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三千五百字,真实记叙八十年代男青年的军旅生涯,他们刻入骨子里的那种对祖国的忠诚之情,至今犹感人肺腑。为了增加可阅读性,部分情节做了艺术化加工,请注意甄别。
我是东北农村人,家里三个兄弟,都是那种“五马长枪”的汉子。我是家里的老幺,到我长大时,大哥二哥都已经成家。跟着父母生活的我,初中毕业后就跟着父亲进山干活,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
因为父母年龄开始大了,我还刚满18岁,家里的条件也不是太好,村子里的长辈在和我闲聊时,都劝我趁年轻的时候走出去看看。
当时正是83年9月,县里征兵的通知发到了我们村上,和我玩得最好的一个发小第一时间就报了名,然后就怂恿我也去当兵。
其实在我自己心里,对去当兵并不是特别感兴趣。主要是自己没有读什么书,认为自己就算到了 部队,顶多也就是混三年就得回老家。那样的话,倒不如一直在家里“练把式”。
但发小的怂恿却让我“盛情难却”,抱着一种试试看的心情,也跟着报了名。
当时我和父母的解释,就是估计自己应该没戏,但借此机会检查一下身体也好,还能吃两顿好的,政府还有一点补助,何乐而不为?
但有意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怂恿我的发小第一轮体检就筛下来,据说是肝大两指的缘故。
而我这个抱着“陪太子读书”心情去的反倒一路绿灯,顺利通过了初检,然后是政审和复检,十月初就拿到了入伍通知。
当然,真的成了一名新兵,我身上心里的那种吊儿郎当似乎一夜之间就消失了大半,甚至也在心里隐隐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继续期盼。
那一年,我们当地只有两个人顺利入伍,还有一个其他村的人。我们一起在县里集合之后,一百多个新兵就上了火车,然后南下到了沈阳的郊区,开始了三个月集中训练的新兵生活。
在来到新兵连之前,我们这些新兵蛋子最憧憬的就是发武器。曾经在家里看电影时,我们最羡慕的就是神枪手,那种远距离弹无虚发击毙敌人的场景,就是我们心中最高的荣耀。
但在新兵连,我们虽然都领到了武器,不过却只是老旧的步枪,而且还是没有子弹的。
日常的训练里,我们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队列训练和各种体能训练上。对于武器的操作,虽然也有一定的训练机会,但相比起队列和体训来说,简直就像做菜时放盐那么稀少了。
三个月的新训转眼过去,从最开始的什么都不懂,基本成了一个合格的军人,各种队列操练起来有模有样,我的体能也获得一定的提升。
主要是我生长在农村,从小就参加各种体力活动,身体素质原本就不错。如今再有了班长的指导和严格要求,自问身体素质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心里更是跃跃欲试,只希望能这一身本领能有用武之地。
新训结束后,紧接着就是下连队。
那天早上,收到通知,我们新兵连分成三个小组,分别去往三个不同的地方,具体的位置还保密。
我和老乡分在不同的小组,目的地自然就各有不同,但我们谁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去哪里。
天黑的时候,集合号吹响,我们一行三十几个人整装出发,乘坐的大卡车出了营房,在街道上拐了几个弯,就有熟悉环境的战友惊呼:难道我们是去火车站吗?
果然,卡车把我们送到了火车站的站台上,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心里还有很多的兴奋。但接下来的一幕,让我心里非常的失望。
我们在站台上排成整齐的两列,只待传说中的火车来到。没多久,一列火车开到我们所在的站台——竟然是一列闷罐车。
负责接新兵的连队领导在队列前宣布纪律:我们的目的地是保密单位,大家上车以后要保持安静,严禁交头接耳,还不准朝车厢外张望。
其实,不准交头接耳是真的,让我们别向车厢外张望就多此一举了。
上车后我们就发现,闷罐车真的名不虚传,车厢里只有几个小小的通气窗,外面还有一个向下弯曲的装置,即使你贴在通气窗上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也幸好哟了三个月的新训,我们都基本算得上合格的军人了,虽然每个人心里都在纳闷,但真的没有出现交头接耳的现象。
偶尔有人说句话,顶多也就是说句“这是去哪里,不知道还要坐多久”之类无关痛痒的话。
闷罐车哐当哐当开了一一天一夜,途中停了三次,让我们下车吃饭上厕所,每次下车的站台,我们都看不到站名,甚至都看不到除了我们队伍之外的人影,心里难免会嘀咕:这个保密真的做得太到位了。
一天一夜之后,我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个荒凉的小站,这一回倒是有人在欢迎我们了。
