母一起打打牌，做做家务，说说笑笑。小雨常带着孩子们来看我们，我抱着外孙外孙女，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笑脸，心里充满了幸福感。有一天，小雨问我：“爸，你后悔吗？”我看着窗外的阳光，微笑着摇了摇头：“不后悔。如果没有这次经历，我可能永远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是啊，生活总是会给我们惊喜。重要的不是我们遇到了什么，而是我们如何面对。那段初恋，终究只是人生旅途中的一个驿站。真正的幸福，就在我们身边。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我想，这样的晚年生活，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