出了站上了篷车,一路摇晃着开到了大山里。对我们每个人来说,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甚至连地名位置都不知道的地方。
我们在驻地休整了三天,三天里,既是让我们尽快熟悉环境,更是让我们尽快恢复体力。毕竟坐了一天一夜的闷罐车,整个人都是头昏脑胀的。
班长告诉我们,我们要做的就是在山里打洞。
最开始我对打洞没有概念,但第二天就看到了,那种汽车都可以开进去的山洞,我们就是在洞里掘进的人。
每个班都有一半以上的老兵,我们这群新兵在他们带领下,白天努力挖土凿石头,晚上他们还会给我们说一些有趣的事。
我们的班长告诉我,这里不允许和家里通信。但考虑到不让家里人担心,你们每半年可以写一份信交给组织,组织上会给你们寄回家,但不能透露部队的任何信息,只能报平安和问候家人。
家里的回信,也会寄到一个公开的地址,部队到时候会统一送到山里来。
写信都如此复杂,让我心里马上就放弃了要和家里联系的想法。整个三年里,我一份家书都没有写过,弄得家里的父母和两个哥哥还去乡里的武装部打听消息,这是后话。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反正,我就是跟着战友们在大山里挖了三年的山洞。三年里,除了战友之外,我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的陌生的面孔。
我们最期待、也最开心的时候,就是每年的八一前后,上级会安排文艺队过来给我们演出。大山深处的我们,这是我们一年里唯一能见到异性的机会。
在山里的三年,除去每天都得进洞挖掘之外, 每个月都有一个星期的军事训练。
这个星期里,轮到训练的人不必进洞,而是被指导员带到营房后面的一处树林里进行各种训练。我的枪法也是在这里突飞猛进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擒拿击斗技巧。
训练的空闲,我们就会三三两两在树林里玩闹。相比起来,我性子稍微多点文艺感,想着自己在这里三年的时间过去,谁知道今后有没有机会再来?
于是便瞧准了一棵树,每次训练都会在树上画个记号。时间一长,那棵树上就留下了我两年多的印记,歪歪斜斜好几十个正字符号。每次看到它们,我心里就有种恋恋不舍的依恋。
三年的时间很快过去,我这样文化水平不高又身无长技、表现中规中矩的人,自然就被安排退伍回家。
心里唯一的遗憾,就是在这山里三年的时间,自己对这里的每个山头、甚至一草一木都非常熟悉,却连这里到底叫什么地名,又是属于哪个省哪个县都不知道。
光荣退伍,我们一班战友们从此天各一方,临别之际,我们每个人都哭得泪流满面。在我们心里,朝夕相处三年的战友,已经是深入到我们每个人骨髓深处的亲人,这一别,何时才能再见?
退伍回家的时候,我竟然再次遇到了意外——依旧是闷罐火车送我们回家。
依旧是一天一夜的咣当声,等尘埃落定,我已经身在沈阳郊区,依旧是三年前入伍时的那个营房。
我是从沈阳直接回家的,说起来真惭愧,兜兜转转三年军旅,我唯一知道的军营就在沈阳。
回到老家,一进屋就招来父母的唠叨。说你三年了一个字都没往家里寄过,怎么还知道回来?
父母的责备我无言以对,就算我想告诉他们,也真的说不出自己身在何方啊,也就只能打着哈哈搪塞过去。
这时候,我已经22岁了,在农村也到了娶老婆成家的年龄,三年的津贴我一分没动全带回来了,再加上地方政府的一些补贴。还有父母这些年在家里有了一些积蓄,家里的条件比三年前要好了不少。
再加上这三年的军营历练,让我身上有种掩饰不住的浩然正气,这股子气质,是普通农民装不出来的,也就很快赢得了女孩们的青睐。
经过熟人的介绍,退伍回家的第二年,我就和邻县一个叫阿秀的姑娘订了婚。虽然分数两个县,其实两家的村子挨着不远,顶多十来公里路程。
订婚之后两家就是亲戚,岳父家只有两个女儿,农忙时节我这个毛脚女婿也得去帮衬一下。
那一天,我帮着岳父干完农活后,天色已经不早了,也就在岳父家住了下来。吃过饭,阿秀就提议带我去附近走走。
作为未婚夫妻,我们心里都不想被别人打扰,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个小山坡附近。
虽然爱人就在艳琴眼前,但我的心里突然有种非常熟悉的感觉,尽管天色不早有点昏暗,但那种刻画在骨子里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不错,我感受到的熟悉,就是那三年在部队留下的,眼前在熟悉不过的山峰,还有眯着眼睛都能认出的小树林。
见我一言不发到处张望,阿秀也感到非常惊讶,我拉着她的手朝树林里跑去。当时在阿秀的心里,甚至还在如小鹿乱撞,以为我带她去树林里有什么打算。
我俩来到一颗小树前,马上就彻底确定了,我如今身处的小树林,正是我曾生活三年的军营附近。
因为眼前的小树足以说明一切,上面歪歪斜斜刻画着的几十个正字符号,一笔一划都出自我之手。
令我完全没有想到的是,我曾经生活了三年的、不知身在何方的军营,竟然就在自己老家的附近不远处!我当然不会和阿秀说什么,只是非常感慨地说:物是人非啊……
小编不知道有地图吗?当兵最主要的会看地图,老家看不到?说的文章好像真的一样。